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花间眼前闪过最后的画面,是破碎的车玻璃,和吓得跌坐在地的老太太,以及糊满眼球的血……
看来自己的生日愿望实现不了了,曲花间想。
可能是自己太贪心,老天爷实现不了吧,八块腹肌的男人本来就少,还得长得帅性格好,性向正确,确实不好找。
可是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曲花间隐隐想。
——
混乱的思绪消散了不知道多久,曲花间再次有了意识,来不及想太多,头顶便传来一阵闷痛。
他墨色的长睫动了动,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少爷好像醒了!”
这声音清脆中带着兴奋,和曲宝的声音好像,自己这么脆皮?被魁七一拳给锤到地府了?
曲花间呼吸一滞,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果然看到了曲宝那张圆脸。
哦豁!狗男人要守寡了。
接着,‘要守寡’的狗男人的俊脸便从曲宝身后探出来。
曲花间顿了顿,总算发现不是自己死了,而是曲宝活了。
“曲宝?”他看向曲宝,眼里尽是惊喜。
“嗯嗯!”曲宝重重点头,眼里迅速蓄起泪水,“是我,少爷!我回来了。”
曲花间垂在身侧的手掐了掐掌心,轻微的痛意传来,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后,他笑起来。
“太好了!你没死,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害我们以为……”
手被探进被褥里的一只大手捉住,正准备同少爷讲述这些时日遭遇的曲宝被挤开,他莫名的看了又在吃飞醋的穆酒一眼,无奈退开,被林茂拉去一旁了。
“你昏迷了三天,醒来居然不看我?”穆酒又开始委屈了。
曲花间这次没翻白眼,轻捏了一下穆酒的手,“嗯嗯嗯,我的错,叫你担心了。”
这可是他用命换来的生日礼物,委屈跑了上哪找去?
“我睡了这么久?”被敲了一下脑袋居然昏迷了三天,怕不是被锤出脑震荡了,曲花间恍惚地想。
“嗯,大夫说你许是受了惊吓,前日还发了热,便一直没醒。”穆酒捏着曲花间的手不肯放开。
他这几日寸步不离的守着曲花间,如今形容狼狈,头发凌乱不说,还长出了许多胡茬,曲宝和林茂一同劝他去洗漱一番,结果刚转身走出几步,曲花间便醒了。
想着人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穆酒小心眼的对曲宝生出几丝醋意。
第125章 归来
曲花间清醒后, 大夫过来诊看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守在床前的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穆酒握着曲花间的手,同他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
那日魁七突然出现在客栈, 想要刺杀曲花间, 穆酒来晚一步, 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打晕过去, 心里既愤怒又自责。
安顿好受伤昏迷的曲花间后, 他令人严刑审问魁七, 想问出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可这人本就是死士出身,嘴硬得很,连擅长审讯的秦枫也没能问出什么来。
当日扶舟县令着急忙慌的过来请罪,头上的官帽都戴得歪歪斜斜的, 被穆酒给扣下了。
魁七出现在客栈, 不论是他自己逃出来的,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县令都脱不了干系。
县令为自己开脱,说前两日他下乡督建水利去了,县衙一应事宜都是县丞在处理, 魁七逃脱之事实在和他没关系。
县丞晚他一步到达客栈,进门便听到县令甩锅给自己,登时火冒三丈,拆穿他分明是去了养在别院的外室那里, 根本没出过城门。
且那管理狱卒的头领分明是县令外室的娘家弟弟,是他的小舅子,此事县衙上下的官吏皆可作证。
两人互相攀咬起来,后续又来了几个小官小吏, 也皆是互相推脱责任,负责查明此事的秦枫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将与狱卒们沾亲带故的官吏全给扣押了起来。
一番查问之下,秦枫才发现,这些人,竟是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那县令本是举人出身,扶舟县是大县,县令一职乃是正七品,如何也轮不到一个吊车尾考上的举人来当。
这位置自然是花钱捐官而来,走的便是齐王的路子,这些年他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大部分都用来孝敬齐王了。
他知道曲花间与齐王不同,非财物所能打动,他要的,是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官员,而不是自己这样蝇营狗苟的人。
县令知道,即使自己有主动投降献城的功劳在,最好也不过是保住一条小命,被撸去官职是迟早的事。
习惯了作威作福的人怎么可能甘愿沦为平民?
