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像是挥之不去的魔咒一样,让身下人的身体顿时绷紧了。但陆续感觉不到了。
怒火、麻木、不甘、和野草般疯长的占有欲,早把最后一点理智撕得稀碎,只剩个空壳子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我想睡你。”他说。
……
四年前埋下的定时炸弹终究还是在最不该引爆的节点上,毫无预兆地炸开了。没给半分缓冲的余地,只留下满场狼藉。
车厢里只剩模糊的闷哼,然后,空气里传出了皮带被抽出的声音。
他哥嘴边溢出丝微弱的抗拒声,转瞬又被吞没在唇舌交缠的水声里。整个人像片被风卷住的叶子,飘摇无定,无凭无依,只能紧紧抱着陆续的脖颈。
陆续亲亲他的脸,亲亲他的胸口,一直亲到大腿,他哥竟然没有骂他,很奇怪。
他不反抗,也不说话,好像之前的争吵都从未发生过,看过来的眼神,就好像他也很爱陆续。
等陆续的理智恢复了一点,发现哥快坏掉了,在流水。
“哥,”他低声问,“真的很讨厌我吗。”
哥浑身一抖,眼里的水流得更多了。一句话说不完整,他断断续续地问陆续几点了,陆续终于意识到他还要走。
陆续说不知道。再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发紧。冷静下来的瞬间,身体里忽然翻涌起陌生的滞重感,骨头缝里像渗进了温水,又沉又软。强烈的睡意铺天盖地涌来,压得他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眼前的人影也开始模糊。
安眠药。陆续想,是不是刚才接吻的时候?
他想到了什么,说:“哥,你写过保证书的,你说了,要听我的话……”
陆续有些艰难地抽出了手指,摸向自己身上,想要找到那张一直小心保存的保证书,上面有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手印。
“要听陆医生的话,不随便离开,不要走。”他一边摸,一边低声重复着保证书上的话。
但是没找到。保证书放在了家里,成为了一张废纸。
陆续停住了。他慢慢地低下头。
“哥,不要小狗了吗?汪。”
哥躺在他身下,陆续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他的手,把手指填进他的指缝。
想要亲遍哥身上所有流l水的地方。
哥在哭。
哥的眼泪也要吻掉。
作者有话说:
哥今天吃不到香喷喷的猪肚鸡了(失落)
第57章 你是哥哥最喜欢的小狗
陆续的手劲很大,沈柚用了很多力气才把手从他的指缝中抽出来。
他弓着腰,吃力地捡起被扔到车后座的衣服。西装皱得不成样子了,衬衣崩掉了一个扣子。沈柚一边哆嗦着手往身上穿,一边自暴自弃地心想,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陆续这么轴,怎么说也不听,只认死理。钻牛角尖。占有欲强。爱吃飞醋还咬人很疼。坏狗。
与他的狼狈相比,陆续依旧衣冠楚楚,闭着眼睛,乖乖地躺在他腿上,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还是一只失控的疯狗。额发被汗水浸得微乱,垂在他眉骨处投下小片阴翳,落进眼窝,下唇破口处还凝着点干涸的血珠,看起来毫无生气,连呼吸都轻得近乎虚无,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孤鬼。
沈柚想,一条冷漠的坏狗。
他做过准备,一开始好好说不行,后面说了狠话也没能让对方死心,反而让局面更加失控了。用强效安眠药是最坏的打算,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两个小时,用作告别,真的太短了。
沈柚想起来要看时间,转身拿过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中控台上疯狂振动的手机,只觉得烫得好像要爆炸,下一秒屏幕亮起,无数条消息混着秦之甫和许辞接连打过来的未接电话涌入眼底。
几乎瞬间,手机又猛地震了起来,沈柚接起来,先被吼了一耳朵:“你在哪里?!”
“一言不合消失了两个小时,”秦之甫的声音裹着粗气,还夹着几句没忍住的咒骂,“不是让你先撤离吗?!你他妈究竟在哪!”
下一刻电话被许辞夺走,慌乱的嗓音挤了进来:“沈哥,你现在快去城西工业集中区的旧厂房,有人接应你,要尽快!”
