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肆追问:“那为什么刚才在那个男的面前,你不承认?”
一时间罗阿响仍然跟不上谷肆的脑回路,他懵然问:“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承认?”
听见他的回答,谷肆气恼地转过头,用力踩自行车,罗阿响被惯性一甩,差点掉下车。这时罗阿响的脑中灵光一闪,把今天谷肆的所有行为都连在一起,他终于反应过来,谷肆的这种行为,简直就像……在吃醋。
罗阿响伸长了脖子,把脸往前凑了凑:“你在吃醋?”
不知是不是风声过于喧嚣,谷肆没有听到他的提问,只是一味地踩着单车,并未回答他。而这种问题,罗阿响最多只能说出口一次,否则显得他太自恋,自作多情了。
无论是不是他想的那样,罗阿响心中都喜滋滋的,至少谷肆会在意他。
谷肆的自行车停在罗阿响楼下,罗阿响笑着跟他说明天见,谷肆也只是臭着脸点头。有了之前的猜想,罗阿响甚至看谷肆板着脸也很愉悦,只当他在闹脾气了。
这时,罗阿响想起了什么,本来已经转身离开的他又回头对谷肆说:“对了,你等我一下。”
谷肆仍然和往常一样,大剌剌地坐在单车上,还没来得及把住车把,听了罗阿响的话又停下动作,等在原地。
罗阿响快速跑上楼,不到两分钟就下来了。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谷肆:“帮我还给温时,一直忘了还她。”
是他之前从温时那里借来的艺术类书籍。
谷肆接了过去:“没别的了?”
“还有什么?”
谷肆:“没事。”谷肆说完就踩着单车离开了,罗阿响琢磨着转头回家,他寻思也没借谷肆什么东西,有些莫名其妙。
罗阿响快速冲了个澡,躺在床上发呆。谷肆这几天对他的态度着实诡异,就好像一直在等着他做什么一样。他侧躺着,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之前生病,谷肆站在他床前,看他时晦暗不明的眼神。
想到这,罗阿响终于回想起来了,他好像没还谷肆带他去医院看病时的钱。罗阿响拿起手机,给谷肆转了500块钱过去。
谷肆似乎已经到家了,很快就回复了他。
「谷肆:?」
「罗阿响:之前去医院的钱好像忘给你了。」
谷肆沉默地把钱收了,没再回复罗阿响一个字。罗阿响也不觉得奇怪,谷肆这种性格,对话有来有回才更奇怪。
即使秋分已经过了一个月,太阳被层叠的浓云遮蔽,空气中的燥热依旧,地面散发出热气,让人闷热喘不过气来。
数学课上老沈讲课时偶然提到数学很多附加题用高等数学的解法,会容易理解很多。于是罗阿响课后少见地去了图书馆,查找相关的资料。他们高中的图书馆并不大,更没有多少人有闲心光临这里,此时图书馆里只有罗阿响和图书管理员。
他从一排排书架之间穿梭而过,那些晦涩难懂的书被他一本本收进怀里,表情平静沉稳,和他平时跳脱闹腾的样子完全不同。
晚自习是数学课,他没去教室,提前跟老沈打了招呼,老沈相信他在数学上的专注和用心,放心地批准了。罗阿响也没辜负老沈的信任,在无人的图书室里钻研了一晚上的高等数学,脑子里全是无限有限微积分,他罕有地觉得数学有些可恨,但更盛的是他在数学上的好胜心,最终总算是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把做错了的例题往本子上一抄,打算去问老沈。
图书室在学校人迹罕至的一隅,他刚才完全沉浸在数学里,回过神来,从窄小的窗户里朝外一看,暴雨如注,这时图书管理员也来找他了,说是要关门。
罗阿响应了声出了图书馆的门,怀里抱着一摞书,在图书馆门口盯着被雨打落在地上的树叶子发呆。这时在图书馆另一侧的角落里传来响动,罗阿响下意识防备地退了两步,从门口灯光的阴影里显出了个人影来。
只见那人蹲在门口,见他出来,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睛反射着微光,他一抬眼,眼瞳贴着他上眼皮,只露出了一半黑色瞳孔,三白眼的特征更加明显,脸上满是不耐。
是谷肆。
罗阿响有些惊讶,为了避免班上的人说闲话,除了老沈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在图书馆,谷肆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谷肆没回答,总算从墙角站了起来,他跺了跺脚,罗阿响定睛一看,他怀里抱着两把伞。
