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钰生怕自己没把落在方凌仞身上的血粉拍干净，拉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方凌仞：“……”感觉自己好像被揍了一顿。

　　他正想打趣褚清钰一句，余光却瞥见那只带路的鬼魂动作很轻的拍了拍衣袖，抖落了一些沾到魂体上的血粉。

　　这鬼魂方才的站位就比较靠后，那些游街人抛洒下来的血粉，并没有多少落在了这只鬼魂身上，现在被他轻拍轻抖了几下，血粉就没了。

　　方凌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只鬼魂好像打从一开始就在避着这些血粉，并非是看到褚清钰的这些行为举止之后，才有所行动的。

　　褚清钰确认方凌仞身上没有血粉了，才去看那还在用夸张的姿势动作演戏的一群鬼，“他们唱的这是哪一出？”

　　鬼魂：“这里有三段戏，无畏赴死，阴兵灭恶，无道飞升。”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些拔剑做施战斗的鬼魂身上，“现在已经演到了《阴兵灭恶》了，方才洒芸弥花粉的时候，演到的就是《无畏赴死》。”

　　这些鬼魂演过一轮又会重来，头尾相接，褚清钰他们方才并没有看全，自然不知道哪段戏是从头开始的。

　　褚清钰：“这其中可有什么故事？”

　　鬼魂：“故事自然是有的，第一段讲的便是我们城主的父亲，不过很多鬼魂也会代入自己，因为大家都死了。”

　　“相传多年之前，此地被魔族占据，生活在此的的人们受尽欺凌，修士们对此不管不顾，城主的父亲便带领族人，驾驭着异兽们，一齐反抗魔族，最后与魔族同归于尽。

　　没了魔族，弥漫在此地的魔气便渐渐消散，灵气复苏，万物生长，吸引来了许多妖兽。

　　可是，随着灵气的日渐浓郁，那些曾经对此地唯恐避之不及的修士们，纷纷靠近，发现这里是一处灵脉，便想将此地据为己有。”

　　鬼魂说的此处时，眼前的戏正好演到这一幕。

　　三只穿着黑衣的鬼，气势汹汹的举剑朝一群看起来很瘦弱的鬼魂们砍去。

　　鬼魂：“那些修士们试图将居住在此地的人们赶走，为保千古名声，还想杀人灭口。”

第341章 东云楼

　　鬼魂：“有力反抗的人，早在此前，就已经与占据此地的魔族同归于尽，留下来的都是一群老弱妇孺。

　　他们只是普通人，又没有修为在身，如何是那些修士的对手？

　　便是在此危急之时，一众骑着异兽的阴兵从天而降！”

　　眼前的戏，正好演到了三只穿着白衣的鬼魂和戴着兽面的鬼魂飘了过来，挡下了那些黑衣鬼魂。

　　鬼魂：“忽然出现的阴兵，正是当年与魔族同归于尽的老城主，以及他当初带领的同袍，和陪他们多年的契约兽，他们挥动长剑，将那些伪善的修士们斩杀殆尽。”

　　“好！”四周响起了鬼魂们的叫好声。

　　当然，这些都是看懂了这出戏的鬼魂们在欢呼，也有听不懂看不明白的鬼魂，便会问及旁人。

　　戏中所唱之言，都是此地的地方话，来自远方的魂魄们听不懂，也很正常。

　　鬼魂：“这一战，又是几天几夜，阴兵虽强，但到底是鬼，本不是，修士们的对手。

　　可一旦他们倒下，还能有谁来护住他们的族人？许是在这意念驱使之下，阴兵们异常凶悍，仿佛不灭不散……”

　　街戏上，排成方正，立于后方的那群戴着血色面具的鬼魂们忽然在此高喝，“杀！”

　　举起的长木仓重重敲地，发出一阵整齐且密集的声响，催得心神激荡。

　　为首的白衣魂们似乎由此获得了力量，不再被那些黑衣魂们压着打，逐渐占据上风。

　　鬼魂：“……在最后一个图谋不轨的修士倒下之后，浑身沾染着灵修之血的阴兵们，却已经入不了六道轮回。

　　老城主却在此时开辟出了另一条道，带领一众阴兵鬼将，和异兽战骑们，一齐飞升了。

　　受其保护的人们感念其恩德，死后也不愿入阴冥，就在此处游荡徘徊，不愿离去。

　　少城主心善，便将鬼魂们一一收拢，送入此城当中，并将此城改名为——无道城。”

　　一众戴着血色面具的鬼魂，朝着上空飘起，齐齐张开双手。

　　红色的光芒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红色好似连成了一片血雾。

　　褚清钰恍惚了一下，此情此景，似乎与他梦魇中的一些画面重合与一处。

　　明明是一张张相同的，用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血色面具，可那一张张嘴，似乎在此刻动了起来，一张一合。

　　褚清钰连忙晃了晃头，试图将这些画面从脑海中驱散。

　　可等他定睛细看时，却发现那一张张面具上的嘴型还在张合着，而那唇语分明实在重复描绘着三个字——褚清钰！

　　晃神之间，那些一张张血色的脸，在刹那间出现在他面前，通红的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们会成功吗？”

　　“我们的死，到底值不值？”

　　褚清钰：“我……”

　　远空飘来一声怒喝：“疯子！一群疯子！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一股熟悉的凉意袭来，褚清钰瞬间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之后，顿觉背脊发寒。

