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北关易守难攻的同时,反向也是一样的。
守关容易出关难,且安城有重兵把守,也不怕安王再抢回去。
风尘仆仆赶回来应敌的安王,却发现人根本没打算攻打司北关。
反而热火朝天的开始治理安城和林戈县。
而他因为撤兵,雍州再次丢了一个城池。
连丢六城的安王气急败坏,连带着恨上了他手下那位第一谋士。
若非这蠢货的儿子不中用,他何至于丢失南方三城?
也不会因此率兵南下,更不会被曲军偷袭,失了北方两城!
要知道,雍州原是反王南军的地盘,本就穷困。
司州却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封地,不说有多富庶,可也是他最重要的经济和兵力来源。
拢共也就五个县,一下子就丢了两个!
“无耻小儿!”安王提起曲长安,恨得砸碎了自己最喜爱的建盏。
“会须杀此龙阳辈!!”。
底下一干谋士看着从不动怒的主公发了这么大的火,谁都不敢上前去触霉头,一个个低着头装鹌鹑。
第一谋士左右看了看,见同僚们谁都不肯上前谏言,只得忍着丧子之痛前行一步。
“主公,此时不宜大动肝火,雍州战事吃紧,还是调兵前去支援才好啊。”
之前安王带兵回司州时他便不甚同意,虽也有替爱子报仇心切,可更多的还是担忧雍州失守。
司州有司北关在,那曲长安至多不过是取两城。
等打退燕军再回来收拾不迟,可雍州若是再丢一城,便是断了司州与梁州的去路。
否则那燕王怎会无端从三州中间的雍州入手?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司、雍、梁三州南北连成一条线,地形与己方不利,一旦中间被打开了口子,那位于南边的梁州就是燕王的囊中之物。
谋士看得通透,可安王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忠言。
反倒是将矛头指向了他,“老东西,若非是你!若非是你那不成器的儿子!本王如何会落得如此窘态!
莫不是你与那贼子勾结,故意来加害本王!”
“臣冤枉!”
谋士‘砰’地一声跪下,脑袋俯地,“天地可鉴,臣一片忠心绝无半分假意,臣的儿子可是为主公效力而死啊!主公怎可……”
“够了!滚出去!”安王一甩袖,怒声打断了谋士的话。
谋士跟在安王身边多年,与同僚们相处得十分和谐,见人受到怀疑,其他人纷纷替他说情,“主公,谋公一片赤诚,绝不是那等……”
不等那些人说完,安王随手拿起一个水壶往人堆中一掷。
“滚!都滚!”
水壶坠地,陶瓷碎片溅射开来,离得最近的谋士头一个遭殃,锋利的碎片滑过他的额头,顿时满脸的血。
他深深地看向自己效忠多年的主公,不明白一向亲和有加的人怎么变了模样。
下去后,交好的同僚纷纷凑上来安慰,“主公只是连失六城,一时怒急,并非真心怀疑你,谋公宽心哪!”
谋士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虽是被申斥了,可自己得主公重用多年,立功无数,儿子也是尽忠而死,不可能轻易被厌弃。
按照以往的惯例,想必主公冷静下来后定然会亲自登门致歉。
届时,自己切不可意气用事,应当先行认错,定不能让主公开口致歉失了颜面才是。
可惜谋士这一次想岔了,安王本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这些年刻意维持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也不过是因为这些属官于他有用。
如今他真心觉得连失六城是谋士父子导致的,自然心生嫌隙,本想晾一晾此人再施以恩惠,叫他反省反省。
却不料每日的小朝会都有人出言替谋士说情。
有那说话耿直些的武将还言道没了谋士是他一大损失。
笑话!安王私下里又摔了一个珍贵的绿玉斗盏。
他盘踞司州多年,地富兵强,分明是自己苦心经营,与他一个谋士何干?
