燕归暇一直没注意燕十九的眼神到底是在看着自己，还是在看着别处，直到看见燕十九倒退，不满道：“你到底有没有听……”

　　话音未落，燕归暇就感觉头侧传来一道力，猛地将他推到了一边！

　　“嘭！”

　　随着一阵白光闪过，几棵树应声而断，燕归暇的身体嵌入了最后一棵树中。

　　还是因为那棵树的后面就是余晖暮设下的白色笼子，才不至于倒下。

　　燕归暇手里还拉拽着好几条血色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就是那些棠锋宗弟子的脖子，燕归暇被余晖暮这一掌拍飞出去之后，连带着那些棠锋宗的弟子们，也被骤然拉紧的锁链拽飞过去。

　　于是，在燕归暇刚嵌入树干当中的下一刻，就被紧接着飞过来的好几个血淋淋的身体挨个猛撞。

　　这一掌显然附带了灵力，不然也不至于能把燕归暇打飞。

　　而余晖暮在推开了挡路的人之后，终于追上了试图飘远的燕十九，张开双臂，想抱住他，双手却从红色的魂体上穿了过了。

　　余晖暮这一扑用了很大的劲，在从燕十九的魂体上穿过之后，就往地上倒去。

　　燕十九本意只是想避开余晖暮，不让余晖暮看到他现在这般模样，可是见余晖暮就要因此摔倒，燕十九也顾不上其他，连忙伸手抓住了他。

　　直到刚才，还因为位置错乱，无法正常使用的手，这会儿却精准地抓住了余晖暮后领，将他拉了起来。

　　余晖暮也趁机抓住了燕十九的手，“我抓住你了。”

　　燕十九那双血色的眸子微微闪烁，眸中不受控制地流下了血泪。

　　他慌忙去擦，却又摸不到自己的眼睛的位置。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燕十九就很想冲进余晖暮的记忆里，将这一段全都抹去。

　　过去的记忆，在看到余晖暮的那一刻，迅速复苏。

　　尘封的思念在这一刻肆意疯长。

　　燕十九只愿余晖暮的记忆中只留存着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哪怕是那个站在血雨之下发疯残暴的自己也行。

　　至少那还是一个人的模样。

　　时过境迁，燕十九做了那么多年的鬼，还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再怀念还是人时的自己。

　　可现在才发现，那是因为燕家庄里没有让他试图维持形象的人。

　　“别看了，求你……”燕十九几乎是哀求。

　　余晖暮将他拉入怀中，紧紧拥住，替他拭去了血泪，温声安慰，“别哭，抱歉，是我出来晚了，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

　　燕十九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温暖，听着那熟悉的嗓音，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

　　余晖暮连同他那宽大的红衣一起搂住，将他那张空白的脸按在肩头，指尖轻抚着他的眉眼。

　　红烟弥漫，这样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多怪异。

　　“是我一意孤行，是我伤了你，你，你应该恨我的。”燕十九一寸寸地看过余晖暮的眉眼。

　　“胡说，那是我没及时发现你情况不对，你用结界护着我的，是我自己撤下了结界，你没错，无需自责。”余晖暮在他眼睛上轻轻地落下了一吻。

　　“咔嚓！”嵌到了树干上的燕归暇很快滑落下来，怒气冲冲地踢开了那些棠锋宗弟子，骂骂咧咧地朝这边走来。

　　燕归暇的脑子是不太好使，但他也不至于傻到看到燕十九和眼前这家伙贴到一块了，还察觉不到两人相识。

　　“你这家伙又是谁！你也认识燕十九？看来这次不是他招惹的外债，而是烂桃花啊？”

　　燕归暇张开了还沾满了血的手，血色的锁链立刻朝余晖暮所在的方向飞去！

　　余晖暮头也没回，抬手在虚空中画下了几串泛着白光的字，一掌拍在了那些泛着灵光的字上。

　　白光字瞬间飞出，精准地击中了朝他飞来的血色锁链，竟在一瞬间，便将那血色锁链击碎！

　　在拍出那些白字之后，余晖暮又紧接着写下了又一串白光字，可那锁链破碎的声音，让余晖暮的动作一顿。

　　他没想到燕归暇释放出来的血色锁链那么容易碎。

　　余晖暮也算是亲身感受过两个人施展的血术凝聚成的血锁链了，一个是燕十九，还有一个便是褚清钰。

　　余晖暮现在还记得，自己刚才根本没法挣脱褚清钰释放出来的血锁链，不然他也不至于落入传送阵中。

　　最后那锁链也不是他击碎的，而是主动松开了他。

　　当时下着血雨，四周那么多人，余晖暮其实没有证据证明那是褚清钰做的，只是凭那一眼——在所有人都着急的要将他拉入传送阵的时候，只有褚清钰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前有燕十九，后有褚清钰，这让余晖暮以为能凝聚出这种血色锁链，应该是一种很强的血术，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一次就能将燕归暇的血锁链击碎。

　　“看来你说得没错。”余晖暮瞥了燕归暇一眼，又看向褚清钰：“他确实很弱。”

