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他的声音颤抖着,似乎很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只不过,方才听他吐出这三字,余晖暮只觉得他脑子有坑。
现在一看卫子诃的脸色,余晖暮才倏地明白,这哪里是不信,这分明就是被控制住了!
早该动弹不得的卫子诃,这会儿犹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颤巍巍地站着,抖着手,将那柄黑剑,刺入了血阵阵眼之中!
余晖暮自然认得出那柄黑剑。
那是他们师尊曾经的佩剑,后借口说是剑坏了,一直没见其再拔此剑。
眼下,这剑会出现在卫子诃手上,余晖暮用脚趾想都能明白,一定是卫子诃此行下山之前,师尊将此剑交给卫子诃,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余晖暮有意上前阻止,可自卫子诃绘好阵图,到一剑血阵阵眼,不过瞬息之间。
只见卫子诃面前的六边形血阵红光乍亮,一片片血色的花瓣骤然浮现,层层舒展。
单看着那些花,倒是一副美景,只不过被红光照亮的,卫子诃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唯余惊惧。
没什么比明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明知道此时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身不由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向绝路,更令人感到痛苦和绝望的了。
也是在这个六边形血阵被启动的一瞬间,整个云顶斗峰,都震动了起来。
修士们心道不妙,纷纷御剑飞向高处,远离这是非之地。
卫子诃持着黑剑的双手颤抖不止,浑身战栗。
他疯狂地想要破坏眼前这个血阵,也御剑离开此地,逃得越远越好。
可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注入眼前的阵眼之中。
须臾,在卫子诃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湛蓝的圆镜!
镜面如水一般,荡开了圈圈涟漪,从镜子中间,延展至边缘处。
一个黑色的牛头,缓缓地,从镜面之中,浮现出来。
这牛头的模样大家已然眼熟。
就在不久前,大家还在另一个斗场上,看到了它的身影。
只不过,方才那只是一片虚影,在说完话之后,便升入上方,化作了斗场上新的结界。
而眼前这牛头,怎么看都不像是虚影!
卫子诃对上了那双硕大的牛眼,眼中惊惶更甚,泪水狂流不止。
他想开口说自己不是它要找的人,不是它要阻止的人,他只是一个替罪者。
可话出口便是,“畜生!受死吧!”
被黑剑刺中阵眼的六边形血阵,瞬间化作了无数条血色的长丝,朝那斗峰之灵所在的方向刺去!
斗峰之灵果然被激怒,一双异色的眸子,瞬间被血色染红!
“轰隆隆!”本就颤动不休的云顶斗峰,这会儿震得越发激烈,巨石滚落,生长在山中的树木接二连三的倒下。
……
与此同时,用金鳞伞隔绝外界的窥探,刚将樊佩江的尸体,化作一滩血水的褚清钰,感受着越来越激烈的地动,听着从外界传来的一片喧哗声和轰隆声,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天道之子一死,天地难免动荡不定。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褚清钰撤下金鳞伞,仰头看天,准备迎接这场天灾……嗯?
艳阳高照,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没有乌云翻滚,没有电闪雷鸣?
第420章 应验
褚清钰早在收起金鳞伞之前,就收回了血刃。
原以为接下来面对的,便是一场天罚,却没想到在他斩杀樊佩江之后感觉到的地动,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他所在的斗场上的胜负,早已无人在意,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突然现身的斗峰之灵吸引了过去。
按理说,只要胜负一出,笼罩在斗场上的结界,就会自动消失,提供给修士战斗的斗场,也会恢复原状。
可不巧的是,眼下这结界,并非斗场上原有的结界,而是斗峰之灵发现原有的结界被褚清钰和樊佩江震碎之后,重新设下的结界。
新的临时结界更坚固,在没被褚清钰和樊佩江强大的力量震碎,可它却不再最开始的契约之内。
需得斗峰之灵亲自破术,解除结界,斗场上的胜者才能离开。
偏偏此时,斗峰之灵根本无暇管顾这边斗场上发生的事,全副心神已经完全被另一边吸引。
明明站在褚清钰这斗场结界之外的修士很多,可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上方,议论纷纷。
此般画面,直叫褚清钰忍俊不禁。
这莫非就是炮灰的待遇吗?
