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 叶宴思绪被牵扯着回到一年多以前, 在华登死后。
阿德莱特原本对叶宴是很温柔的,他会在叶宴趴在书桌睡着时守在他的身边, 会在午后陪着叶宴看书,教叶宴啃那些难懂的书籍, 会仔细观察叶宴每一个小表情,在叶宴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摸清了他所有的喜好……
他不会和自己有太多的肢体的肢体接触,成婚这么多年,连牵手都少得可怜。给足了叶宴安全感和尊重。
而且他的身体状态确实很差,到后期的时候越发地贪睡, 每次陪着叶宴看书时,看着看着就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当时很多医生都说阿德莱特估计没有多长时间能活,可奇迹出现了,阿德莱特没有死,反而身体越来越好,还熬死了身体硬朗的华登,登上了皇位。
也就是从那时起,阿德莱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暴躁易怒,疑心深重,不仅没有实现他的承诺放叶宴自由,反而加重了对他的看管。
但同样的,他依旧会陪着叶宴睡觉,在叶宴乱动时,给他掖被子,会检查叶宴读的书,会在叶宴偶尔露出一些神情时,忍不住笑出声……
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叶宴当时只觉得是华登的死影响了他,但眼下看来并不只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当时阿德莱特的身体里,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真正的阿德莱特早就在登基之前就死了!
这个猜测太过大胆,叶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甚至无法证明他的体内是否真的有双魂。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无论是费温还是阿德莱特都清楚当时他的死是自己的推波助澜。
所以现在这个一边亲吻自己,一边解开他的扣子,将手伸进薄薄衣料的人究竟是恨自己还是真的爱自己。
叶宴有些捉摸不透。
“张开嘴。”费温的手包裹住叶宴的整个脸颊,拇指轻轻扯了扯叶宴的唇角。
叶宴听话地微微张开一点,正当费温打算继续深吻时,叶宴手疾眼快地咬住了费温的虎口。
费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脸色黑了几分,手疼得微微发颤,却没有躲,任由叶宴死死咬着。
“还不解气吗?”费温蹭了蹭叶宴唇角的血,漫不经心道,“解气了我就要继续了。”
叶宴诧异停下,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衣冠禽兽,忍不住咬着牙愤懑道:“混……”
叶宴还没有说完,费温就凑上来加深了这个吻,不同于刚刚的啃咬,这次的费温攻略城池,很快就让腿软的叶宴城关失收。
他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费温将他压在床上,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抬起头接受这个不温柔的吻。
和克伦威尔略带挑逗,引诱的吻不一样,费温的掠夺感很强,平时看着冷静克制绅士,可接吻时有些急躁,像是迫不及待想侵占他的思想,甚至恨不得直接将他拆吞入腹。
反而有些像——
“怎么一点都不专心,在想谁?”费温掐着叶宴下巴,看着他红肿的嘴唇神色晦涩,怜惜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醋意淹没,“别告诉我,你在想克伦威尔。”
叶宴将手挡在两人中间,他喘息着缓过神来,语气嘲弄道:“你是以什么资格,来教我忠贞的?”
费温拇指卡着叶宴的下颌,强迫他重新面对自己:“你分明很清楚我是以什么立场不是吗?”
叶宴眯了眯眼睛:“费温,从一开始,你就在故意诱导我,让我误以为你是阿德莱特,为什么要这么做?”
费温的手一滞:“你是这么以为的?”
