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眉头蹙着,看向叶宴的眼神没有之前的吊儿郎当和调戏的意味,反而多了一份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我不是欠了你五百万吗?”
叶宴有些笑不出来。
今天要不是阴差阳错帮了谢珣,自己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谢珣看他神情落寞:“陪我出去转转吧。”
叶宴没有拒绝,跟着他到了医院的公园。
夏风吹着衣角,因为刚刚下完雨,外面还有泥土的芬芳。
叶宴沉默地走着,也不说话。
谢珣突然道:“今天,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说得对,我这样和我那个混蛋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叶宴吸了一口气:“但你的母亲把你教得很好。”
“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见叶宴不说话,谢珣接着说:“其实我妈在我八年那年就去世了。我爸,你们应该知道的,他一共有四个老婆,而我妈就是他明面上的妻子。”
“我妈原本是沈家的独生女,不知道怎么看上了他,为了和他在一起,甚至宁愿和家里断绝关系,他结婚的时候说得好听,说会保护我妈,结果婚后十几年,因为我妈一直没有身孕,他就听信了谢家人的话,找了几个女人进来。
第一个没消息,第二个来了,过了很久终于有消息了,是个女孩,他宝贝得不行,三夫人也因此母凭女贵在谢家越发嚣张,但她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年,我妈就意外有了我。”
“不过当时因为三夫人的挑唆,我爸和我妈关系并不好,对我自然也喜欢不起来,我八岁那年,那个女孩和我妈一起出去因为意外出了车祸,或许是命里无福,那个女孩当场死亡。
等我妈被急救醒过来,他当着所有医生护士的面骂她是个毒妇,他认为我妈嫉妒她们,所以故意制造车祸,而我妈也因为愧疚和绝望被活生生……。”
“我到的时候,只看到她满身满脸的血,她睁着眼睛看着我,死都没能瞑目。”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他发现与我妈无关,想要补偿她还有我,但我当时恨极了他,天天和他作对,他见我厌烦,就把我送到了西区。”
原来是这样,叶宴不知道谢珣为什么突然愿意和他讲这些,但进度条动了动也是好事。
谢珣突然停了下来走到他的面前:“我之前一直觉得这件事难以启口,但今天我说出来之后,只觉得压在我胸口上的石头被击碎了,我有勇气面对过去的我自己,也知道未来应该怎么做。所以,我想说,如果有一天,你也愿意把那些事说出来,或许会轻松很多。”
叶宴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你知道了。”
谢珣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没有多在乎。”见谢珣不信,叶宴又补充,“真的,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月牙能够醒来。”
“你妹妹叫月牙吗?很好听的名字。”
叶宴难得地弯起眼睛笑了,他歪头看着谢珣:“我起的。”
像邀功一样,谢珣也毫不扫兴:“能起这么好听名字的人一定特别聪明。”
叶宴高兴道:“那是。”
看着叶宴亮晶晶的眼睛,谢珣感觉自己似乎从那个痛苦的谢家里抽离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好像那么一瞬间所有的痛苦都随风消散了。
自在,平和,温暖,这些平静的情绪在阔别谢珣十一年后重新融入他的血液,有些炙热,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梦境。
但旁边的人是那么鲜活,那么生动,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快到在他的心腔内乱窜,那么明显。
叶宴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珣喉结不自然地滚动:“其实那些事情,你不用自己抗的。”
叶宴思考片刻:“毕竟是家事,这种事情就是一个无底洞,你没有办法麻烦别人的。而且也没有人愿意承担别人的不幸不是吗?”
叶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并且学会了自愈,他淡淡张口,似乎这些事真的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只有和他有相同经历的谢珣知道这一步步走来,将伤口缝合的过程有多痛。
但正因为他知道是痛苦的,所以他希望可以尽可能减少身边人的痛苦。
“我愿意。”
叶宴怔住,他缓缓扭头看向他。
只见谢珣那些不靠谱一扫而光,难得有几分真挚,还有几分慌张:“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一样,而且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以后可能免不了我的父亲还会找你的麻烦,我帮你是应该的。”
叶宴沉默了一会儿:“谢珣,谢谢你。”
谢珣看着叶宴,嗓子有些发干,有些话堵在喉咙里,却没人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真的,谢谢你。”叶宴移开视线,“你的忙我会帮,钱,我也只会拿分内的,但我们的关系,还是停留最开始就好了。”
被泼了一盆冷水的谢珣连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我知道,但我不需要。”叶宴打断他的话,“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是不牢固的,接受朋友或者爱人,对于我而言,就要做好被背叛的准备,而我显然,做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叶宴心底的最深处,还藏着谢珣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事情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讲给任何人听。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重视钱的他,却偏偏在被周瑾造谣后,宁可一分钱都不要,也要赶他离开希尔顿,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叶宴会这么排斥所有感情。
是因为他被造谣过?还是因为他曾经被背叛过?