图书管理员从里面出来,给门上了锁,撑着伞悠哉悠哉地离开了,只剩下他俩在图书馆门前跟两尊雕像一样立着。
谷肆把怀里的一把伞递给他,罗阿响蒙蒙的没反应过来,似乎还没习惯如此贴心的谷肆。
这时谷肆已经自顾自撑开了他手中的大黑伞,正准备迈步从图书馆的廊檐下离开。他转头一看,罗阿响还站在门口,表情一脸茫然,谷肆又收回了脚步,在罗阿响面前站定。
外面雨声沙沙响,这场雨收了嚣张的暑气,凉气扑面而来。
谷肆手中的一把大伞把本就昏黄微弱的灯光遮了个彻底,伞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罗阿响似乎还没从高等数学的世界里醒来,他微微一抬头,只见谷肆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抵在他身后的玻璃门上。
“怎么……”带着薄荷香气的凛冽气味朝他侵袭过来,谷肆温热的唇在他脸侧碰了一下,立刻撤开了,快到罗阿响以为刚才是幻觉。
谷肆仍旧是不耐烦的语气:“等不到你确定了,我喜欢你,同不同意,立刻回答我。”
谷肆看见罗阿响惊讶的表情就烦,原本撑着玻璃门的手用力捏住了罗阿响的脸颊,拇指和食指用力掐着他的腮帮子,微潮的宽大掌心恰好贴住他削尖的下巴。
就这一瞬,罗阿响的心跳几乎快在他胸前炸开,整个人像被煮红了的虾子,腾腾冒着热气,让他几乎有些眩晕。
“什么啊?你不是恐同直男吗?”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猝不及防,他双手举起怀里的笔记本,妄图隔开谷肆炙热的视线,把自己整个遮了起来。
原本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谷肆这时却不依不饶,将薄薄的本子从他手中抽走,要求罗阿响正面回应。
“回答。”
罗阿响在他的逼迫之下不停后退,直到他抵上了身后的门,退无可退,才终于抬起眼看谷肆。以往寒潭似的目光此刻写满了偏执,似乎不听到他的回答就不松手一样的决绝,他甚至不敢相信谷肆还有这样一面。
“同意同意!”罗阿响拔高了声音,掩饰自己的情绪。
只是他这一喊,招来了学校正在巡逻的保安。
“谁在那里?”保安手中手电的光朝他们射了过来,罗阿响赶忙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谷肆。
“我同学给我送伞,我们马上走!”罗阿响抢过谷肆手中的伞,拉着他的手闯进雨帘中,他的脚步快得近乎小跑,顾不上被雨水溅湿的裤腿,只想着先离开这里。谷肆跟在他后面,眼神落在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嘴角终于勾出一个餍足的弧度。
直到走出了校门,罗阿响才放慢脚步,松了一口气。他把伞递还给谷肆,撑开了自己手中的伞,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这时他才有余裕顾上怀里被雨水打湿的笔记,他翻开检查了一下,好在只是封面湿了。
一心惦记着数学笔记的罗阿响没有注意到在他松开手后,谷肆盯着自己的手,指腹反复摩擦手心,仿佛在回味刚才短暂的肢体接触。
“哎我去!吓死我了,还好没事!”罗阿响回过神来,谷肆仍然站在原地。
他问谷肆:“怎么了?”
谷肆抬起伞看向罗阿响:“我车还在学校。”
刚才情况紧急,罗阿响根本忘了这人骑单车上学,只想着赶紧跑。看着面前表情空白了一秒的谷肆,罗阿响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啊?”
说完又走到谷肆身边,自然地拉着他的手往学校的停车场走。
“这么大的雨,你能骑车回去吗?要不打车算了。”
观安园是豪宅,但也是真的离学校远,罗阿响提议。
“也行。”谷肆没反驳他,只是任由罗阿响牵着走。
罗阿响问他:“带手机了吗?”
谷肆点头,从校服口袋摸出手机,却怎么也按不亮。
“没电了。”
第34章
听见谷肆的回答,罗阿响不自觉地抬头望向他的脸,一如既往的无表情,甚至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罗阿响无奈摇头,转身就往学校里面走,谷肆沉默地跟在他后面,什么也没问。
两人一同走到学校的停车场,罗阿响催促着谷肆:“开锁开锁。”
谷肆听话地将自行车的锁打开,随后将车掉头,还没等他做好准备,罗阿响就跳着坐上了后座。
罗阿响把手中的伞往前移了移:“今天先去我家吧,虽然到了也肯定被淋成落汤鸡。”
谷肆终于开口:“可以吗?”
