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顿时飘满了现烤酥饼的浓郁香气,这招的确很阴,周闲肚子立刻响个不停,十分丢脸。他咬牙按住自己的胃,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话可真直接。”想了想,他又说,“也对,这里只有你能明白我的研究。”
“所以你为乔谒白研究了什么?”陆续拿起一块酥饼,在周闲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送到了自己嘴边,“抱歉,我中午也没吃饭。”
周闲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他眉头皱起,又松开,似笑非笑道:“陆少校,你是不是太自信了,我怎么会告诉你?我讨厌你还来不及呢。万一你偷了我的方向,用了我的成果……”
陆续眼也不抬地说:“我对你的研究不感兴趣。并且,我不会被人利用,去制作显然会带来灾难的生物武器。”
“那张挂在C区杀手情报网上的悬赏令,有没有你的手笔?我知道你讨厌我,想要做出能够超越我的成就。但你应该清楚,一个研究,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现在你违背联盟的禁令,与乔谒白私下勾结时,也有做好成为罪人的准备了吗?你想要吗,这样害人的成就?”
“……”
周闲脸色变了,死死地瞪着他。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双手深深插进发中,有些崩溃,“但是他们骗了我,那时候我的实验已经做到一半了……这都是我的心血,你让我怎么放弃?!”
陆续追问道:“那现在呢,实验成功了吗?”
“成功了。”周闲在痛苦中又露出一个笑,他说得很平静,轻飘飘的,“样品……已经被拿走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的心血没有白费,但我也彻底完了。”
沉默了片刻,陆续说:“你知道就好。”
他站起身,有些烦躁,但还是把剩下的点心扔给了对方,抬腿往外走去。下一秒,身后的人忽然说:“我不是在为乔谒白工作。是乔越,他没死。”
陆续脚步一停,回过头。
“是乔越和一位姓林的老总找我做的研究,他们想要利用这项研究实现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这项技术一旦流通,绝对会赚到大笔的钱财。但是后来乔越自己出了岔子,他太心急了,没等实验稳定,就自己碰了辐射源,还注射了半成功品。现在乔谒白折腾的这些,不过是在给他收拾烂摊子。”
说到这里,周闲勾了勾唇角,笑容很散漫:“告诉你这些,也是为了报复他们对我的利用。不过,陆少校,我们还是对手,我并不是很想让你成功。”
……
等到下午行动的时候,陆续还在回忆对方的话。
福利院显然荒废了许多年,外墙的白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内里暗沉的砖体,墙根爬满深绿的苔藓,连窗框都锈成了暗红色,好些玻璃碎得只剩锋利的边缘。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快没过膝盖,正对着大门的主楼门楣垮了半边,露出黑洞洞的入口,像张沉默的嘴,连午后的阳光照进去,都像是被吸走了暖意。
陆续的视线从杂草上移开,抬起头,看向破旧的门匾——“阳光福利院”。
行动开展得出乎意料地顺利,韩上校已经带着人包围了这里,声音粗声粗气地从战术通讯耳机里传了过来:“……找到乔谒白了,陆少校,他说要跟你单独说两句。”
陆续问:“里面什么情况?”
“有个临时改造的实验室,里面有不少之前联盟违禁编号的实验器材,还有一些试剂。我看不懂,你来吧。”
陆续接过身旁人递过来的枪,随即迈过外围的包围线,踏进了福利院的大门。
院内的角落里有一口水井,里面的水早已干涸,井沿结着层浅绿的苔藓,生锈的轱辘歪在一旁,井绳松垮地垂着,早没了当年汲水的模样。水井后面不远处,是一幢红房子,陆续路过看了一眼,应该是旧时的病房,墙面被人画了不少涂鸦,彩色颜料勾勒着简单的线条,像是以前住在这里的孩子留下的。
他停下来,在墙边转着看了看,发现上面最显眼的地方画着一个萌萌的卡通大狗,笔触很稚嫩,圆耳朵耷拉着,尾巴翘得老高,抱着一个小人。
陆续原本已经走过去了,又退了回来,摸了摸这个涂鸦,觉得很可爱。他目光一垂,看见右下角的署名,叫做小柚。
他又往前走,走到看起来像是食堂的一个地方,发现墙上还贴着几张通报单,上面出现了熟悉的名字,依旧是小柚,通报批评,事由是偷馒头。惩罚栏里写着“三天不准吃晚饭”。
那小柚一定饿肚子了。陆续多看了两眼。
通讯耳机又响了,韩上校问:“你怎么还没有过来?”