沈柚低着头,一点一点地往上翻那些未读的消息。
他看见自己的档案已经被钉在地下情报网的最高处,红色标识醒目刺眼,下方密密麻麻的数字,是正在滚动的悬赏金额。
比他银行卡里的余额要多出几百倍。沈柚有点想笑。
挂断电话,他将陆续收拾好,在放平的座椅上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他,说:“哥哥走了。”
没有回应。陆续变成了不会说话不会抱他的大狗玩偶。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催促他赶紧离开。但沈柚舍不得。
“要好好吃饭。工作太累的话,要记得休息,给你报的养生班不要忘了去。”他絮絮叨叨地说,“家里阳台的绿萝我浇过水了,但你周末要是有空,记得搬去晒晒太阳,别总让它闷在角落里。”
“冰箱里还有我买的小布丁,送给你吃了。”
“衣服在洗衣机里忘记晒了,你回去晒吧。”
在C区的这几个月就像是一场荒唐脱轨的戏剧,一次阴差阳错的玩笑,把本不该交织的轨迹强行缠了一段。所以要得到修正,要回到正轨。让他知道陆续现在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沈柚直起腰,肩背发僵。他们刚刚没有做到最后一步,陆续是在他腿间解决的,加上用他的手。手劲那么大,快要把他的骨头都捏碎了。
他胸口还泛着肿疼,粗糙的衣料蹭过时,那阵麻痒的痛感直往骨子里钻。腰被掐出来了淤青,沈柚换衣服的时候看了,十个手指印红得吓人,把他弄得像是抓娃娃机里被铁夹狠狠攥过的破布娃娃。
他抽了几张纸,把腿间的狼藉擦干净,捡起角落里的腰带,穿上裤子,手指拉住了车门把手,又停住。
“没有讨厌你。”他垂眸,轻声说,“你是哥哥最喜欢的小狗。”
……
五天后,联盟A区。
郊外的破旅馆里,地下一楼,满是烟酒气味的地下酒吧。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劣质烟草的焦糊味、变质啤酒的酸腐味、汗味与廉价香水味搅在一起,钻进鼻腔让人忍不住皱眉。昏暗里,霓虹灯牌“醉乡”的“醉”字只剩半边红光在闪,照得吧台前的人影忽明忽暗,杯沿的酒渍、地上的烟蒂与碎玻璃,在阴影里堆出一片狼藉。
这里是A区杀手交易场所。而现在,这里最让人感兴趣的,就是特工Alice的消息。悬赏金额已经像滚雪球般涨到让人咋舌的数字,明眼人都能看出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可没人在意缘由,毕竟那串数字足够让最谨慎的杀手都红了眼,趋之若鹜的人能从酒吧排到巷口。
然而就在几天前,一则小道消息像潮水般漫进所有人耳中:Alice死了。
“我呸!就这一句?具体细节呢?”吧台前的男人猛地将酒杯砸在台面上,“怎么死的?谁下的手?老子的装备都备齐了,还没摸到他的边呢!”
旁边一个裹着黑色风衣的人开口说:“听说特情局那边本来派了人接应,走的是城西内河的水路,但半路船上出了事,有人埋伏在船上暗杀,后来不知谁引爆了货舱的炸药,整艘船都炸成了碎片,人也不见了。”
“那尸体呢?!没见着尸体,谁知道是真死假死?别是特情局玩的障眼法!”
“谁知道?搜救队捞了两天,只捞上来几块带血的布料和炸变形的枪,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可这悬赏令还在呢!赏什么,尸体吗?”
这话一出,吧台周围瞬间静了半秒,随即又爆发出更杂的议论。有人骂骂咧咧地捶桌子,嫌煮熟的鸭子飞了。有人低头翻着手机,试图找出更靠谱的消息。
一片混乱中,坐在角落里的年轻男人结了账,起身离开。
他走到楼上,到旅馆前台,指尖敲了敲斑驳的木质台面,声音压得很轻,却足够让趴在后面的老板娘抬起头:“帮我开一间房。”
老板娘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的消消乐界面移开,眯着眼扫了他一圈。对方站在阴影里,有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白金发色亮得扎眼,发尾有点卷,垂在耳侧遮住小半张脸。
老板娘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住,没急着推钥匙,反而抓起桌角的搪瓷杯,慢悠悠抿了口凉透的茶,眼角余光却始终勾着男人:“二楼那间没窗,晚上风大,要给你加床薄被不?”