“嗯嗯,反正父母肯定不在,到我家就可以打电话了。”罗阿响没想太多,只是在认真考虑着解决方法,说出口之后才觉得不对劲,慌忙给自己找补:“没有别的意思,嗯,没有。”
谷肆没再回答,只是和往常一样载着罗阿响往学校外去了。
在雨中骑行比想象中更难,更别提这如同瀑布倾泻一般的雨势,谷肆骑得很慢。
“安全第一哦。”说完罗阿响又把伞往前递了些,由于一只手撑着伞,他无法很好地抓着后座,只好用手扯着谷肆的衣服,本就湿答答的衣服被他一抓变得更皱,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太有安全感。
谷肆停下前行,转过头对罗阿响说:“你抱着我吧,这样被你拉着我不好骑车。”
罗阿响盯着他拉着的校服,似乎力度过大,将谷肆整个人都拖着,听见谷肆的话,他只好用一只手环住了谷肆的腰身,谷肆这才继续骑行,速度仍然很慢。本来是想着骑车能快点到家,结果好像和走路比也没快多少。
“好骑吗?不好骑要不走路算了。”罗阿响的声音被雨声湮没,谷肆似乎没听清。
他提高声音问:“什么?”
罗阿响摇摇头,把脸贴上了谷肆宽阔的脊背,隔着有些湿润的衣物,谷肆的体温清晰地传来,无端地让他感到安心。雨声噼噼啪啪地打在伞面上,发出巨大的噪音,但罗阿响内心却无比平静。
平时只用十分钟的骑行,今天却无比漫长,那辆黑色单车平缓地行驶在路上,像没有终点一般。到家时两人身上几乎都湿透了,罗阿响还好,坐在后面有谷肆身体的遮挡,但谷肆正面几乎湿透了。
一到家就让谷肆去洗澡,刻不容缓地推着他进了浴室,又把毛巾一类的东西全部丢在浴室外洗衣机上放着的框里。
“东西放在外面的框里了!”罗阿响扯着嗓子朝浴室喊,听到回应后才在房间里坐了下来。
今天发生的一切此时回忆起来,显得十分虚幻,像在做梦。为了按下诸多心绪,罗阿响在画架前坐下了,想画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否则他担心他的心脏会爆炸。在一笔笔的勾勒之中,他总算逐渐平静。
罗阿响家的房子并不算小,但平日在用的只有他和父母的房间,所以别说打理客房,就连多余的床上用品都没有。所以谷肆要么和他睡一张床,要么只能罗阿响去睡沙发。趁着谷肆洗澡的间隙,罗阿响甚至把床单什么的都换了新的。
谷肆很快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罗阿响没穿过的新衣服,衣服有点小,穿在谷肆身上绷得有些紧。
罗阿响快速将谷肆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也进了浴室。
最终罗阿响还是决定自己睡沙发,总觉得两人睡一张床会有些别扭。反正现在还是夏天,睡沙发也不会冷,所以他自己觉得无所谓。
“打电话了吗?”罗阿响从浴室出来就看见谷肆在捣鼓手机,于是以为他在给家里打电话。
“嗯,说了。”即便两人已经交往,谷肆仍然惜字如金,态度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
“那就行。”罗阿响一边应声,从卧室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独自躺在沙发上了。
谷肆在卧室等了半天,他好奇地出门看,却看见罗阿响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和平时聒噪的样子不同,闭着眼睛的他显得格外安静,连带着罗阿响漂亮得有些张扬的脸也顺眼起来。谷肆就这样静静盯着罗阿响看了一会儿,心里腹诽以为要睡一张床独自紧张的自己像个傻子。原本还打算问罗阿响几个问题的,不过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就先饶了他。
早晨罗阿响是被一阵窸窣声弄醒的,声音并不大,但这个家里平日就他一个人,所以他有些不习惯。他睁开眼睛,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这才想起谷肆昨天住在他家。
还没反应过来,谷肆就捏着他脸颊的肉:“醒了就洗漱去学校。”
罗阿响听话地爬起来洗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谷肆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他和谷肆交往的事回想起来仍不真切,所以他暂时没有对任何人说。
雨已经停了,地面积水空明,倒映出灰蓝的天空。罗阿响坐在谷肆的单车后座,心安理得地靠在谷肆身上打瞌睡。
早读课罗阿响抽空摸鱼画速写,让谷肆把手伸出来,谷肆就将手摆在桌上,做起了罗阿响的义务手模,一个早读下来,画了十来张手部动作练习。
谷肆看着他认真画画的样子,出声问他:“要不要来看我们乐队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