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肆依然紧盯罗阿响,继续追问他:“什么时候?”
“你决定你决定!”看这个情况,谷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何况坐在前面的人怎么也快要注意到这里了,不能让别人看见他和谷肆暧昧不清。
“行。”谷肆总算松开了罗阿响,端正地坐了回去,这时前面的人正好转过身找他们搭话,让罗阿响捏了把冷汗,如果刚才谷肆没有放开他,就被人抓个正着了。
坐在前面的小然结束了和其他人的闲聊,他侧过头问谷肆:“四哥,你已经接手公司了?这样的车家里有几辆啊?”
谷肆:“差不多吧,车够用就行,没太注意。”
镜子听他这话,忍不住大声搭茬,酸了起来:“我都快仇富了,我辛辛苦苦演一年,估计还买不起个轮毂子!”
果果比其他人放松得多,她享受着座椅的按摩功能,还打开了音乐,整个人半躺在座椅上。
果果:“别说,还真挺舒服,这星空顶还挺浪漫。”
这时果果想起了什么,她问罗阿响:“阿响,你做什么工作啊?”
罗阿响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人除了镜子,看起来都比他小,却都已经名扬业界,只有他还在念书,打工。
“还在读大学。”
镜子:“哟,那老四这是提前毕业了?”
谷肆答道:“对,家里要求的。”谷肆看起来有些散漫,说起话来也没什么精神。
阿让也罕见地问他提前毕业需要什么条件,说是他也想提前毕业,专心搞音乐,但不毕业家里不让他全职做这个。谷肆漫不经心地数着需要的绩点和证书,眼神却一直都有意无意落在罗阿响身上,看得罗阿响十分不自在。
小然问罗阿响:“那经济来源还是家里提供?”
罗阿响没想到会问到这,他愣了一下,才淡然回答:“没,家里人都没了,我自己打工谋生呢。”他话音刚落,又立刻感觉到谷肆的目光炙烤般地盯着他,罗阿响鼻尖沁出了细汗。
“啊……不好意思阿响,怎么不让四……”不知是谁提问,但似乎被人打断了,一句话断在半截,车里的气氛瞬间起了变化,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之中。每个人都面面相觑,似乎在顾及罗阿响。
阿响反而不怎么在意:“没事,过去了,我和谷肆也是最近才偶然遇到。”
“哦……”
说话间,车已经在私厨的停车场停下了,众人便又吵吵闹闹地下车,忘记刚才不太愉快的话题,投入到热络的氛围中。
第36章
一行人到包间的时候,里面早已经候着一位服务员,仪态端庄地指引他们在餐桌前坐下。乐队成员们对一切都很好奇,在观赏鱼缸前看了半天,小然缠着果果给他拍照。
房间内甚至设置了假山和溪流,颇有一种曲水流觞的雅兴。
唯有镜子不太自在,似乎没适应这过于优雅的用餐环境。坐在桌子前扭来扭去,像被风吹动的树叶一样,浑身不舒服。显然他不想扰乱大家的兴致,一直都欲言又止。
罗阿响发现了他的局促,于是提问道:“去外面吗?”
