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打算离开,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叶宴的名字。
那人急匆匆走到叶宴面前,拦着他:“好久不见,怎么急匆匆要走?”
叶宴看着眼前人那双闪着精光的棕色眼睛,直言:“有事吗?”
简景深看着叶宴没好气的模样:“只是想关心你,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的手下竟然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
“是啊,也不是人人都像简副校长这么能干,手能伸那么长。”
听出叶宴是在嘲讽他,简景深也只是笑:“你还是和当年上学一样,我行我素,看来岁月不饶人这句话只针对我这种俗人。”
听起来像是在自贬,实际上是在嘲笑叶宴都这个年纪了,还和当年一样原地踏步。
“少操心别人的事情自然老得慢。”叶宴懒得和眼前人多费唇舌,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盘问下人,就不和简副校长叙旧了。”
简景深看着逐渐走远的两道身影,嘲弄地笑了笑。
“爸。”
听到来人的声音,简景深收敛笑容回过身看向简熠。
“爸,我只是……”
“我知道。”简景深上前拍了拍简熠的肩膀,“本来我们的事情就不该将你牵扯进来的,是爸爸今天着急了。”
“爸,我只是担心我要是问了那个问题,所有人都会知道您和叶老师有过节,到时候他在学校出了任何事情,都会将矛头对准你。”
简景深收回手:“原来是这样。”
简熠面容冷峻,丝毫不慌不忙。
“而且我还可以和他拉近关系,成为他最喜欢的学生,到时候想要抓住他的软肋不就容易多了吗?”
*
沈正仪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带着叶宴到了他的住处。
同样已经到那里的还有叶怀拙,以及被人摁在地上五花大绑的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黑发黑瞳,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身材矮小,见叶宴进来,立刻道:“我不是故意要藏起来少爷助听器的,更不知道有谁想要陷害少爷,少爷,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能这样污蔑我,我在叶家十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只不过这次因为家里的事弄得心烦意乱所以忘记检查盒子里有没有助听器,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怀拙踹了他一脚,“你要是赶紧招认,至少我哥还能勉为其难留你一个全尸。”
叶宴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那中年男子变得更加惶恐:“你不能杀了我,现在临冬城新法规定,贵族不能随意处置下人,你们杀了我,会被裁决的!”
叶宴冷笑了声:“裁决?裁决我吗?”
他的话一出,周遭瞬间归于平静。
不说叶宴的家世背景,光叶宴S级异能者的身份,就没人敢轻易在他头上动土。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目无法制,肆意妄为。
但这仅仅只限于三年前的他,现在的他又瞎又聋是个残废,一旦声名狼藉就会被叶家抛弃,到时候就只能是个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那中年男子想到这儿瞬间放松了许多:“别装了,叶宴,你现在根本不敢杀了我,叶老爷子正在参选,如果你弄出一点动静,就会立刻被叶家放弃,到时候你一个败家之犬,还有什么资格狗叫!”
还没轮得到叶宴出手,一条深绿色的藤蔓就直接锁住了那男子的脖子,窒息感再加上藤蔓上的倒刺疼得他止不住的挣扎,但越是挣扎,那藤蔓箍得越紧。
渐渐的他脸上涨红,呼吸艰难地断断续续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是在说,我自己,我自己在,狗叫,快,快,放开我。”
沈正仪脸色阴冷,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说,你背后的人是谁。”叶宴懒洋洋地靠着靠椅,百无聊赖地曲着手指看着自己越来越模糊的手。
“这助听器又不仅仅经了我一个人的手,为什么就断定一定是我弄丢的。”
叶宴并不喜欢带助听器,因为带助听器所能听到的声音非常模糊,听久了会头痛,所以他一般都将助听器放在由专人看管的保险屋内。
而这个中年男子老吴就是看管保险屋的其中一人。
老吴在叶家待了十年,一开始只是做些除草的工作,后来因为话少能干又老实,被叶宴带走看管他的保险屋。
今天老吴递给叶怀拙一个盒子,众人都理所当然觉得那里面就是助听器,但到了地方才发现里面其实是空的。
叶怀拙,叶宴是了解的,他这个弟弟就是个蠢货,脑子里全是浆糊,做事全靠想当然,虽然对叶宴还算顺从,叶宴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就是脑子缺根弦。
人家给他一个盒子,他就觉得这盒子一定是装着他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想着检查一下里面到底装没装。
说实话,他真的怀疑老来得子会影响智商。
而老吴,叶宴也是知道的,为人细心得要死,一点点事情都要检查几遍才能放心。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注意到那其实是个空盒子。
叶怀拙也听出老吴是在提醒叶宴,这事也可能是他做的,立刻踹了他一脚:“少胡扯 ,我没事藏我哥助听器干什么?”
“你哥对你不好,你心声怨恨,所以想毁了他!”老吴说着看向叶宴,想要得到叶宴的认同,但叶宴只是将整个人缩紧了椅子里,蓝色眼睛依旧对着一张一合的手。
“胡说!”叶怀拙气得要死,“我哥哪里对我不好了!我哥最疼我这个弟弟了,去哪儿都带着我,你不要挑拨离间!”
……
【我就说他是个蠢货了。】叶宴无语得要死。
老吴被无语得快要忘记自己脖子上的藤蔓了:“你打你骂你一不高兴就拿你撒气,他犯了错,还要你去背,害得你被老爷子惩罚,这也叫对你好?”
“我哥打我骂我是为了锻炼我,关你屁事啊,而且我哥从来都没让我背过黑锅,那是我主动认下的!”叶怀拙气得发抖,“你个老东西,害得我哥差点出了丑就算了,还要污蔑我哥!哥,我看别和他废话了,直接宰了他喂狗,到时候要是消息传出去,就说是我干的,我年轻力壮,就算被爸赶出门,我照样能活!”
