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磬摸着下巴,“怪不得她不认他,还想吃了他呢。”
方凌仞趴伏在褚清钰肩头,幽幽道,“是呢,他身上的血气,与你更相似,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脉。”
褚清钰被方凌仞这股凉气吹得头皮发麻,连忙传音,“他和我没关系!”
这急于撇清的模样,让方凌仞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咬了咬褚清钰的耳朵,“我知道,我只是想说,方才那雌蛇说的一瓶,或许是指你的一瓶血,于是才有了他。”
褚清钰一想到有人试图用他的血,造出另一个他,就觉得头痛欲裂。
这情况是越来越糟心了。
花寅缙嗅着嗅着就嗅到了褚清钰身边,“咦?”
褚清钰推开花寅缙,“我身上沾了他很多血。”
花寅缙恍然,“哦,难怪。”
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赤鳞兽人挪了过来,又想去抱褚清钰的脚。
褚清钰适时躲开了,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他。
赤鳞兽人睁着一双明黄色的桃花眼,眼中氤氲着水汽,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啊呜声。
他才刚破壳,他还不会说话,但他隐隐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受欢迎,在褚清钰的盯视下瑟瑟发抖。
褚清钰:“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作为交换,我要看你的记忆,不只是你破壳之后的记忆,还有更久远之前的,连你自己记不清的记忆。”
赤鳞兽人似懂非懂地看着褚清钰。
符磬难免有些好奇,“殿下,你打算怎么做?”
孔骛:“还能看到他自己都记不得的事?这是什么术法啊?”
褚清钰:“独门秘术。”主要是现在他的修为提升了,而眼前这家伙的身上,流着几乎与他一样的血。
赤鳞兽人听不懂褚清钰的话,褚清钰也不期待他能懂,“你不摇头,我就当你默认了。”
符磬和孔骛:“……”怎么感觉四殿下满身匪气?不然哪来这种强盗逻辑!
褚清钰示意花寅缙,符磬和孔骛他们去水里瞧瞧还有多少人没跑,跑的就别管了,留下的人就带上岸来。
见他们仨都没入了水中,褚清钰这才咬破指尖,又沾上了赤鳞兽人的一点血,点在了赤鳞兽人的眉心。
方凌仞在他们身边环绕一圈,化出了一个蓝焰笼罩的结界。
这结界在其他兽人眼中是无形的,一旦他们靠近,就会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褚清钰的血很快融合了赤鳞兽人的血液,相似的鲜血渗透的同时,一些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的画面,便浮现在了褚清钰的脑海当中。
这些记忆画面实在倒退的,褚清钰先是看到了方才和雌蛇兽人战斗的场面,以及巨蟒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巨口。
紧接着,就是一层粉红的透光之物,那应该是还没破开的蛇蛋壳。
再往后,褚清钰终于听到了一点声音。
第485章 血脉记忆
那些声音似乎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墙,沉闷,模糊,断断续续,吐字不清。
褚清钰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依稀听清了那些不算连贯的话。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当你早就把我忘了呢!”这声音过于独特,褚清钰迅速认出,这是那雌蛇兽人。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我只是……”另一道声音就有些模糊,听起来有些雌雄莫辨。
“全都是借口!你若是真的想念我,为何不带我一起走,我看你就是嫌弃我,生怕我缠上你!”
“我绝不会让你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雌蛇兽人在一句句温声细语中,逐渐冷静下来,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夹带着怒意了。
“这是……喝了它,就可以……”
随着这话音落下,褚清钰便从赤鳞兽人的血脉记忆中,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影子。
“飞升?就凭这一瓶血?”雌蛇兽人的声音透着疑惑。
“你已经到了瓶颈期,只差一点了,为何不试一试呢?”
“好吧,姑且再信你一次。”
这话落下之后,褚清钰便听到了一阵吞咽声。
在这之后,就是一段长时间的漆黑,各种细碎的,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久久不息。
不知过了多久,褚清钰才重见光明。
随着光明而来的,是尖锐刺耳的尖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没了,全都没了!”
“你这个怪物,是你吃了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孵化出你这种怪物!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一阵愤怒的咆哮声中,眼前的一切忽然被一片血红覆盖。
褚清钰估摸着,应该是雌蛇兽人杀死了她口中的“怪物”。
没过多久,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少了之前的温柔,没了耐心的劝导,有的只是暴怒。
“你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了他!他是你的孩子!”
