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柚视若无睹地凑近他,问:“你认识我吗?”
对方明显怔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满脸都写着“你算老几”。
沈柚看完他的反应,撤身。
“不认识就好。”他拿出对方口中的卷纸,“说吧,劫机的目的是什么?谁指使的?”
渔夫帽呛咳一声,目光盯着自己腿上的炸药,额头青筋直跳:“……有人给我一笔钱,让我劫机,杀人。”
“杀谁?”
“一个人……我手机里有他的照片。”
沈柚和他对视两秒,伸手去掏他的手机。对方的手机放在外套口袋,沈柚拿出来,解锁,划到相册,点开。
相册很干净,只有一张照片。
过了很久,沈柚关上手机,没收,并问:“为什么杀他?”
渔夫帽不停地看表盘上的数字,已经到了最后倒计时的紧要关头,他急得直冒汗:“我他妈怎么知道!雇我的人又没说。”
“谁雇的你?”
“你他妈先给我松绑!这玩意要他妈清零了!”
“谁雇的你?”对方置若罔闻。
“我操,我不知道!”
渔夫帽拼命挣扎起来,瞳孔里被倒数三秒的红色数字填满。他嗡嗡地耳鸣起来。
催命般的声音还在继续:“是谁?”
眼前一片红色。渔夫帽像被踩了尾巴的蛇,疯狂大喊起来:“C区安全局!安全局!!!”
滴。
一只手在他眼皮底下按掉了倒计时。
渔夫帽虚脱地瘫在墙上,浑身是汗,脸上写满了后怕。
“你诈我……”
他低下头,发现沈柚正半蹲在地上看他。
顿了顿,他心平气和地开口:“这里没有这个人。你上错飞机了。”
……
魏城正靠坐在窗边,不爽地揉着太阳穴。
断片了。他心想,他竟然喝断片了。
这个李华看着不会喝酒,一副三杯倒的乖学生样,鬼他妈知道酒量竟然这么不容小觑,简直是体内自带解酒酶。他昨晚逮着人,白的红的啤的接连灌,是头老虎都该喝趴下了,这小子还是微醺。
魏城拍拍脑袋,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李华把他送了回来,但他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却空无一人,计划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么说的话,那杯带药的酒……对方没碰?
奇了怪了。他怎么记得自己亲眼看见对方喝了?还是、还是他醉得太厉害,搞混了,把那杯酒自己喝掉了?
还有他鼻子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魏城摸了一下,疼得一呲牙。
下一秒,身旁的座位陷了陷,他扭过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李华回来了,手指上还沾着水,衣领有些松。
“去这么久?”魏城皱眉问。
李华愣了愣,很快说:“在排队。”
魏城闻到对方身上很淡的洗发水香味。长刘海和黑框眼镜弱化了他惹眼的长相,让他看上去格外柔和甚至柔软。
……算了,下次还有机会。
下飞机后,魏城打了辆车,直奔出差目的地。
他们是一家医疗器械代理公司,今天来签商单,顺便与对方简单交流,确认一下需求。
不知道飞机降落后怎么来了那么多警车。魏城坐在叫来的商务车里,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李华坐在前面,正抱着电脑办公,闻言,轻声说:“不知道哎。”
怪事。
目的地是一家医院,魏城下了车,接了个电话。沈柚站在他身后,摸出从劫匪身上没收来的手机,心不在焉地看着相册里的那张照片。
点开,放大,缩小,再放大。
过了一会儿,他将手指移到删除键,停在上面,犹豫了一会儿。
没来得及删掉,手机上忽然拨来了一个通话。沈柚直接挂断,转而点进通讯录。
意料之中的一片空白。
他又翻遍短信箱,终于在垃圾信息堆里找到一条漏网之鱼——
是一串电话号码。
和魏城手机里那通电话,一模一样。
沈柚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听筒里已经传来长长的等待音。
下一秒,他听见魏城的声音:“陈总。”
沈柚飞快地按灭屏幕,将手背到身后,抬头。
魏城走上前去和陈总握手,寒暄了一阵,忽然发现自己的下属没跟上来。他回过头,低声催促道:“李华。”
沈柚没动。
他看向站在那位陈总身边不远的人。对方在玻璃门内,逆光站着,大半身形没在阴影中,胸牌反射出冷冷的银光。他低头划着手里的电子病历,听见声音,抬起脸。
等待音还在响。
沈柚的通讯器在震,许辞的消息接连炸来。
[查到了,这个号码的ip在C区。]
嘟——
[最后一次接受信号是在医院附近。]
嘟——
[不过查号主信息还需要等一会儿。沈哥,你着急用吗?]