“不过是晾他几日,就有这么多人为他说话,这老匹夫竟是仗着那点子微末功劳结党营私!怕是留之不得了。”
安王自言自语,身边伺候的侍者默默收拾着地上的茶盏碎片,听得这话,顿时抖若筛糠。
外人只道这位平易近人,善待属下,他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可清楚得很。
但凡谁要是得罪了他,表面上安王只会一笑置之,背地里却摔盘砸碗,恨得牙痒痒。
叫他记恨上的人,大多会因各种各样的缘由倒霉。
或身故,或受伤,看起来皆是意外,与安王毫无干系。
他还会装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前去慰问或祭拜,实则这些人的下场全是他的手笔。
侍者听了许多回安王背后叱骂他人,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否则有朝一日这些话流传出去,自己绝无生路可言。
迫于压力,安王不得不将谋士请了回来。
可他心有芥蒂,再不肯采纳他的谏言,每每若无其事地糊弄过去。
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昏了头,还是让手下一名武将带兵南下雍州支援,勉强保住了雍州和梁州相连的最后一县。
赵辞晟见人回缓过来,知晓一时半刻是拿不下梁州了,改又去骚扰京都。
徐广义龟缩不出,京都富庶,只要他沉得住气,苟个三五几年不成问题。
其他人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休养生息,不仅燕王,安王也派了一支士兵去攻打京都。
守城容易攻城难,攻城的队伍往往死伤惨重,被派去攻打京都的,正是昔日替谋士说话那位武将。
曲花间见两方势力都派了人去攻京都,也没急着去分一杯羹。
徐广义再是强弩之末,也不可能这般轻易攻下来,如此不停的消耗,最终苦的还是京城的百姓。
第136章 破关
京城, 百官以徐广义为首的朝堂上,年仅十岁的天子端正身子,坐在被裁去一半尺寸的龙椅上,双手捏着衣摆, 有些拘谨。
他左手边是一把雕刻着四爪蟒蛇的金椅, 身材圆润的徐广义歪歪斜斜的坐在上面, 手中还捧着一个紫砂小壶, 时不时举起来嘬一口。
堂下百官对于徐广义这副尊荣视若无睹, 仿佛这不是严肃庄重的大朝会, 而是徐家素日里开的茶话会。
“丞相大人,现今反贼赵辞晟和赵士伟的军队已围城十日有余,咱们可要出兵御敌?”一名武将出列,拱手朝徐广义请示。
“且随他们去吧, 外城城墙坚固, 令守军守好四方城门, 谅他们也攻不进来。”
这位武将是徐广义的亲信之一, 闻言应是,随即退回队列。
反倒是户部尚书站出来,“可是丞相, 咱们供给守军和禁卫军的粮草已然不多了,若再不出城去皇庄补给,怕是撑不过一月。”
朝廷的皇庄并未在外城,而是在京畿各县。
而外城的田地, 大多是京中世家大族们的私产,其中占地最多的,便是徐家。
徐广义有些发黄的眼白上,一双比常人小许多的黑眼珠子转了转, 很快想好对策。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便下令征集军税,兵士们吃了饭,才好保卫百姓平安嘛。”
“可今年已征税三次,百姓家中实在征无可征了,缴不上税被抓起来的人挤在大理寺和昭狱,狱卒竟已无处下脚,且关着这些人也是要吃饭的啊!”户部尚书为难道。
缴不上税就要抓人落罪,可这也不是什么死罪,饶是用些手段清理了一部分人,可也不能一杆子全部处死,否则怕是京城内也得纠集起反军来。
犯人用不着吃得太多太好,可大理寺事吏问户部要粮的文书层层审批,到文书落到他手里时要的数量已然翻了几倍。
想到这里,户部尚书叫苦不迭。
这就是官官相护的弊端,问别人要方便的同时,自己也得给人家方便,明明晓得数字不合规,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城中又不是只有平头百姓,那些商贾地主,不也是受朝廷庇佑的百姓吗?这些事,还要我来教你?”徐广义不满地瞥了户部尚书一眼。
“可……”
户部尚书为难不已,这京城天子脚下,一盆水从街边泼下去,都得浇到七八个贵人的衣角。
哪个有钱人家背后没有点弯弯绕绕的关系?
若是朝这些人伸手,得罪的可不是一家人,他正要开口,却被徐广义不耐地打断。
“够了,尚书大人,莫以为你让大理寺卿借搜查逃奴的名义铲除异己的事本官不晓得,粮草的事若办不好,便拿你从厉家弄的那些东西来填。”
徐广义点破户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勾结的事,并非要发落人,而是意图敲打。
他提拔这些人高官厚禄,可不是为了养些米虫。
端了他徐家的碗,就得好好办事,不择手段也得给他办好。
“好了,想必陛下也乏了,散朝罢。”
徐广义打了个哈欠,看向正中从头到尾未置一言的幼帝。
幼帝恍若才反应过来似的,学着徐广义的姿态露出些倦意,轻声说了句“退朝”。
百官顺势恭送皇帝与丞相,就此散朝。
徐广义随幼帝一同走进内殿,三两句话将小孩儿打发了,这才招来自己的心腹,两人窃窃私语。
“让你挖的密道,如何了?”
心腹是徐广义族中侄儿,生得矮小瘦弱,与宽肩厚背的徐广义实在不像一家人,这样弱小的身板,却任禁卫军统领这个保卫皇城的要职。
徐广义让他来当禁卫军统领也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让他带人挖通一条通往京城之外的密道。
皇宫建成之前就设置了逃生密道,自古只有登上大统的皇帝才知晓,徐广义把持朝政后,令人将皇宫掘地三尺,终于找出了这条密道。
可密道只通向宫外,出口仍在城内,如今叛军围城,逃到城内还不如待在皇宫安全,是以他才让心腹加紧将这条密道挖到城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