“人是无法完全成为另一个人的,一开始我确实对你的身份略有怀疑,可是这个吻让我确认,你就是当初在非麦城救下我的那个人。”
费温拧眉不语,手却渐渐松了,似乎有些逃避叶宴的话。
但叶宴却没有放过他,接着说:“那天晚上我本来快要死了,根本无法吞咽食物和药物,是你亲口喂给我的。”
那天叶宴被追杀的路上,躲在了草堆里,被搜查的骑士一刀戳中要害,要不是巴顿来得及时,他可能已经死了。
叶宴捂着伤口趁乱逃走,鲜红的血在雪地上绵延,很快又被白茫茫的雪覆盖,叶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很快就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叶宴就看到了在旁边忙忙碌碌的费温,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也就十八九的模样,但额间的碎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看见叶宴醒来时,他喜笑颜开地说:“神明保佑,你终于醒了。”
叶宴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再加上精神涣散,什么都吃不下,费温费尽口舌也没有一点办法。
小少爷似乎并不喜欢别人拒绝他的好意,不太明显地黑了脸,但转念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挑起唇角,一只手拿着碗灌了一口后,压着叶宴震惊未合拢的嘴,强行掐着叶宴的脸颊送了进去。
叶宴一阵咳嗽后,软绵绵地给了费温一个巴掌,但费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舔了舔唇说:“嗯,还不错。”
叶宴气得恨不得掐死他,但毕竟自己又是被他救回来的,就只能一边生闷气,一边每天和眼前的人被迫接吻。
那时候的费温没有现在那么沉稳,和大部分贵族少爷差不多,有一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傲慢。
但一样的啰嗦话多,那些保护好自己,不能乱动伤口之类没用的话每天至少重复十次,叶宴听得太烦就会用枕头捂住耳朵,每当这个时候,费温就会看着他笑。
叶宴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少爷的劣根性,他分明就是故意喜欢惹叶宴生气。
小少爷被他拆穿,只是上前掐了掐叶宴因为生气而鼓起来的脸:“很生动,很可爱,你应该一直这样,或者多笑笑也是好的。”
那时候的叶宴早就忘了笑是什么感觉了,勾唇角都觉得费劲,但他也不会承认,说了句有病转过身就要去睡觉。
但却被他一把摁住肩膀,紧接着费温的脸猛然放大,叶宴甚至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雀斑。
紧接着,温热的手指放在他的唇边,叶宴看见那双棕色的瞳孔里,自己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呼吸节奏骤然乱了,心跳过快带动着费温指尖微微发颤,他的眼神落在那张病态的脸上,仔仔细细地滑过他被迫上扬的发白的唇,他精致小巧的鼻尖,以及不知何时脸颊多了的两个红晕,晕染了他上扬眼尾的美人痣。
因为生病,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沧桑,反而多了一丝病态美。
他的喉结不自觉滚动,想到之前每次喂药喂饭时唇间甜滋滋的味觉,他舔了舔齿尖,缓缓靠近。
就在呼吸交错的一瞬间,叶宴的脸偏了过去。
“我困了,想休息了。”
费温大梦初醒一样缓缓直起身,猛地后退了几步,拳头不住地握紧又松开,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自顾自跑走了。
少年的心思太过好猜,尤其是在那之后,费温过分地殷勤,即便叶宴说了自己可以自己吃,他还是强行嘴对嘴地喂他,每次喂完之后都会留恋地停驻片刻。
叶宴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所以等身体好得差不多,他就趁着费温出门的时候,自己偷偷溜走了。
自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陛下,你累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我从未说过我是阿德莱特,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太思念他而产生的幻觉。”费温看着叶宴的眼睛,神情倒是有些像几年前。
“你不像阿德莱特。”叶宴顿了顿,“准确来说,你不像登基前的阿德莱特。”
“又是因为吻?”费温有些不在意道。
“你知道我和他没有接过吻对吗?”叶宴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登基前的阿德莱特对我的感情十分克制,似乎知道自己并不能带给我什么,所以对我一直都守礼守节,登基后的阿德莱特性情大变,就算我们那天晚上云雨时,他都没有吻过我,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嫌弃我,但现在我似乎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什么原因?”