人男主是一点小事都能引人注目,而他即便获胜了,也无人顾及。
好在樊佩江已死,召出那只青鬼的灵符,也被摧毁。
而青鬼和燕十九之所以还滞留于斗场上,也是因为结界没有消失,他暂时无法离开。
褚清钰从血水之中,捡出了几个乾坤袋,用灵识一扫,确认里面没有异样之物,才将它们一齐扔进了那个没能用地镕石拓展出空间的储物戒指里。
他现在有三个储物戒指,一个拓展出了七亩,一个时间流速明显增快,还有一个因为第一次拓展时失败了,就放着没再管。
褚清钰此前已经将那第三枚戒指留空了,这会儿暂存着樊佩江的乾坤袋,待到时间充裕时,再好好分类处理。
这样想着,褚清钰稍分心提防那只青鬼,这才走到了结界边缘,听得方凌仞解释了上方斗场的事情经过。
得知那便是余晖暮的师弟,余晖暮看在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之人,便没有杀了他,只是告诉其真相,并将他打晕。
或许也是存了放卫子诃回去,让卫子诃好好对付那罪魁祸首的心思。
谁曾想,那人竟然主动违背云顶斗峰上的契约,先是在没有正式决斗的时候绘制血阵,明晃晃地展露攻击意图。
紧接着就主动暴露自己,让斗峰之灵感应到他的存在。
“……看他那样子,恐怕是被操控了。”方凌仞眉头紧蹙,神色略显不安。
眼下斗峰之灵显然已经被那卫子诃激怒,甚至主动显出真身,与卫子诃战斗。
而卫子诃即便心中千般不愿,万般拒绝,可身体却不由自主,正疯狂的攻击现身的斗峰之灵。
如此一来,斗峰之灵哪有时间关顾这边的情况。
方凌仞才不想管什么诅咒不诅咒,替罪不替罪的,他现在只想让这关着褚清钰的结界赶紧撤下!
别看现在待在这周围看热闹的修士多,可各个都是能飞天遁地的,一旦有危险,什么灵剑,瞬身符,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只有被关在这里面的一人两鬼跑不了!
余晖暮自然也是心急如焚,早已飞到那边,反反复复的同斗峰之灵解释其中纠葛,并提醒这边战场已经分出胜负,请斗峰之灵撤下结界。
方凌仞自然也想飞过去,奈何他和褚清钰的距离有限,他没法飘到那边。
可不管余晖暮如何解释,那斗峰之灵却根本听不进去。
它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赤红的双目中,唯独映出了卫子诃的身影。
至于卫子诃,原本应该施加在卫子诃师尊身上诅咒,似乎已经在他身上应验。
显露在他衣裳之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尤其是那双紧握着黑剑的手,只在几息之间,便能看到森森白骨。
光是衣裳未遮挡的地方,都是这般风景,真不敢想象,在层层衣料之下,又是何等惨状。
自己的皮肉溃烂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痛,可卫子诃却连痛叫声都喊不出口,生生憋得双目通红。
原本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眸子里,已然迸发出浓浓的恨意。
他恨这不听人辩解,不管他是真是假,便将别人的诅咒应验在他身上的斗峰之灵。
他恨那些明知事情真相,却将他蒙在鼓里的所有棠锋宗弟子。
当然,他最恨的,便是他那看起来慈眉善目,实则蛇蝎心肠,懦弱胆小,敢做不敢当的师尊。
两颊泪水已然风干,身上皮肉溃烂见骨,却不能放声嚎哭呐喊,只能将咆哮和怒吼,裹挟着满腔怒火,生生吞咽入腹中,在体内熊熊燃烧。
卫子诃双眼还是红的,却不是因为绝望的泪水,而是因为充血溢血。
恨意似乎化作了有型之物,灌注与手中的黑剑上,混合着流到黑剑之上的血,重重劈斩在斗峰之灵的头上!
斗峰之灵咆哮一声,同样怒不可遏。
“无耻小人,当年试图强行契约吾儿,几番不成,便以阴邪之术夺取它的神智,让它在意识模糊之下,接受了契约之印,并以契约命令它去与妖王战斗!
妖王不甘受降,决然自爆,将它一并带走,汝怎敢苟活于世!”
一直闷声暴揍卫子诃的斗峰之灵,终于口吐人言,仰天长啸,发出一声绝望悲鸣。
那声音迅速扩散向四面八方,声音中似乎也有灵力缠绕,竟是震得一干修士们双耳阵阵作痛,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灵君!还请您仔细看个清楚!眼前之人并非师冠鸣!您认错人了!”余晖暮已经无数次说出这句话。
卫子诃现在非但没法开口言明真相,还会在余晖暮出言解释时,出声反驳。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师冠鸣!”果然,在余晖暮又一次解释时,卫子诃再一次不由自控的自报“姓名”。
这样的情况已经反复多次,连卫子诃都已经麻木了。
斗峰之灵果然没管余晖暮,一心扑在卫子诃身上,一双赤红的牛眼恶狠狠地瞪着卫子诃。
“吾看你身上也有少许功德,便许你多活几年,现如今,也到了你给吾儿偿命之时!”
围观众人听得斗峰之灵的话,好一会儿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我的天,竟还有这样的事!”
“斗峰之灵竟然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