他这些年任职扶舟县令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若是一朝失势,怕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为防止曲花间忙完手边事务转头来处置他,县令干脆先下手为强。
他想得仔细,曲长安若是死了,便是穆守疆掌权,一个只会打仗的武夫而已,即便手段再厉害,也搞不懂官场这些弯弯道道。
说不定穆守疆为了治理打下的土地,还会重用自己,可此事凶险,需得好生思量一番。
于是前些日子县令一边同曲长安虚以为蛇,装出一副勤政爱民的样子,一边做了周密的安排。
齐王一家死后,魁七作为家丁,不算十恶不赦,曲花间便没要他的性命,而是送到了县衙关押起来。
押送过程中魁七意图逃跑,即便带着镣铐也放翻了十几个衙役,展现出了他的身手不凡。
县令便想利用魁七对齐王的忠心,刺杀曲长安。
为了将自己摘出去,他借口下乡督建水利去外室那里住了几日,预备将放出魁七的罪名扣在县丞头上。
他在扶舟县经营多年,县衙的官吏大多都是他的人,县丞是唯一一个去年才从别处平调过来的,与之关系不冷不热,算不上好,用来背锅正合适。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县丞对他早有防备。
县丞不仅反将他一军,还将自己来扶舟县做的一些不光彩的事一并推到县令头上,自己则全身而退。
秦枫也不是个傻的,这些人的供词看似周密,实则漏洞百出,很快便查明了真相。
刺杀曲花间是县令及其手下官吏的手笔,但实际上县丞也暗中参了一脚。
县令鱼肉百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曲花间清算起来,谁都跑不了。
只是他到底比县令聪明些,事情做得隐秘,连秦枫也没找到太多证据。
可还需要什么证据?只要证明县丞不是个好官就行了,从他府邸里搜出的大量金银财物和账本,就足以让他死一千次。
短短三日,扶舟县衙几乎被一锅端,剩下的大多是些边缘化的小官小吏,连维持县衙运转都不能够。
这也是曲花间并没有一占领兖州便清算当地官员的原因,即便知晓这些人大多不是什么好官,可没有官员运转也不行。
曲花间翻看穆酒递给他的账本,发现从这些官员府邸里搜刮出来的财物总额竟然高达二三十万两,足够二十万边军开销一两年的了。
这还是这些人将搜刮来的民财大半献予齐王后剩下的。
兖州一共六个县,扶舟县是除了府城之外最大的一个县。
但其他县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这么多钱,齐王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啊。”曲花间合上账本,同穆酒道。
穆酒怕人刚醒就看账本伤眼,只让他粗略扫了几眼便收走了。
闻言他略微颔首,道:“养兵耗资巨甚,此人不懂经营,唯一的来源便是税收和底下官员的孝敬,也难怪他如貔貅转世一般。”
穆酒难得吐槽一个人,看来当初齐王意图拉拢却一毛不拔的事让他耿耿于怀许久了。
曲花间不由笑起来,“我要是像他一样抠搜,怕是也得不到你的青睐。”
“你不一样。”穆酒坐在床沿上,与曲花间平视,眼底全是认真。
“若你是齐王那样的人,我们便不会相识,说不定我已是黄土一杯了。”
当初穆酒被刺杀,重伤濒死,若是曲花间没有救他,慷慨解囊为他延请大夫,也没有后面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了。
说来说去,这个人心软又慷慨,见不得人间疾苦,又还嫉恶如仇,否则穆酒也不会被他吸引。
曲花间被他炽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转移话题问起曲宝。
“曲宝到底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旁边一直未曾出声的曲宝脚都站麻了。
见少爷终于问起自己,连忙举起手出声,“我我我!少爷,我自己来说!”
他扑到曲花间床边,暗戳戳地将穆酒挤开了一点点,但很快又被挤了回去。
无奈,他只好拉着自家少爷的被子,回忆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情绪说来就来,他一脸悲怆地声泪俱下。
“嗷嗷嗷少爷呀!你差一点点就失去你最最贴心的小厮了你知道吗?”曲宝鬼哭狼嚎的将这段时间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押送物资离开连城时,曲宝嫌马车颠得慌,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改骑马。
他骑马技术一般,很快便落到队伍最后面,前头歹人袭击时并没受到什么波及。
对方来的人数不少,虽未穿军服,可与边军打过许多交道的曲宝很快看出,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运送队伍很快不敌,他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要组织着剩下的兄弟们先跑。
可场面太过混乱,两方人马打作一团,他扯着嗓子大吼也无济于事,慌乱间看到几个人悄悄潜到他原本应该乘坐的马车边。
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手起刀落砍杀了许多兄弟,在马车上没抓到人,很快便在人群中寻找起曲宝的身影。
两方人马都穿着各自的统一服装,唯有曲宝和运送队里的小管事穿着常服,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那些人抓住一个管事发现不是曲宝后,手起刀落便取了人性命。
曲宝意识到他们是冲自己来的,抓起一个小队长,嘱咐他带着兄弟们撤退,回去报信后,便骑着马往另一个方向跑,想将那几个练家子引开。
追兵两条腿跑不过马儿四条腿,曲宝怕人追不到自己,又调头回去杀人,只得不快不慢的吊着几人跑出去一段距离。
很快,那伙人的同伴抢了运送队伍的马追上来,曲宝眼见要被追上,只能放弃骑马,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山林。
山路崎岖,马匹行走不便,追兵见状也放弃骑马,在山林间追逐。
曲宝个子小,在山林里借着灌木杂草的遮挡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躲开了追兵,天色已经彻底黑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