“他不是!我闻得出来,是那瓶血,他身上只有那瓶血的气味,你当初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雌蛇兽人怒火冲天,“我突破失败了,还孵化出了这么个怪物,它把我所有的孩子当成了食物,把它们吃干抹净!
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因为那些血!是不是!你说啊!”
“你听我解释!”
“你还想骗我!”她愤怒至极。
不过那雌雄莫辨的声音显然也在怒火之中,“突破失败算什么,没有那瓶血,你连命都保不住,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时间,消耗了多少精力,等待了多少个日夜,才得到那一瓶血么?”
这话里的内容似乎震住了雌蛇兽人,让她一时没有出言责骂,只呐呐道,“你说什么?”
“亿万次的失败,才融合出了这一瓶血,它不只来自一个人,它也不止有血,血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里面还有许多特制的药剂……
只是其中独有一份特殊的血,总是会将所有人的血,连同数不清的药剂一齐吞噬,唯有那一瓶!
唯有那一瓶是最稳定的,没有被吞噬,所有成分都相安无事!我将它给了你。”
“我不需要!”雌蛇兽人听得一阵反胃,“我为什么非要喝那些!”
“因为我需要它!”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咆哮着,“我非常需要它,而它就在刚才,被你亲手杀死了,哪怕你再等我一会儿呢?”
哪怕那声音间隔了长久的岁月,褚清钰还是能听出其中蕴含着浓浓的懊悔与遗憾。
可笑的事,他懊悔的是自己没能来早一些,不过却不是赶在她的孩子被当做食物吃干抹净之前,而是赶在她动手抹杀那“怪物”之前。
他遗憾的不是一个生命的消亡,而是他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那是一种扭曲的,残忍的,冰冷的,令人作呕的痛苦。
长久的岁月都无法削弱这话中的血腥气,让人不寒而栗。
“它明明已经顺利诞生了,活的,健康的,还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健体魄,只要精心喂养,就能顺利成长。”
“……”
雌蛇兽人久久无言,也不知是惊呆了,还是被摄住了。
褚清钰就事论事,觉着那雌雄莫辨的声音的主人有点无理取闹。
他明明可以提前说清楚的,可他没有,他只说那瓶血可以帮助雌蛇兽人突破瓶颈。
事实上,他确实可以瞒天过海,只要不出意外。
估计他也没想到,新生的“小怪物”,会将其他的幼蛇当做食粮。
若是没有这些意外,雌蛇兽人根本不会杀它,至少不会立刻杀了它,还能等得到他赶来,将它抱走。
或许他还能编出一个更合适的理由,比如亲自养育这只幼崽。
是的,只要没有那个意外,她都不需要知道这些事,只是按部就班的完成她的一生会经历的一些事,产l和孵化。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顺心遂愿的事。
“你在利用我!”雌蛇兽人悲愤欲绝。
“不会有下次了。”听起来似乎是在安慰。
雌蛇兽人显然也是这样认为,“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雌蛇兽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声音回答这句话,那个人消失了。
褚清钰看不到清晰的画面,只能从雌蛇兽人的自言自语中,拼凑出故事的后续。
那人果然没有再出现。
可这并不是雌蛇兽人想要的结局。
于是她挖出了那具骸骨,吃了下去,并在几年之后,孵化出了一个和当初的“小怪物”一模一样的家伙。
不,并不是完全一样的,这第二只的身上生出了红色的鳞片,和她一样。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在它破壳的那一天,消失了多年的他,终于回来了。
“这只不行,蛇鳞太多了,血太杂了。”他发出了一声叹息,“果然,像第一只那么完美的,太难得了。”
雌蛇兽人不满,“你到底想怎样?等等!你给我站在,你别走!”
在这之后,就有了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褚清钰反反复复的看到光明,听到无数抱怨,再看到一个大张的蛇口,把眼前的一切笼罩入黑暗之中。
耳边传响起咯吱咯吱的骨骼错位声,发音不全的哀叫声。
褚清钰所看到的,便是那些死去兽人所看到的,次数一多,褚清钰恍惚间,有种自己被吞入蛇口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