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始源
在大部分人的想象中，天坑的最底部或许是无尽黑暗、只有泥土和死寂。
或者破了那层壁障，赤红色的岩浆会从地底冒出、吞没他们的身体。
又或者运气好一点、世界再奇幻一些，那就会像一些幻想小说那样，他们跃入黑洞之中就会看到另外一个五彩斑斓的地底世界，之后在这里经过冒险就能收获财富与爱情。
可惜东方草他们跳下来的巨坑似乎并不属于以上这三种情况的任何一个。
当钢绳拉扯到极致的时候，东方草和泰岁就知道他们已经下降了整整一千米。
可对于地表林立的高楼已经算是极高的高度，在深入地下的黑洞里似乎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东方草伸头又往下面看了看，依然是不见底的黑。
“哇哦。”
“我想象过这个黑洞会非常深，但现在感觉好像会比我想的还深一点？怪不得背包里足足有十卷钢绳。”
东方草嘶了一声，“这是预估这个黑洞至少有一万米的意思？！”
泰岁同样往巨坑下面看了一眼，他依稀在下方看到了什么亮光，但再仔细看的时候就发现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或许，继续下吗？”
泰岁双腿蹬在侧边的土石岩壁上，看起来游刃有余。
东方草想了想：“先喝口水吃口压缩饼干，然后咱俩再照个相。等一等老王和幸运他们。”
这个深渊巨口太大、他们两个太过渺小，还是多一点同伴人气儿才更有下去的勇气。
泰岁没忍住笑了：“到这里还要拍照？”
东方草跟他笑：“就是到这里才拍，其他地方一般我还不拍呢。”
于是在伍幸运黎远辰、王深、铁强、简桃他们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吊在钢丝上的东方草和泰岁在拍情侣蜘蛛侠，怎么不算是另一种情绪稳定呢。
王深嘴角狠狠一抽，压下自己也想拍一张照的冲动按眉心：“够了啊你们，时间紧迫，大家都下来了，继续往下走吧。”
“咱们背包里有十卷特制的超轻承重钢丝卷，就说明这个地底天坑有极大可能超过一万米深……”王深说着都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难以想象的深度。”
“所以，别拍了。”王深顶着一张死鱼脸：“之后的一到两个小时你都会看到几乎一模一样的这种无聊的景色。”
东方草正在摆造型的手一顿，翻了个白眼：“老王，有时候我发现你可真欠揍啊。”
王深咧开嘴笑了一下：“啊，彼此彼此。所以还照吗？”
东方草翻个白眼：“继续跳。”
不过这一次跳之前东方草拉了一下泰岁：“这钢丝的最大承重是多少？”
“五百公斤。”
泰岁精准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东方草双眼一亮：“那何必浪费呢！你看周围不是还有钢钉和钢丝吗？咱们不要用自己的钢丝了，直接用他们的，立省九卷特制合金钢丝绳啊！”
东方草的话一说出来周围正在拿新卷的其他人都动作一顿，大部分人用看天才的眼神看着东方草，小部分人用看抠精的眼神看他。
铁强、简桃、伍幸运是前者。
王深铁血后者，他甚至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拔高：“你这已经不是打骨折了，你他妈是把成本都埋土里了吧！”
“别的我不说我就问如果你选了一根绳上最后刚好挂个稍稍有些被风干的同胞，到时候你是准备趴他身上还是、把他抱怀里？”
一句话把周围跃跃欲试想要打一折的会过日子的人都给干沉默了。
而东方草看着还抱在他腰上的泰岁，想象了一下万一他选了一个真的有风干同胞的绳索，到时候他们三个的姿势和样子，最后只能对着王深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算你狠！”
“我和泰岁共用一根绳行了吧！”
这样他们还能省一半绳索呢！
两人共用一根钢绳的想法倒是得到了大家的普遍认可，于是大家也就两结伴了。
毕竟，这天坑太深，谁也不知道它究竟要下降多少才到底。
之后的一个小时，剩下的八十九人都在机械的钉钢钉、挂钢绳、下降。
大家从抬头就可以看到巨大的天空，到再抬头的天空似乎变成了一个大一些的圆口。
他们像极了落在深井之中的青蛙。
而周围的温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并不是东方草认为的极冷或者极热，那是一种越向下越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空寂森然但湿热的感觉。
冷和热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体感明明不可能同时出现，可在这天坑之下，东方草就觉得即阴冷、又湿热。
湿热身体上的直接感觉，而阴冷——
“大家！这是第十根绳了，理论上从这根绳落到下面之后我们应该就能看到不同的景象，不过也有可能依然是深渊，所以大家还是要保持稳定的心态。”
“一定要注意反复检查好钢钉的稳固程度和锁扣！”
王深和另外几人提醒的声音在天空之中传递回响。
“还有，中途没有任何干扰，不要自己吓自己！千万不要手抖！也不要脚滑！只要顺着钢绳一点一点向下滑、都是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