　　燕归暇：“……”

　　这话仿若一击暴击，让已经因为褚清钰口中描述的真相，而暴跳如雷的燕归暇，越发气急败坏。

　　“这根本不是我的全部实力，不是！我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血，你们这些外人懂什么！”燕归暇招招手，那些散乱一地的血色锁链再次回到了他手中。

　　在他拽紧锁链的一瞬间，地上的棠锋宗弟子们都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从他们身上流淌出来的血液，都顺着锁链，汇聚到了燕归暇的身上！

　　看着燕归暇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做出如此残暴的事，余晖暮也是怒气暴涨，额头青筋暴起。

　　但他怀中还死死抱着燕十九，不愿松手。

　　燕归暇的目光也落在了燕十九的身上，轻笑一声，“燕十九，你这是打算违抗我的命令么？你应该知道那样的下场会如何。”

　　燕十九咬紧牙关，“燕归暇，你不准对他出手！”

　　“哈哈哈！”燕归暇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这是在命令我？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么？”

　　话音未落，燕归暇却是一僵，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发现，这个身体，竟然动不了了！

　　虽然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可这些年来，他一直能顺利的掌控着，便觉得自己已经顺利成为这个身体的主人了。

　　可是现在，只是因为燕十九的一句话，他竟然瞬间动弹不得！

　　“你！”燕归暇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竟是连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动不了了？你怎么可能控制我的身体！”

　　燕十九冷声道：“你说错了，那是我的尸体，只有在我的允许之下，你才能使用它。”

　　这句话，无疑佐证了褚清钰方才的猜测，似乎和真相差不离！

　　燕归暇脸色微变，“你能控制你的尸体？一直可以？那你这些年都是在装模装样吗？”

　　“你是在施舍我们吗？”燕归暇的声音都变了调。

　　燕十九却不再管他，而是抓紧了余晖暮的手，“趁现在，你赶紧离开这里吧。”

　　余晖暮抱着燕十九起身，“我带你走。”

　　燕十九：“我的魂魄与他有契约，就算现在离开了，他随时都能再把我召回去，他离不开燕家庄，也不会轻易让我的魂魄离开的。”

　　余晖暮张开手，掌心便多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那就让他解除契约。”

　　燕归暇冷笑一声，“我差点就被你误导了，你能控制你的尸体，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违抗我的命令啊。”

　　燕十九浑身一僵。

　　燕归暇笑得恶劣，“燕十九，我现在命令你，杀了这个抱着你的人。”

　　燕十九连忙握紧了自己的手，死死抑制着。

　　“燕十九。”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他后方传来，“你还有别的选择啊。”

　　燕十九连忙转过头，就见褚清钰坐在那轮椅上，笑眯眯地朝他伸出了手。

　　指尖已经划破，正在往外流血。

第222章 离魂

　　燕十九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试图完成燕归暇下达的命令，而这对于他来说，是绝对不能做的事。

　　相比之下，曾和燕归暇大打出手，互相都看不顺眼的褚清钰，反而更有可能解除他现在的困境。

　　当然，最重要的是，燕十九已经能确认，褚清钰也是能施展血术的特殊血脉继承者，而站在褚清钰身后的那些弟子，显然和褚清钰同出一个宗门。

　　依照燕十九对于外界的了解，能容得下他们这些特殊血继者的宗门，根本没有。

　　所以褚清钰十有八九是没有公之于众的。

　　这是一个秘密，亦是可以合作的契机。

　　全场再也比这更合适的人选了。

　　在这念头一闪而过后，燕十九立即冲向了褚清钰，用力的抓住了褚清钰那往外渗血的手。

　　余晖暮：！！！

　　一道红光亮起，一串血色的字像是锁链一般，从褚清钰的伤口处延伸出来，从燕十九的指尖穿过，迅速爬满了燕十九的半个手臂。

　　契约就此立成。

　　方凌仞目睹此景，指尖轻抚过唇角，垂眸看着褚清钰：“这回又不需要饮血了？”

　　“咳！”褚清钰别过脸，对燕十九道：“你可以违抗燕归暇的命令。”

　　此话一出，燕十九瞬间感觉到那股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无形力量散了不少。

　　见此，燕归暇脸色微变。

　　此时的燕归暇依旧动弹不得，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燕十九控制着自己的尸体，让占据燕十九尸体的燕归暇，仿佛钻入了一个不会动的壳子里。

　　壳子像是钉在了原地，让燕归暇根本无计可施。

　　“你疯了吗！”燕归暇恶狠狠地瞪着燕十九，“我还没与你解除契约呢！你就不怕我的命令和他的命令相悖，让你的魂体无法承受，魂飞魄散？”

　　燕十九：“我宁愿魂飞魄散！”

　　余晖暮已经跑过来，抓住了燕十九，神色紧张，“别胡说，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余晖暮的目光，落在燕十九那已经出现了契印的手臂上，“既然要选一个结契者，为什么不能是我？”

　　燕十九：“……”

　　褚清钰：“因为你不会说出有可能让他魂飞魄散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