“等一下。”陆续说。
他抬起手,将这张通报单撕了下来,折好塞进衣袋,然后绕过食堂,往主楼走。
主楼门口的台阶裂着细缝,长了些低矮的杂草,门框上还残留着半块褪色的木牌,隐约能看出“办公区”三个字,风一吹,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陆续走进破败的院长办公室,看见了阳光福利院里孩子们的领养手册。他翻开看了看,在末尾几页,小柚的名字又出现了一次,但是被划掉了,改为了用圆珠笔写的备注:张科长看中,可以当礼物送。
停了好一会儿,陆续才将领养手册挪开,看见了下方几张被压得平整的老旧合照。照片边缘已经微微发脆,泛着经年累月的黄,一群孩子挤在福利院的院子里拘谨地站着。
其中一张的角落里,小柚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翘着,露出和他哥八九分相似的眉眼,看起来很乖,也很漂亮。
……
主楼的二楼被改成了实验室,陆续推开门,和警戒在一旁的韩上校对视了一眼,随后将视线转到被控制起来的几人身上。
他首先环视了一圈,紧接着便蹙起眉:“‘灯塔’呢?”
韩上校冷声说:“人不在这里。也问过了,没人知道。”
房间中央摆着一台半旧的医疗舱,透明舱体里躺着的人面色苍白,轮廓却有些眼熟。陆续转头看向不远处被钳制住的乔谒白,问:“这是乔越?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乔副局长看起来比从前憔悴了许多。他眯起眼,盯着陆续看,半晌,说:“没有药的话,他就快死了。”
“陆少校,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乔谒白语速平缓,“你放了我弟弟,让周医生为他配药,保证他可以活下来,我就告诉你‘灯塔’在哪里。”
“……”
陆续很平静地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乔谒白好像猜到了他的回答,神色冷了一瞬:“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掉吗?”
“不会死的。”陆续说,“我会看着他。”
“我不相信你。”
乔谒白摇了摇头。
“我本来是真的想和你合作。但你不肯答应。”他说,“陆少校,你有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吧?要是他快要死了,你会不会懂我的感受呢?”
陆续心头一跳。他想问“你什么意思”,但不等开口,乔谒白已经阴沉着脸说:“你猜猜,‘灯塔’为什么不在这里?”
话音刚落,不等其他人有任何的反应,他突然朝着空气嘶吼出声:“开枪!”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来迟了的祝福啊啊啊ε=ε=ε=(#>д<)ノ
第63章 被控制的漂亮人偶
风和日丽的一天,沈柚回到总部做定期的体检。
医生指着MRI片子对他说:“你大脑育儿区的活跃度,相当于刚孵完蛋的帝企鹅爸爸,具体来说,会对‘照料’相关的信号反应格外敏感。”
沈柚坐在旁边,尴尬地抠了抠手指。
医生继续低头翻着他的检查报告,并且皱起了眉头:“这种变化一般和高频次的亲密行为有关联,而且按临床观察,这类情况在女性身上会更常见些,男性出现这么明显的波动,有些奇怪,还是需要多注意……”
顿了顿,他又隐晦地提醒道:“虽然作为医生不该干预基地专员的私人生活,但还是建议您,沈专员,要适当地减少一下同房次数。”
沈柚:“……”
前段时间被关在家里的时候和坏狗做太多了,他现在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灰心地领了报告单,提着几大袋子礼物和好吃的,打算去基地的生活区接孩子。然而还没走几步,放在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信息。
与此同时,小包老师正领着班上最调皮的学生,站在基地生活区的学校门口,紧张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学生家长。
最调皮的学生叫五月,脸上挂了彩,鼻梁上还贴着创可贴,单手揣兜,正桀骜不驯地站在旁边踢小石子。
小包老师看了他一眼。他是新来的老师,从前怀揣着对特工这种神秘职业的向往和对保密工作的热情,进入了特情局,在最底层做文员。干了三四年,别说接触核心业务,连特情局里那些传说中的外勤人员都没见着几个。今年听说生活区缺老师,他咬咬牙申请调动,总算离开了格子间,却想到头一桩差事就是领着最调皮的五月来找家长。
他看看来接孩子的家长,几乎都是特情局里的情报人员,他初来乍到,有些眼生,于是又问了一遍五月:“你爸爸是哪一个?”