嘟——嘟——嘟——
玻璃门后的身影动了动,一只手摸向白大褂口袋。
在对方掏出手机的瞬间,沈柚背在身后的手指贴着屏幕轻轻一划。
最后一缕电子杂音被掐灭在空气里,屏幕暗了下去。
第3章 我的录音,好听吗?
下午放学。陆续将校服衣领的拉链向下拉开一点,提起包出了校门。
路上有人约他打球,有人给他递情书,都被他借口摆脱。红灯,他站在路口的信号杆旁边,低头看从口袋摸出来的便签。
要买淀粉肠、烤冷面、爆米花、竹筒粽子……
绿灯亮了,他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小学门口,站在一群红领巾后面,掏出零钱排队。
小孩们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地看着他买完一袋子的小吃,扬长而去。
老破居民楼的门被台风卷走了,敞着个口子,露出黑漆漆的楼道,水泥台阶边缘被磨得发亮。陆续上了二楼,摸出钥匙开门,把油汪汪的油皮纸袋放在桌上。
然后他脱了校服,把包一扔,系上围裙进了厨房,开始检查冰箱:“家里还有猪肉、土豆、豆角和茄子,哥,你想吃什么?”
客厅传出声音,是困倦的:“想吃可乐鸡翅。”
冰箱门上贴着便利贴,用工整的字写着“菜做好了在锅里,记得按时吃饭”。陆续撕下来,说:“家里的可乐喝完了。你找一下我书包里,应该有我新买的一罐。”
木地板被踩得咯吱响起来,然后脚步声停在玄关处,书包拉链拉开。
挪开的同时,故意压在包下的一个粉色信封露了出来。信封上面的字很扎眼,不过本应该看到的人并没有注意到。陆续拿着锅铲转过身,见他盘腿坐在地上,换上了宽松的灰色家居服,低头时后颈凸起的线条分明,垂下的领口空落落的,露出白皙的颈窝。
对方翻了翻,可乐没翻到,翻出了他的卷子。数学,148分,对方问:“这是什么?学号吗?”
“是成绩。”
“……”对方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
“干什么?”陆续问。
“炫耀。”对方曲着手肘抵在膝盖上,掌心托着下巴,嘀咕说,“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分。”他低着头打字,看起来是发了条朋友圈,然后带点笑看他,“你怎么这么厉害呀,陆续。”
……又不是满分。
锅里开始冒烟了,陆续迟了半秒,才想起来倒油。腌好的鸡翅倒进去煎,爆裂的油星发出噼里啪啦的飞溅声。他盖上锅盖,透过逐渐模糊的玻璃看向那个被遗忘的粉色信封。
“我今天又收到了一封情书。”
“这个?”那人这才注意到,偏了偏头,捡起地上的信封。信封在他指间晃了晃,“有喜欢的女生了?”
油烟机的轰鸣中,陆续看着他,说:“没有。”
……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梦境就像被拔掉插头的电视机,“啪”地熄灭了。
陆续睁开眼,电子病历还在手上。他倚在墙边,从通宵后简单的睡眠中短暂地回了个神,然后摸向自己的手机。
摸到的下一秒,来电自动挂断了,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他打回去,对方变成了关机。
最近总是有这种像骚扰电话一样的把戏。
玻璃门感应后自动打开,冷空气灌进来,陆续清醒了些,看见陈总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他将手机放回白大褂口袋,看向他们。
“这位是陆医生,我们新药临床试验的负责人。最近这批从贵司订购的器材接下来也是由他跟进。”陈总对前面那个梳着背头、鼻子贴着创可贴的人介绍,“这位是从A区过来的魏总,还有他的助理李华。”
那位魏总随口说:“我这下属笨手笨脚,陈总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