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不如曲长安那般爱民如子,但到底比其他人强一些,对治下百姓是有些怜悯之心的。
双方签下契约,又请黄天后土作见证起了誓,燕王这才带着人离开海勃镇。
等人走了,岑喜问曲花间,“少爷不怕他反悔吗?契约上的内容于我们半分好处都没有。”
曲花间正和穆酒在甲板上钓鱼,听完岑喜的疑惑,摇了摇头,“君子之约,只约束君子,约束不了小人,若他想做个小人,那我何须遵守约定?且看他如何做吧。”
“可不用霹雳炮,咱们也太吃亏了些。”岑喜蹙着眉头,颇感不值。
穆酒举着鱼竿瞥了蹙着眉头的少年一眼,“京城人口密集,外城更是百姓聚居之地,许多房屋都是贴着城墙修建,若是使用霹雳炮攻城,难保不会伤到百姓。”
“原来如此!”
岑喜恍然大悟,“少爷原就没打算用霹雳炮攻城,答应燕王只是顺势而为!”
“聪明!”
“主公心善,又思密周全,我等愧不可及也!”一旁的池子衿也拿了鱼竿准备钓鱼,将几人的谈话尽收耳中。
曲花间侧头看向他,“你设计捉住燕王身边的谋士也算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还真有一件!”池子衿笑道。
“不知主公可否将渔湖水榭旁边那处宅子赐予属下,那里风景秀美,又离新学不远,如此属下也就不必赖在您府上居住了。”
当初建镇的时候,以曲府水榭为中心,沿着湖边修建了好几处带水榭的宅院,其中左边那处被顾惊蛰买下,其余几处也陆续被买走。
唯独剩下曲府右边那处,因水上亭子边有个鱼群丰富的钓位,被空军佬曲花间特意买了下来。
手下好些人对这处钓位觊觎已久,曲花间都未曾松口,如今自然也不太情愿。
“你有才干,也有功劳,不若我给你封个官吧,你说想去哪里做官,或是留在府里做幕僚也可,那宅子我另有……”
“属下无心做官,只当个夫子挺好的,也只有这一条请求。”池子衿不等曲花间说完,抢答。
“当初各为其主,曲宝那件事我与他早已释怀,你真的不愿为我做事?”
曲花间还想为自己的钓点争取一番,可惜池子衿不为所动。
看出他是舍不得钓点,池子衿再次开口,“宅子赏赐给属下,主公依旧可以来钓鱼的,况且做什么事不是做呢?新学不也是主公筹办的吗。”
“唉~~~~”
曲花间目色哀怨,最后还是答应将那处宅子送给池子衿。
好在还保住了随时钓鱼的权利,他打算回去就让人从自家水榭修建一条长廊直通隔壁亭子。
“中鱼了。”穆酒悠悠地提醒曲花间。
某人钓不到鱼可能和钓位没关系,分明手中鱼竿晃了好几下,也不见他有所反应,生生要等到鱼儿吃完食扬长而去,才晓得起竿。
果然,曲花间一拉鱼竿,钩子上又是空空如也。
他心有不甘地看向身旁岑喜的竿子。
见水里的浮漂动了动,赶紧抢过来一拉,结果鱼还没咬稳钩,到嘴的鱼食生生从嘴里拉了出来。
无奈,他或许确实不适合钓鱼,只能老老实实等着几人一条接一条地钓上来,自己只等着吃。
翌日,众人启程回了渔湖。
接着便是由穆酒点齐兵将,出发攻打京城。
这是最后一仗,没有霹雳炮的加持,全靠冷兵器对峙,以及主帅的领兵能力。
而这恰巧是穆酒最擅长的。
城外,曲花间将人送出十里地外,终须一别。
他将一把新做的弩箭递给穆酒,“我等你回来。”
穆酒接过弩箭,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满是温柔,他郑重点头,“等我回来接你。”
“好!”
穆酒带着军队扬长而去,官道上尘土飞扬。
很快,扬尘散去,大军也不见了踪影。
半个月后,第一封战报传回渔湖,接着是第二封,第三封。
燕王亲率十万精兵,与穆酒同等数量,一人分攻两个城门。
饶是他费劲心血,发动猛攻,手下兵士死伤无数,也没能攻破京都那坚固的城墙。
反观穆酒,同样是猛攻,死伤数量却极少,雷厉风行地攻破了京北门。
城门一破,大势已去,燕王仍不肯死心,当初讲好是谁先入主皇宫谁就赢,如今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他带着人借道京北门,想先一步攻破内城和皇城。
可他本就慢人一步,穆守疆哪会给他机会?