这些事他永远可能都不会知道,但这些偏偏又是他的一部分。
今天发生太多太多,多到谢珣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也没有再激进地让叶宴接受自己的好。
两人回到走廊,夜深人静,叶宴悄悄说:“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就好。”
“我和你一起吧,万一你没钱怎么办?”
“……”
最后叶宴没办法留下了他,两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对付了一晚上。
叶宴可能是太累了,他靠着墙就这么沉沉睡着了,连谢珣将他的头移动到自己的肩膀上也不知道。
谢珣看着他的发顶,心里又安宁又波涛汹涌。
他看着叶宴摊开放在大腿上的手,一寸一寸地移动,在触及到柔软的掌心时,他心跳快到要控制不住,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次又一次吞咽口水。
见叶宴没有动静,他大着胆子心一横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掌心黏着掌心,谢珣有一种和身边人血液相融的感觉。
兴奋又平静的诡异情绪冲刷着他,就这样,他竟然也沉沉睡了过去。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安稳地睡过觉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靠酒精和药物才能睡着,可现在,那股淡淡的玫瑰清香胜过了一切。
他再也没有办法忽略自己的心动了。
他动心了,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为什么越来越深越来越沉,沉到自己觉得要装不下,承受不起。
但他没有办法判断这份心动是自己的一时兴起,还是和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份能相伴一生永不停歇的心动。
*
叶宴醒来的时候,谢珣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份早餐和一张卡,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歪歪扭扭写着——
没有密码,没有限制,等我回来。
叶宴不知道他这个等他回来是什么意思,是今天还是什么时候,但他没兴致多管。
月牙虽然最后还是没有醒来,但也算是度过了危险期,叶宴的心也踏实下来。
等他回到学校后,刚好是上课时间,很奇怪,今天盛斯澈竟然没有选择坐他后面一排。
之前上课的时候,叶宴总是想要避开盛斯澈,免得别人闲言碎语,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盛斯澈总会坐在自己后面一排。
但今天他却一个人坐在了最后一排,黑着脸,似乎很不高兴。
看样子还在气头上,叶宴并不是一个喜欢自虐的人,自然也没凑上去讨嫌。
接下来他度过了十分平静的一周,盛斯澈虽然没有和他说开,但也没有找他的麻烦。
庄简这段时间虽然神神秘秘的,但偶尔说话怪怪的,吓得叶宴有些发毛。
至于谢珣更是像人间蒸发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但是留给叶宴的卡倒是能用。
除此之外,谢允也一直给他发消息,发一些有的没的油腻的话,还问他要不要给他继续当助教。
不过被叶宴拒绝了。
谢家的事情他已经都知道了,谢珣以后估计免不了又要拉着他去谢家唱戏,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和谢允有什么联系。
不过拒绝了谢允,他倒是少了一笔经济来源。
光靠谢珣是靠不住的,谁知道大少爷哪天清醒过来,会不会说话不算话,所以他还是得找点正经事做。
平常需要动脑子时,叶宴就会到学校后面的小操场上跑步,那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异常地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似乎还有很多人高马大的保镖。
围着的人里绝大多数都拿着手幅,上面写着——
宁溪程永远热烈。
宁溪程?他怎么来了?
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叶宴站在人群后面找了一个高台,站了上去,只见太阳伞下,坐着两个人。
一个胡子拉碴,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他穿着随意任性,坐姿豪放,满脸写着不满,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即便带着挡了半张脸的墨镜都遮不住的帅。
那人就是宁溪程了。
不同于盛斯澈的凌冽富有攻击性,谢珣的玩世不恭,宁溪程气场更加疏远冷漠。
两人挤在矮小的书桌后,看着不断走在他们面前做自我介绍的人,脸越来越臭。
像是在进行面试?
不过片刻,宁溪程旁边的人大喊了一声站了起来:“不行不行不行,都是些什么?我之前不是说了,就随便找个小明星,你怎么就非要来这个地方选这些?”
宁溪程脸色也不太好看:“我说了我不会和那些人合作。”
“你不合作,你选这些歪瓜裂枣?”
“我看他就可以。”
所有人都挣住,顺着宁溪淮指向的方向看去。
只是路过的叶宴瞬间感觉眼神全都钉在了他身上,他疑惑地指着自己:“我,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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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一下时间,2025.5.1,重修修到了的十三章,从十四章开始可能就是一章一章替换了衔接不上的话可以等明天哦[害羞][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