镜子很快就答应了,两人一起出了包间,朝专门设置的吸烟室去了。罗阿响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过刚才路过的时候认真观察过,所以记住了路线,直接领着镜子到了室外的吸烟处。
到了地方镜子明显轻松多了,罗阿响没注意,他嘴上早就叼着根烟,就等着在烟灰桶前点燃了。
“要吗?”镜子开玩笑把烟递给罗阿响,罗阿响没跟他客气,招了招手还跟他要火。
镜子愣了一瞬,笑着骂了一声:“操,还以为你是乖小孩。”
罗阿响平时不怎么抽烟,非必要时别人怎么劝都没用,或许是和镜子一样对谷肆的阔气感到不自在,也想通过这玩意儿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虑。
摆在他眼前的,他和谷肆之间的差距,让他内心情绪逐渐下沉,更加烦恼着应该怎么和谷肆说明白两人如今的关系。
罗阿响没回答,倚在那棵不知名的树下沉默地吸烟。
镜子没听到回答也不生气,原本之前他对罗阿响有的意见都消融在一支烟里,他意识到自己太片面了。从和罗阿响见面到现在,这人比起娇气的花草,更像是坚韧的野草,飘到哪里都能活,就算一把火烧了,春天到了又会长得漫天遍野。也不怪老四陷这么深,这股韧劲儿,是罗阿响身上的闪光点,盖过其他一切。
“你和老四口中的罗阿响挺不一样的。”
罗阿响笑了笑:“是吗,反正都差不多,是个人就行。”
“他准你抽烟?”镜子看起来挺意外,没记错的话,老四最讨厌烟味,以前排练他抽多了身上味道大都会被他赶出排练室散味儿。
罗阿响靠在树上,微笑着摇头:“他不知道。”
“也是……”镜子也笑,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之间拉近了许多。
这是镜子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表情肌不断抽搐。罗阿响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暗示,谷肆就已经板着脸到他面前了。
“镜子。”谷肆只是叫了一声,随后摊开手,镜子就把烟盒放在了谷肆手心。
谷肆明显没碰过烟,打开盖子都费了些时间,他不熟练地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忽而凑到罗阿响面前,罗阿响猝不及防,叼着烟想要避开,然而谷肆直接抚上了罗阿响的脸侧,不让他转头。罗阿响那支已经快燃尽的烟和另一支崭新的互相抵住,看起来就像是谷肆把他烟头燃着的火星子吸收过去了一样,谷肆叼着的那支烟燃了起来,而罗阿响的烟已然熄灭。
“我操……”镜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呆然地喃喃骂着:“我他妈第一次见有人借火搞得这么暧昧……”
罗阿响只是眼神失焦了片刻,很快就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他随手把烟头丢进垃圾桶,拍了两下镜子的肩膀:“不好意思啊,让你一个直男看到这么恶心的画面。”
镜子正好一支烟抽完,用右手在左边的手臂上蹭了蹭:“没事,我先走了!你俩好好聊!”说完就跟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只留下两人站在树下,罗阿响失焦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其他地方,而谷肆的眼神却始终没离开过罗阿响。
“聊聊吧。”谷肆只抽了一半的烟被他嫌弃地丢进垃圾桶,也靠在树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锐利深邃的五官在淡薄的灯光下被勾勒成美好的侧影,让罗阿响回想起了高中时期的他。
“嗯。”罗阿响仿佛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再继续逃避谷肆,认真地收回目光,终于肯正眼看谷肆了。
谷肆:“为什么还是朋友?”
罗阿响莫名心虚:“你看一下场合呀,哪能到处乱讲话。”
“那什么场合能说?只有我俩的时候能说,说了又不承认。”谷肆语气难得很重,一心在埋怨罗阿响。
罗阿响:“我又没说过……”
谷肆笑了:“对,你没说过,我自以为是。”
谷肆的笑在这样背景下显得惨然,罗阿响看他这样,心里涌出愧疚的情绪,他一直以来紧紧安在脸上的面具似乎因此有了裂缝。
“对不起,谷肆。”罗阿响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加之重逢后谷肆也帮他不少,想说的话太多,嗓子眼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只能艰涩地吐出这几个字,他最想对谷肆说的话。
谷肆需要的却并不是罗阿响的道歉,他只是想让罗阿响能够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想回到以前。
怒意无端涌上心头,谷肆咬着牙问他:“对不起什么?”
从前招惹你,将你从正常取向变成同性恋,对不起;高中时无故离开,没有任何解释就切断两人的关系,对不起;现在迟迟拖着,不能回应你的心意,对不起。但罗阿响还是没能将这些说出口,明知道有些事只要好好说了就没问题,但他只是沉默地靠着树,将这些又吞咽回自己的腹中。
罗阿响自己根本没注意到,他眼里早已噙满泪水。
谷肆不经意间抬眼一看,在幽暗的灯光下,罗阿响的眼里盛了满潭清幽的湖泊,苦于没有流向,成为了一潭死水,片刻后又从他眼里消失,恢复成最初的样子,像刚刚都是他的幻觉。但他知道,一定不是幻觉,罗阿响的内心肯定诸多挣扎,他竟然被逼迫至如此地步。
方才还想要罗阿响说出一切的他,此刻只想将罗阿响拥入怀中,刚才他那副模样被狠狠刻进谷肆的心中,不想再看到罗阿响悲伤破碎的表情。
谷肆伸出双手,紧紧将罗阿响抱住,感受罗阿响的心跳,他最终还是认输,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
这场谈话就这样无疾而终,回到餐厅时众人聊得火热。其他人感觉到两人情绪都不太对劲,众人看出来却没人敢挑明,即使是跳脱如小然,也不敢触碰雷区。
罗阿响尽力忽视刚才的情绪,想要融入氛围,毕竟是乐队的庆功宴,怎么也不能把场面弄僵,于是他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和众人一同说笑。话题从高中时的暗恋转到因为没钱都做过哪些工作,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细数自己做过的奇怪工作,以及遇到的奇葩老板。
“对了,阿响你之前说的打工,是在哪里打工?”果果问罗阿响。
“在酒吧。”
果果似乎更有兴趣了,追问道:“酒吧营销?”
