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位于悬崖的边缘,几乎三面都是玻璃,可以将落日与海景尽收眼底。
林意乔一走进去就看到祝驰舟了,因为他个子很高,同时又在朝他们大力挥手。旁边的林纨也看到他们了,正在朝他们温和地笑。
“你们再晚点来,都要看不到日落了。”祝驰舟特意选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就是专程来看日落的。
“那我们来得刚刚好,”严律替林意乔拉开椅子,看了一眼外面,“现在正是夕阳最美的时候。”
林纨吩咐服务生可以开始上菜,然后转过头来问他们:“这几天这么忙?祝驰舟说你们都连着两天熬夜了。”
“嗯,技术审计刚过,A轮投资方那边提了新要求。”严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林纨问:“精准度98.8%那个?”
“你也听说了?”严律点点头,“其实我们卡在97.6%这个点上,已经快两个月了。旧的技术框架,基本已经到极限了。”
林意乔听到这个数字,下意识地看向严律,严律感觉到他的目光,用征求意见的语气问他:“你觉得呢?”
林意乔沉默片刻,“嗯”地应了声,“目前我们的力反馈校准,已经进入了平台期。所有能优化的参数都调整过了,在现有框架下,我们确实很难继续突破了。”
桌上一时有些安静。
林纨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作为资深科创投资人,他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研发瓶颈,而是整个技术路线触到了天花板,“李维恩教授那个‘协同振荡’模型,可以商业化了吗?”
严律摇了摇头,回答得很坦诚:“风险还比较大。”
李维恩是CereNet的学术靠山,当初林纨也是拿这位MIT终身教授说服了投委会的。他相信洛杉矶那五千万美金多多少少也是因为有李维恩的学术背书。
但是,再先进的理论模型不能落地,对投资人来说就没有价值。
“风险有多大?”林纨已经切换到工作模式。
严律没有回避,声线平缓地说:“技术层面,目前数据漂移还很严重,无法稳定复现。财务层面,要把它工程化,意味着我们现有的很多硬件架构都要推翻重来,A轮的五千万美金可能会烧得更快。但是最大的风险在人,我跟王浩提过好几次,他都坚决反对,我不能跟我的CTO对着干。”
林纨挑了下眉,没有问技术,也没有问财务,而是直接问:“所以你今天约我们来,是来告诉你的盟友,你打算怎么解决你跟王浩的分歧?”
严律忽然笑了,拿起水杯跟祝驰舟的杯子碰了下,说:“怎么办?你老婆太聪明了。”
祝驰舟也笑起来,跟他碰了杯,喝一口,“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旧河再怎么折腾也没鱼了。新河可能会被淹死,但有大鱼啊。淹死总比饿死好吧。”
这时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了,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上桌,香气扑鼻。
但桌上气氛有些凝重,一时没有人动筷子。
只有林意乔一个人完全状况外,在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他开口了:“新河里的鱼,是淡水鱼还是海水鱼?”
另外三个人齐刷刷看向他。
林意乔继续说:“这个岛是海岛,多半是海水鱼。我们吃了饭要去捕鱼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祝驰舟第一个笑出声。
林意乔皱着眉,一脸的担心,特别认真地看向严律:“我还是很怕被淹死的,我可以不去吗?”
林纨也忍不住笑出来。
只有严律没有笑,他倾身靠近林意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解释:“驰舟他只是在打比方,我们不捕鱼。想吃鱼的话,这里有很多。”
林意乔点点头,放心了,“哦,那我们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用完餐,四人走出餐厅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小岛。
悬崖边修了一条供客人散步的栈道,他们走在上面,脚下的黑暗中涛声拍岸。
没有城市的灯光污染,夜空格外深邃。繁星壮美,仿佛触手可及。
祝驰舟和林纨手牵手走在前面,林纨仰头看着星河大声感叹:“这里的星空真美,太浪漫了!”
祝驰舟也仰着头,“是啊,这个星空下适合亲老婆。”说完他就亲了一下林纨的脸。
跟在后面的林意乔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天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不带感情的语气对严律说:“星空的主要功能不是提供浪漫的氛围,而是帮助人们辨别方向。”
严律走得很慢,与林意乔肩并肩落在后面,“对,不过现在我们有GPS了,星空也可以承担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功能。”
林意乔又看了一眼天空,然后目光落在前面两个牵着手的人身上,“他们的结构那么稳定,就是因为擅长给客观事务赋予意义吗?”
这个问题让严律脚步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林意乔会把星星和人的关系联系起来,还要试图从中寻找规律。
他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就听到林意乔又说:“星星就是星星,海浪就是海浪,我感觉不到这些东西有什么除了他本身以外的意义。”
他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开心。
严律在昏暗中看着他的侧脸,温柔地说:“你感觉不到的,是它世俗的意义,这就意味着,你可以给它只属于你的定义。”
林意乔怔了怔,停下了脚步。
严律也停下来,“怎么了?”