五月双手抱胸,也重复了一遍:“说过了,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
小包老师:“……”
他站起身,毫无头绪地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目标。下一秒,五月忽然喊了一声:“爸爸!”
是对着他身后喊的,小包老师赶紧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正站在不远的地方,果然和五月说得一样,长相格外出挑。
他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嘴唇红润得像涂了口红,抿成一个好看的形状。干净熨帖的白衬衫下摆利落地束在深色西裤里,顺着腰线往下,恰好勾勒出双腿的修长线条。
小包老师的耳朵腾地红了。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见五月扑了过去,把对方抱住,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回头介绍道:“这是小包老师。”
小包老师立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家长您好,五月最近的成绩下滑很严重,尤其是数学。今天还和人打架了……”
他沉浸在劝学中,对方却忽然打断了他,说:“小包老师,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能不能帮我照顾五月他们几天,我这边有一个紧急的任务。”
小包老师愣了一下,知道执行专员有时候为了应对突发情况,的确会提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他马上点点头:“好的没问题,我可以去他们住的地方照顾……”
“不,去你家可以吗?”对方说,“不用告诉我在哪里。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拜托你了。”
……
送走五月他们,沈柚提着装满新鲜蔬菜的购物袋往出租屋走,上楼的时候看见家里的灯亮着。他拿钥匙开了门,果然看见了沙发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看从卧室抽屉里找出来的照片。
他看了一眼卧室。抽屉里原本还有一盒没用完的套,现在也被拿了出来,摆在床头柜上。
“陆续,吃饭了吗?”沈柚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厨房,熟稔地问。
“你不是说两天后才能回来吗,怎么提前了?”他问,“我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了,出了什么事?”
对方轻轻地抬起头,语气寻常地开了口:“……行动提前结束了,那边没有抓到人,要改换一下行动方针。我想见你,就抽空来看一眼。”
他张开手臂,声音又低了些:“哥,好久没见了,要抱一下吗?”
沈柚站在厨房门口,指尖还沾着刚才洗手时没擦干净的水珠,垂着眼看他,却没有立刻抱住对方,而是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我给你放在背包里的巧克力,你吃了吗?我亲手做的,味道怎么样啊。”
对方微微张开的手臂顿了顿,随即弯起点笑意:“不是在手机上问过一遍了吗?吃过了,味道很好。”
“问过吗?”沈柚说,“我忘了。”
他慢慢走过去,一步步从厨房门口挪向沙发,看起来像是真要顺着那声“哥”走过去拥抱。直到离沙发只剩半步,他蹲下来,肩膀微微放松,就要被对方抱进怀里。
对方果然顺着他的姿态往前倾身,连带着身体的重量都微微压过来,眼看就要低下头完成这个亲昵的拥抱。可视线扫过他半敞的衣领时,却骤然顿住,落在了他锁骨处那片新鲜的纹身之上。
那纹身颜色还透着点未褪的淡粉,显然刚纹不久,细细的墨线恰好覆盖住底下旧纹身的痕迹,带着强烈的所属意味。
对方的目光在那片纹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呼吸渐渐靠近,姿态变得强势了一些,像是想借着拥抱吻他。
可就在两人距离只剩寸许时,沈柚忽然抬眼,眼神里的温和瞬间褪得干净,指甲猛地划向对方耳后与下颌的衔接处——那是人皮面具最容易起翘的缝隙,紧接着,带着不容挣脱的狠劲,狠狠往下一扯!
刺啦一声,薄薄的假面被撕开大半,露出底下陌生又僵硬的轮廓,连带着对方原本表情也跟着碎得彻底。
被扯裂的脸皮一半还黏在脸颊上,另一半耷拉着,将截然不同的两张脸拼裁在一起,显得诡异。杜南洲有些意外地动了动眸:“沈柚,我又是哪里让你不满意?”
此刻他用的既不是林总的脸,也不是陆续的脸,而是让沈柚无比厌恶的一张脸。他一言不发地攥紧了拳头,没等对方再开口,右拳带着风直逼对方面门。
杜南洲早有防备,偏头避开的同时,左手如铁钳般扣向沈柚手腕,一手发力将人往旁侧掀去。另一手抓住沈柚后颈,将人用力按向地面。沈柚立刻用手肘撞向对方肋骨,两人手臂交缠间,重重摔在沙发上,木质扶手被撞得吱呀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