“出门在外又不光靠力气。”叶宴淡道,“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一妻一女……”
“你想干什么?!不要动我的家人!”老吴慌张地扯着脖子上的藤蔓。
“急什么,请她们过来坐坐罢了,不过我这人这几年有时候精神不正常,会做些什么事情,我自己都说不好,要是到时候……”
“我说我说。”老吴满头大汗,脖子上不断流着血渗入他的衣领,他声音带着哭腔,“是简景深,他找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帮他做事,当时我女儿生病,急需用钱,我没有办法。”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们?”叶怀拙问道。
“我找你们你们会帮我吗?”老吴泪水止不住地流,“当时我女儿生病,我只是想回家看看女儿,你当时就以保险库不能缺人的理由拒绝了我,还说不能因为私事耽误公事。”
叶宴停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了你又会怎么样?你们贵族都是一样的,自私冷血,只在乎自己,尤其是你,叶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谁都瞧不上的样子,不过是仗着自己家世好,有些姿色和天赋,就可以耀武扬威,我不过迟了一分钟,你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自己过得不顺意,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叶宴没出事前其实脾气没有这么大,就是一些少爷的小性子,和人相处时只要不是触及他底线的问题,都能和颜悦色地保持风度和体面。只是三年前那件事对叶宴刺激太大,导致他精神失常所以脾气才大了一些,所以这三年给叶宴干活的人都是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合叶宴的意,就要被叶宴臭骂一通。
老吴越说越起劲:“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善待,总有一天你会被所有人抛弃!你父母,弟弟,你这个朋友!都会抛弃你!”
叶宴没什么感觉,但是叶怀拙却气得很,可他嘴笨得要死,憋了半天只能骂几句脏字,踹他几脚解气。
“他就算骂你,但是也从来没有克扣过你的工资不是吗?”沈正仪声音冰冷,“知道你家里紧张,还会时不时给你发奖金,你就仅仅只是因为他脾气不好而记恨他?”
老吴笑了:“那些对他而言,不过是打赏乞丐的罢了,而且我工作认真,这些也是我应得的。”
“你!”
“算了。”叶宴眼前已经全然陷入虚无,他放下手,“我知道你是在激我,想让我杀了你。”
老吴愣了一下。
“只要我杀了你,简景深就有文章可做,这才是他的目的。”
老吴说得不错,现在的叶宴确实怕丑闻,不过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叶家,为了他的父母。
简景深就是吃住了这一点,才会这么胆大地用这种拙劣的方式算计叶宴。
“他了解我,知道我这个人有仇必报,打死也不能咽下这口气,就算我没有杀了你,把你折磨个半死,他也能说我脾气暴戾,苛待下属。”叶宴说着笑了,“但你显然不太了解他,你以为他真的会帮你保护妻女吗?”
“你什么意思?”
“你人都死了,他就算不保护你的妻女,你又能怎么样?”
“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的。”
“你也答应过我,会一直忠诚于我。”
老吴被怼得哑口无言。
“你的命,我一定不会留着,但不是现在。”叶宴说完,靠在椅子上,“沈正仪,让他们都出去,我困了。”
叶怀拙:“哥,我留下……”
“你个缺心眼的蠢货有多远滚多远!”叶宴听到他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别等我说第二次,赶快滚。”
等周围声音重归宁静,叶宴才张口:“沈正仪。”
“怎么了?”
“富贵呢?”
沈正仪拧着的眉舒展开:“刚刚要处理老吴的事,我就让它待在自己屋里了。”
说完,他叫了一声,没人理会。
叶宴见状轻轻喊“富贵”。
不过一会儿,一条金毛就从另一边嗖得一下跑到了叶宴旁边,还挤开了站在他身边的沈正仪。
叶宴被富贵扑了个满怀,那金毛又是蹭又是舔地凑在叶宴身边,叶宴睁开眼睛,蓝色的眼睛虽然已经全然看不见,但因为带着笑,眼眸里波光粼粼地闪着光:“怎么搞得我更像是他的主人。”
沈正仪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他就道:“本来就是你捡到的,当时如果不是叔叔阿姨不喜欢狗,我也没机会捡漏。”
叶宴说了一句“蹲下”,富贵立刻停止舔叶宴的动作,乖巧地蹲在一旁。
叶宴得了空隙站起来,沈正仪立刻上前扶着他。
“上楼休息一会儿吧,你今天太累了。”
“其实还好。”叶宴带着笑意,“每天都是家里那些人和你让我可以耍威风,我早就腻歪了。”
叶宴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
那件事没发生前,叶宴是个开朗的人,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有男男女女一群准随者,当教官那段时间,虽然被那些又蠢又没有天赋还不愿意努力的异能者气得半死,他也是笑着折磨人。
但自从他的世界失去画面和声音后,他就变得暴躁易怒,前一秒可能还在正常说话,下一秒就会摔东西发狂。
虽然后来好了一些,但是人变得沉默寡言,大多数时间都自己闷在家里,只有叶怀拙犯蠢惹他生气以及沈正仪来看他的时候,他才会鲜活一点。
叶宴被扶着坐在床上,沈正仪才问道:“简景深那里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算了。”
叶宴脸色暗了一些:“你说这话是故意来惹我生气的吗?”
其实沈正仪懂叶宴,他来当老师不仅仅是为了他父亲,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像个瓷瓶一样度过下半生。
“简景深不会放过你的,现在和以前不同,简景深不是学校里的透明人,那几乎可以称作是他可以只手撑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