林意乔转头看向严律,表情严肃,像是在确认一项任务指令:“根据我们的教学计划,现阶段,我的角色是‘追求者’。”
严律温和地看着他,“对。”
林意乔伸出自己有些冰凉的手,非常认真地握住了严律的手。
“所以,我给这片星空的定义是,现在我正牵着你的手。”
第42章 高阶课程的第一课
这下轮到严律怔住了,林意乔将“浪漫”这个感性而模糊的词汇,拆解成了“牵手”这个具体的动作,然后赋予星空意义。
严律反手把林意乔冰凉的手指包裹在掌心里,轻声说:“也是我牵着你的手。”
林意乔“嗯”了声,“我们回房间吧。”
严律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在他听来,林意乔这话好似一种邀请,但是林意乔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一点“追求者”的进攻性,好像房间就仅仅是个睡觉的地方。
他很深地看了林意乔一眼,牵着林意乔的手继续往前走。
房间里,隔着厚重的落地玻璃,仍然能清晰地听到海浪声。
林意乔选了一张床,洗完澡之后坐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在播放一部很老的动漫。
严律进浴室之后,他就没怎么认真看了,耳朵里只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
十几分钟之后,水声停了。
严律走出来,发梢带着湿气。白色浴袍的腰带松松地系着,领口敞开,水珠从脖颈滑落下来,顺着轮廓分明的胸肌,没入浴袍的阴影里。
林意乔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重新落到电视上,感觉自己体温在升高。
严律到吧台旁拿了一瓶矿泉水,问林意乔:“你喝水吗?”
“不喝。”林意乔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严律喝了水,又回到浴室吹头发,吹风机的嗡嗡声再次吸引了林意乔的全部注意力。
等到严律再出来,林意乔就把电视关了。
“你要睡了吗?”严律戴上了那副无框眼镜,从行李袋里拿出平板电脑,浴袍带子随着他的走动越来越松,胸肌和腹肌全部都袒露出来,“我还要工作一会儿,会不会吵到你?”
林意乔看着严律,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我……”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看着严律说:“我们好久都没有恋爱教学了,你今晚给我上课吧。”
严律拿着平板电脑坐到旁边那张床的床边上,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刚才的星空定义,你做得特别好,是一份满分的作业,今天不用上课了。”
“可是昨天和前天都没有,”林意乔视线直白地落在他胸肌上,声线平直地说:“缺了那么多课,不用补上吗?”
好像是在责怪严律这个老师当得不负责任。
严律笑了,把平板电脑放在一边,“嗯,你说得对,是应该补上,今天想补哪一课?”
林意乔目光移到严律脸上,看着严律因为戴眼镜而显得格外温和的眼睛,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了严律的嘴唇上。
他感觉自己脸和耳朵也变烫了,但是声音依然是平直的,“晚安吻,今天想吻别的地方。”
“好,”严律说,“来。”
林意乔掀开被子,从自己的床上下来,慢慢走到严律旁边坐下。
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严律平静地看着他,呼吸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只有林意乔一个人呼吸变急促了。
林意乔抓着床单,盯着严律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凑过去,在严律的注视下,偏头亲上了严律的嘴唇。
嘴唇是软的,和他想象的一样。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还有严律平稳的呼吸。
严律没有动,也没有闭上眼睛,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林意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想起林纨和祝驰舟接吻的画面,试探着伸出舌尖,像小猫喝水似的,很轻地舔了一下严律的嘴唇。
严律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但依然没有别的动作。
林意乔有些困惑地停下来,撤回身子,坐直了,看到严律的眼睛里映出自己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不会,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林意乔整个耳廓和鼻尖都是红的,眼睛也红红的,看起来有点可怜:“严律,你教我舌吻。”
严律喉结滚动了一下,林意乔看着他,好像听到了这声细微的吞咽。
他抬起手,用温热的拇指擦过林意乔的眼角,林意乔就把眼睛闭上了。宽大的手掌顺势捧起林意乔的脸,然后嘴唇便压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试探,也不像是教学,而是充满了压迫感和侵略性的,成年男人的吻。
这和所有预设的“教学”模型都不同。
舌头带着灼人的热度,强势地探入、纠缠。
林意乔有些挣扎,大脑中的风险评估系统拉响警报,他双手本能地抵上严律的胸口,使力想把这个可怕的风险源推开。
但那股侵略性的力量忽然就消失了。
严律放缓动作,讨好般地描摹林意乔的唇线,轻轻舔过他因为紧张而微颤的舌尖。
大手温柔地覆上他的后脑勺,指尖插进发丝间,安抚似的慢慢梳理着。
尖锐的警报声渐渐降低了音量,渐渐变成模糊的背景噪音。
抵在对方胸口的力气,也不知不觉卸掉了。林意乔手指蜷缩起来,抓住了严律胸前的浴袍。
他无力地仰起头,张大嘴巴迎接严律的第二次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