这话听着是寻常问暖,男人却眼皮微抬。在这地下交易场的暗语里,“加被”也就是在问他是不是“吃赏饭”的。他没抬头,声音依旧轻得没起伏:“不用,我怕热,习惯开着门缝睡。”
暗号对上了,沈柚接过老板娘递来的钥匙,往二楼走。
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混着旧木头的气息涌进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吱呀晃的单人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沈柚反手锁上门,这才松了口气,连外套都没脱,直挺挺倒在床上。
后背刚碰到硬邦邦的床垫,疲惫就像潮水似的裹上来。他今天刚潜进A区,通讯器在船上的时候被炸坏了,为了不牵连到许辞他们,这几天他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秉持着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原则,如今最好的栖身之处可能只有这里。
就当他眼皮都快要合上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沈柚听到了老板娘的声音:“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了!”
跟在后面的是另一道粗犷的男声:“你确定他身上有钱?”
“确定!”老板娘一口咬定,“他拿钱包的时候,我看见了里面有一张黑卡!”
“可他也是杀手……”男人有些犹豫。
“你不也是!你体格是他两倍,还怕他不成?!”老板娘恨铁不成钢,“老娘真是瞎了眼了当年跟了你这个孬种!现在过这种苦日子,你一个杀手,这么些年成过几次单?你说说!”
“……”
男人被戳到了短处,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面露凶光,自言自语说:“格老子的,干了!大不了弄死他!”
他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进屋,摸黑摸索了半天——没找到钱包。
男人皱起眉,目光往床上扫去。被子里有一团微微的隆起,他缓慢地靠近,手摸向里面——
下一秒,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找什么?”
男人霍然转头,浑身肌肉绷紧,手里的匕首直直朝身后刺来,却刺了个空。随即一股重力狠狠踹在他腰间,男人顿时身形不稳后退几步,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又挨了一下,匕首顿时脱手。
他立刻要捡,沈柚一脚碾住他手背,左脚勾住他膝盖往后一扯,男人往前扑的瞬间,沈柚右腿抵住他后颈往下按,对方的脸登时砸在地板上,鼻血直流。
他喘着气,手上一刻不停地抓起床头水杯,猛地向后一砸,砸中了门口老板娘的后背。但还是晚了一步,老板娘的嗓门太大,尖叫声顿时传遍整座旅馆:“有人闹事!来人啊——”
沈柚心一沉,没时间管屋内的情形,几步冲到窗边,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外面在下雨。
沈柚落地滚了几圈,勉强稳住身形,往无人的巷道跑。
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将几缕白金发色泡得发暗,原本刻意染出的亮眼色泽被冲刷着褪去,缓慢露出底下深黑的发丝。脸上的伪装也渐渐崩了形,之前用颜料画出的淡色雀斑被雨水泡得发花,刻意描粗的眉形也脱了色,露出原本清俊的眉骨轮廓,原本雌雄莫辨的精致感被冲得干净。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蹭下些斑驳的妆粉,混着雨水在掌心揉成湿泥。
那群人应该不会追太远,沈柚特意往偏僻的地方跑,果然,没过多久,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就消失了。
他靠在潮湿的巷壁上喘着气,指节还沾着泥点,紧绷的神经稍松,下一刻却被一股寒意攥紧。远处金属在雨夜里折射出冷光,晃得他眼前一刺。
沈柚凭直觉猛地闪身,随即,“砰!”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衣角钉进墙里,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冒出一股硝烟。
雨水顺着黑发滴进眼里,他眯起眼盯着来人。
“高羽?”
和他记忆里的模样有些陌生,对方的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眉骨一直划到颧骨,显得极为可怖。
高羽手里的枪口还冒着烟,他嘴角却咧开个恶意的笑,疤痕随着动作扯出暴戾的弧度:“……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