　　他现在竟然在大街之上，在晃神之间，就看到了平日只会出现在梦里，也只有在心魔幻境中才会被无限放大的景象。

　　这若是有人在此袭击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方凌仞面露担忧，“清钰，你怎么了？方才一直盯着那些游街的鬼魂不说话，我唤了你好几次。”

　　褚清钰揉了揉眉心，“恍惚间想起了一些事，也无大碍。”

　　方凌仞：“看来鬼气弥漫之地，对灵修确实有很大影响，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吧。”

　　褚清钰：“来都来了，就算现在想走，还不一定轻易离开。”

　　褚清钰拍了拍方凌仞的肩膀，“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瓮中之鳖，还是主动进来的那种。”

　　方凌仞：“破了它。”

　　褚清钰：“……”

　　三场戏罢，游街继续，走在前方的，戴着兽面的鬼魂开始朝前移动。

　　围绕在四周的鬼魂们，或是敲锣打鼓，或是抛洒篮子里的芸弥花粉。

　　褚清钰拉着方凌仞往后退开，后方的鬼魂赶紧趁机挤了上来，去争抢那些芸弥花粉。

　　来到鬼群之外，那只给他们带路的鬼魂已经飘出去了，并没有趁机抓去那些花粉的意思。

　　鬼魂似乎没有注意到褚清钰他们的目光，只是盯着那些游街的鬼，似有向往，有期盼。

　　“城主已经掌握了飞升之法，只要我们待在此地，潜心养魂，终有一日，大家都能以与外界不同的方式，飞升登仙！”

　　褚清钰：“这便是你们心甘情愿的待在此处的主要原因？”

　　鬼魂：“试问，若是有机会，谁不想飞升？换做是你，你能拒绝么？”

　　褚清钰：“也是，是捷径之道，还是死路一条，还得先走过，才能见分晓。”

　　鬼魂：“……”

　　远离了那热热闹闹的庆典，两鬼一人很快来到了城主所在的住处——东云楼。

　　守在东云楼门外的一男一女两只鬼看到有鬼引来生人，十分娴熟地一鞠躬，“恭迎道君，道君里面请。”

　　两扇门在他们身后敞开，一股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气息弥漫出来。

　　习惯了充斥于这四周的鬼气，忽然在此嗅到灵气，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男女两只守门鬼打量了引路鬼和方凌仞几眼，指着方凌仞对引路鬼道：“他看起来有些面生，是几个时辰前新入城的鬼魂们？”

　　引路鬼不敢乱说，只能点头，“是。”

　　守门鬼：“二位辛苦了，夜色将近，你们赶紧回养魂阁休息吧，可别误了时辰。”

　　褚清钰迟迟未进入他们身后的门，这两只鬼也不着急，在叮嘱了引路鬼之后，又对褚清钰道：“道君，楼中已经温好了茶水点心，道君进去之后，自有人来引道君入座。”

　　褚清钰在靠近此地时，又拿出了蓝珠，围着东云阁确认过，方凌仞的残魂，正是在这里面。

　　进是一定要进去的，只不过进去得太干脆，未免太不合理。

　　于是褚清钰象征性的警惕一把，质疑道：“你们就不问我为何会来此地？他们方才似乎没有告诉你们我的来意。”

　　守门鬼从容应对，“会踏足此地的道君，都是为了异兽而来，难道道君不是么？”

　　褚清钰不答反问：“这样的一座小楼里，真的会有异兽？你们莫非是想诓我进去？”

　　守门鬼都笑了起来，“道君实力高强，还能惧怕我们这些鬼魂不成？道君只需抬抬手指，我们便要魂飞魄散了。”

　　褚清钰：“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守门鬼：“道君来得巧了，里面有不少道君已经等候多时，时辰将至，异兽很快就会现身于斗兽场，道君现在进去，正好能一睹异兽风采。”

　　斗兽场？

　　这里面竟还藏着斗兽场？

　　褚清钰忽然明白那些修士为何会被鬼魂引入城中了，想必是鬼魂们主动提及这鬼城里有异兽，还能供修士们挑选。

　　而褚清钰和方凌仞，却是主动走进来的，在城中“挑”了一只鬼。

　　顺序颠倒，配置正确！

　　褚清钰不着痕迹的看了方凌仞一眼，方凌仞抬手勾住了引路鬼的脖子，“走，我们回养魂阁。”

　　引路鬼：QAQ

　　方凌仞与褚清钰不能离得太远，所以在走进了最近的街角之后，方凌仞便隐匿了身形，褚清钰也将藏在袖中的灵符撕了。

　　已经被褚清钰契约的引路鬼，含泪化作了一缕青烟，只等着褚清钰下一次召唤，才能在此现身。

　　方凌仞隐身飘回了褚清钰身边，随着褚清钰一道进入了东云楼中。

　　守门的男女二鬼隐约嗅到了鬼气从身边经过，可这地方本就鬼气弥漫，他们并未多想，只是随手将门合上。

　　到了这时，他们才抬眸与对方对视一眼，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女鬼：“嘻嘻嘻……又来了一个修士。”

　　男鬼：“城主说得果然没错，来此的多数都是御兽师，他们只想契约异兽，只要是有异兽出没的地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去闯一闯。”

　　女鬼：“方才那两只鬼魂，应该是第一次带人进来吧，瞧他们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我们不提给他们记功名，他们自己竟然也不知道问一问，真是笑死我了。”

　　男鬼：“不提最好，这样就记在我们的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