“因为他身体里是另一个灵魂,那个人占有欲强,强到即便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也没有办法用他的身体吻我。”
费温盯着他,良久,他笑了,他笑得开心,眼角甚至有了泪滴,他摸着叶宴的脸:“陛下,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灵魂?亏您说得出来,你说这些,不会是想要我停下动作不再动你吧?”
叶宴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想要从他的神情中寻找蛛丝马迹,但无果。
费温神色自然,似乎真的只是听他说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他俯下身,把头埋在叶宴的颈侧,呼吸打在他的肌肤上,叶宴不适地想要推开他,结果费温却先一步,抓住他的双手,反扣在床上。
他的唇轻轻划过细腻的肌肤:“自从那天你消失之后,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再让我抓到你,我一定一定会一口一口把你吞掉,让你再也没有办法离开我半步。”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潮湿,叶宴被闷的有些透不过气。
他在叶宴的锁骨上落下一个吻:“下次,我就要亲吻你的伤口了。”
叶宴伤口在小腹,暗示得太过明显。
“等你彻彻底底属于我,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说着,他缓缓起身,站在床边,整理着自己潮湿的衣服。
费温似乎还没有醒酒,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慵懒,他走到一半回过身来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叶宴,挑眉,“你就不想知道我和克伦威尔谈了什么条件吗?”
叶宴冷淡地瞥向他:“显而易见不是吗?”
“我不知道克伦威尔想要什么,但我想要的只有你。”
“你太贪婪了。”
“如果我足够贪婪,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偷偷溜走。”费温不知道想到什么,笑意浅了几分,“如果当初我把你留在身边,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叶宴沉默片刻:“那你觉得克伦威尔一定会满足你吗?”
“我知道你刚刚和我说那些是为了挑拨我和克伦威尔的关系,但你多虑了,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等我们计划成功,我自有办法除掉他。”
叶宴嘲弄地看着他笑了:“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费温走到叶宴面前,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伏在他耳边说:“能不能做到,你很清楚。”
叶宴有些心神不宁,如果只靠费温自己的力量,他确实做不到,但现在他的身体里,可能还有萨维斯的灵魂。
他根本摸不透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也许通过这件事,萨维斯就能彻底和费温融合,解除诅咒。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糟糕了,只要萨维斯恢复,就必定会带来罗塔的灭亡,叶宴的任务就失败了。
似乎是明白叶宴的焦急,没有多久,就传来了新的消息。
北边的一个村庄里有人感染了瘟疫,现在整个村庄的人都沦陷了。
而且同时,谣言四起,有人说,这场瘟疫的源头其实是叶宴。
因为叶宴黑寡妇的事情被神明知道,所以神明降下惩罚,来指责叶宴的德不配位。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本人,甚至还有大臣联名要求叶宴自动退位。
事到如今,叶宴是不是黑寡妇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只有解决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得到神明的认可,才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症结都在克伦威尔那里。
还有五天就是祭祀大典,每年大典上都会降临神谕,按照克伦威尔的说法,现在只剩下他一个神明,所以神谕本质上就是克伦威尔伪造的。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克伦威尔为了让自己向他臣服而设下的局。
只是看费温的意思,他是想要得到自己,而克伦威尔本质上只是想让自己心悦诚服安心留在他他身边做一个乖巧的宠物,他们的意见岂不是相左?
费温真的有什么必要和克伦威尔合作吗?
在爆发瘟疫,被接连弹劾的第三天夜里,那群大臣像是疯了一样,纷纷追到了叶宴的寝宫门口,要求他立刻退位。
马歇尔挡在他的面前,但那些大臣越发来劲。
甚至开始用罢工来威胁马歇尔上位,彻查叶宴黑寡妇一事。
听着他们的话,马歇尔脸黑了好几分,他看着越发靠近的众人,最终拔出了佩剑,冷沉道:“退后,别让我说第二次。”
马歇尔被刀山火海浸染出来的杀气此刻凉飕飕地钻入每个人的神经,围着他们的大臣纷纷开始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