“越紧张才会越危险，虽然可见光几乎已经消失，但咱们头顶都有探照灯头盔，不会出问题的。”
之所以这样提示是因为之前就有四个人因为紧张盯着钢钉不够稳固在中途落下，还有两个人因为太过害怕连接钢绳和防护服腰带的锁扣没有锁紧、也在中途掉了下去。
同伴中途掉落的凄惨的声音在越来越黑和安静的环境中是会非常刺激人的感官和心理的。
所以之前不怎么互相说话交流的人，现在大家都开始互相提醒、鼓劲了。
东方草握了握泰岁的手，那双眼睛却看着下方的深渊带着戒备。
“……说是没有东西，但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在注视着我们？你有这种感觉吗？”
泰岁回握住东方草的手，转头看了一眼几乎吞没一切的黑暗，垂下了眼。
“不是说，你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你吗？”
东方草无语，却被泰岁固定好锁扣和腰、双腿用力就直接下滑。
“不管有没有什么东西注视着你，你不是都要走到最下面救我小命？”
那有什么东西注视着又有什么关系。
东方草哈一声，刚想要说什么，忽然觉得不对。
他当然用力蹬左脚借助延毕的反弹力让他和泰岁向右边荡去，然后就听到了左边传来金石碰撞的声音。
东方草的眼神骤然凌厉。
谁暗中出手想伤人？！
同时下降的众人中也传来了痛哭和愤怒的声音。
“谁？！”
“啊！干什么！有人拿刀划破了我的胳膊！”
“该死的还没有到坑底呢为什么就开始自相残杀了？！你们脑子都有病吗！！”
然而下降途中谁也没办法争论出一个所以然。
直到他们再一次全体滑到了绳索末端，大家都处在一条深坑石壁的平行线上。
“妈的！给我解释！为什么突然攻击我？！”
开口的是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意和压抑的暴躁。而他的身体上有明显的结石外露，就像是整个人都在变成一块巨大的石头似的。
“没有、没有啊！你不要冤枉我！”被他头顶的探照灯盯着的他右边的年轻男人先是一愣，然后难以置信的放大了声音：“我自己稳住下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时间和功夫攻击你啊？！”
“说慌！如果不是你，那我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自己撞的吗！”
“那也不能说是我啊！咱们隔的那么远，而且我的刀还在我的背包里我根本没拿出来好吗！”
不只是这个壮汉和青年，周围还出现了很多这样的争吵和质疑。
东方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这就是那种阴森的感觉了——
明明肉眼可见的周围漆黑无人，可就像是有什么存在已经盯上了他们似的。
但很快一声尖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质疑和争吵中拉扯了出来。
“啊啊啊啊！”
“你们看看周围、看看周围啊！”
“那、周围是不是……是不是都是……都是、”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那是只要向周围看一眼就绝对无法被忽视、让人毛骨悚然、惊骇的说不出话的画面——
在他们周围的这个天坑的石壁上，所有被他们头顶探照灯扫到的平行处，都挂着密密麻麻的、至少几百具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都还穿着并不算破旧的、甚至还有些崭新的防护服，证明他们其实并没有死亡多久。
但他们的身体模样却不是新死的样子——他们原本应该饱满有弹性的皮肤缩水干瘪、像是血肉都已经被吸走，只留下枯皱的皮挂在无用的白骨之上。
天坑下面没有风，挂着的这些人，又是怎么成为这副模样的？
每个人都心中发寒，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这已经是第十根钢绳了！不是说这个天坑只有一万米深吗？！为什么下面还是一眼看不到底？！”
“为什么在这个位置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样子根本就不是死了两三天的样子！他们看起来就像是风干了一年的人腊肉！！”
还是那个身体强壮块头大的男人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只是可惜的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疑问。
甚至，在这种极度的黑暗与惊恐的状态下，所有人都还要继续下行。
东方草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反而觉得有什么尘埃落定。
他们下行的一路没有呼吸不畅、没有中途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突然袭击、也没有地震变化，安全顺利的让他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