等燕王紧追慢赶顺着被破的内城门赶到皇城外,皇宫门口的笙旗早已换成了曲字旗。
万事皆休,燕王输得彻底,只得带着人退回徐州。
穆酒暂且还顾不上他,因为攻破皇城时,他并没有捉到徐广义,只在皇宫佛堂里发现了躲在神龛下的幼帝。
幼帝当了多年傀儡,一朝被遗弃,只得惊慌失措的躲起来。
被发现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那位传闻中凶神恶煞的穆守疆并没有伤害他,只是询问了徐广义的去处。
原以为这不过十来岁的小少年不可能知道徐广义的部署,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一些。
他这些年状似被徐广义养废了,整日两耳不忘窗外事,上朝时也木木呆呆的,却意外的心有几分成算。
借着徐广义不把他放在眼里,也没什么防备,屡次偷听他与心腹谈话,得知了他为自己留的后路。
幼帝带着穆酒找到密道入口,还准确说出了城外出口的位置。
穆酒当即派出几波人马,一波沿着密道追击,一波快马去到城外堵截,令一波则搜查京都内外城,以防他折返回来以求灯下黑。
可惜到底是晚了一步,从曲军和燕军同时抵达京郊,徐广义就知道大势已去,一面令人收拾细软准备逃跑,一面亲自出面稳住朝臣和守军。
等大军入了城,他第一时间带着家小亲信钻进了密道,连不知何时躲起来的小皇帝也没管。
不过他大势已去,掀不起什么风浪,穆酒派出人马追查后便不再管,而是着手准备迎接曲花间入京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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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是谁鱼漂一直动但是拉不上鱼我不说。
是谁一到钓点就踩到shi我也不说。[爆哭]
老天都在提醒我认真码字别搞些有的没的。
第140章 入京
收到最后一封战报和穆酒的家书后, 曲花间便让人着手开始收拾行李。
他来到这个世界足足十一年了,还从来没去过京都。
此次一去,大约就要常住在那里了,要收拾的东西不少。
在渔湖住了五年有余, 他们一家人的东西既多又杂, 收拾起来十分费神。
随行的人亦不少, 穆老和曲酌自然是要随家人在一起的。
除了他们还有管家曲福和儿子一家, 岑欢岑喜两兄弟, 以及两对双胞胎, 还有府中暂无实职的幕僚若干。
林林总总一大帮子人,热火朝天的收拾起来,其中最为不舍的,要属穆老和曲酌两爷孙。
‘老木头杂货铺’即将关张, 穆老和伯雷搞起了停业酬宾, 低价甩卖存货, 每日从早到晚守在铺子里, 与来买东西的熟客们依依惜别。
而曲酌呢?向来低调的他恳请父亲资助,亲自筹备了一场小宴邀请师长和交好的同窗吃了顿饭,以作告别。
宴席过后的几日, 他也没有懈怠,虽是办理了退学手续,但还是每日前去听课,下学回来后才收拾行李。
这孩子一向以两位爹爹为榜样, 素日里过得朴素,穿戴玩物方面倒是没有太多东西要收拾,除了每年家中长辈们给准备的衣饰礼物,便是各式各样的书籍。
他看书看得杂, 除了正统的四书五经,儒释道三家名篇典籍以外,上至天文星象,下至地理游记,工科农书应有尽有。
曲花间看着那一箱箱满满当当的书籍,头都要大了,便是他自己也没有看过这么多书,也不知道一个曲酌一个十岁的小孩儿,如何完成这庞大的阅读量的。
“狸奴,你这书也太多了吧!都看完了?”
他指着一个装着各种山川游记的箱子,低头看向曲酌。
曲酌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还没有呢,游记话本算是闲书,我只闲暇时偶尔看一看,还有一半没有看过。”
一半也不少了,带着杂役过来帮忙收拾的曲宝惊异地翻了翻那些书籍,“小少爷,您这些书都哪里来的啊?也太多了。”
“经义典史是学院发的,游记杂书是在书局买的,这一箱那些孤本是黄夫子和石夫子借给我誊抄的,哦,还有一些是池夫子送我的。”
“这些都是你抄的?”曲宝看向曲酌手指着那个箱子,惊叫道。
“这怕是有几十本吧,得抄多久啊我的天爷!小少爷你怎么不叫小贝帮忙抄?”
小贝是曲花间专门给曲酌找的小厮兼玩伴,比他大两三岁,也跟着在新学读书,抄抄书是没问题的。
他性格比曲酌活泼些,在曲府又没受过什么磋磨,与昔年的曲宝差不多,被曲酌当成性子跳脱的小哥哥养。
听他提起自己,小贝连连叫屈,“小的倒是想帮忙,可少爷不肯呀。”
曲酌笑了笑,“夫子没限制时间,我便得空抄一些,倒比光用眼睛看记得牢些。”
“你读书用功是好事,可也要劳逸结合,别一味地读死书,闲暇时玩一玩,或是锻炼身体都是可以的。”曲花间摸摸曲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别家大人都是劝孩子用功读书,他却得劝儿子别太用功,传出去怕是要气死许多家有‘逆子’的父母。
曲酌点点头,“我知道的,干爹教的那套炼体拳法我每日都有练习的,爹爹。”
曲花间闻言无话可说,但还是叮嘱他要多休息,没事出门和朋友游玩一番,曲酌皆是乖乖点头。
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曲花间微微叹口气。
在湖面结上第一层薄冰的时候,穆酒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