“唔……不是,更接近调酒师的位置?”
“厉害!”果果朝他竖起大拇指,罗阿响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现在只是个助理职位,也就是个打杂的。
果果接着说:“不过好巧,我哥就是开酒吧的,说不定之后你也可以去他的店里。”
罗阿响看着果果,那股熟悉感又涌上来,他盯着果果的脸,总算想起来眼前的女孩子像谁,像他老板易航。
易航,易舸……
他反射性地问出口:“你哥该不会是易航?”
果果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罗阿响笑着回答:“因为我就在他的店里打工。”
“我去!我上次在他酒吧演出怎么没注意到!”果果难得情绪激动,抓着罗阿响的手不松开。
罗阿响:“那时我也在酒吧。”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面!”
奇妙的缘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连接起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他之前还觉得奇怪,FOL明明已经有名气,怎么还会去易航的酒吧表演。
镜子吐槽:“别提了,上次表演还不是因为你打赌输给你哥了,把我们也拖下水。”
果果做了个鬼脸,满不在乎:“谁能赌赢我哥!”
一旁的小然也插话:“你明知道会输还赌?”
果果说:“赌的不就是那微乎其微的奇迹概率?哎呀,别在意那么多,他又不是没给钱,就当赚点外快!”
阿让推了推眼镜:“确实,你哥给得太多了。”
这个话题让饭桌上的氛围更热闹了,每个人都能说几句。除了一旁的谷肆,明明是他邀请乐队来庆功,最后却是罗阿响在主导局面,只在别人cue到他时才开口说话。
一顿饭下来,罗阿响和乐队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谷肆反而没说几句话。好在乐队成员们都清楚他的性格,估计也没怎么在意,在谷肆安排车送他们回去的时候,还亲切地跟谷肆拥抱,说以后常见面,谷肆也只是沉默地点头。
最终只剩下他和罗阿响两个人,罗阿响仍然坐在副驾驶,谷肆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回家?”
罗阿响沉默片刻,回答道:“去你那。”
第37章
其实罗阿响并没有想太多,主要是考虑到已经是半夜,不想让谷肆再绕路送他回家。加之两人之间还有事情没有说开,听过镜子那带刺的话,他现在很好奇谷肆不再做乐队的原因。听镜子的语气,大概率和他有关,他想知道。
车停在熟悉的地下停车场,罗阿响已经轻车熟路下车,这时瞟了一眼谷肆,谷肆的表情很不好看,似乎还在生气。罗阿响知道他还在因为没承认两人的关系生气,他没法从这个事实上说谁对谁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罗阿响试图缓解僵持的氛围,他主动开口:“你见朋友也这么沉默。”
谷肆语气平静:“怪谁?”
“呃……”
谷肆用两个字把他的话堵了回去,罗阿响自知理亏,只好闭了嘴,不再和他扯七扯八了,担心再被谷肆追责。
谷肆这里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别无两样,只是那幅两人拼好的画不见了,墙壁上更是一片灰白,光秃秃的,更显冷清。谷肆似乎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落脚点,所以这里并没有太多生活气息。
“你先去洗澡。”谷肆把东西一股脑儿扔给他,劈头盖脸地把他整个人覆盖住,罗阿响扒拉了半天才把毛巾从衣物和毛巾从头上摘下来。罗阿响认为自己失策了,今天或许应该直接打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