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贺乐言小屁屁高高拱起,头和脚探地,整个人弯成小山,不是倒立,但也接近了,他就维持着这古怪的姿势,抱着他的小奶瓶喝奶。
陆长青看了一眼,唇角微牵:“他以前喜欢那样喝奶。”
“倒立着喝?”
“没错,纠正过,纠不过来,只好随他。”
陆长青说着,站在贺琛身侧,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手指划到下一张:“这是他学走路的时候,学得很快,几乎没有摔跤。”
“这张,是他第一次清楚叫我「爸比」。”
陆长青声音和缓下来,注视着照片上的小人儿,眼神分外柔和。
贺琛看到那眼神,微微发怔。需小心戒备的合作者L、有恩于己的陆师兄、疼爱乐言的爸比……多重身份套在陆长青身上,让贺琛有时混乱,不知该如何对待他。
“他叫「爸比」我没及时纠正,抱歉。”察觉贺琛视线,陆长青看向他。
“不用。”贺琛移开眼。
他小气,但没那么小气。虽然醋劲儿大,但贺琛清楚,有个这样亲密的、可依赖的对象,对年幼的贺乐言是件好事。
是贺琛没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而陆长青代替他尽了。
不过从前就算了,今后他不用别人替!“以后我会照顾好乐言的。”贺琛说。
言外之意是你可以放心退位。
陆长青不知道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说了句“你已经照顾得很好”,越过贺琛,把刚才拿起的相框放下。
动作间,嗅觉敏感的贺琛闻到一点清淡的味道。
味道来自陆长青身上,极淡,没有任何人工香料的痕迹,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闻到一口冷空气的感觉。
但也恰恰是因为味道太淡,不仔细几乎闻不到,所以奇怪地勾着人想再闻一下。
幸好,贺琛自己的精神域就是冰天雪地,按理不缺这一口。
但他还是退开一步:“谢谢师兄,乐言在底下,我先下去了。”
“不急。”陆长青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眼见他要出门,出声把他叫住,“有正事跟你说。”
“什么事?”贺琛回头。
“我问过文毅,他愿意去汉河。”陆长青说。
“如果你决定好了,今晚血神宴,有楚云棋为你说话,陛下可能为抵御天狼族的事召见你、许你嘉奖,到时你可以提出来。”
*
血神宴三年一次,逢九大办,今年正是大办之年。
凡是有分封的贵族、有职衔的官员,都被邀请赴宴,共享恩典。
不过,宴席在不止一处展开,能到皇宫这个“主会场”赴宴的,是各大贵族和高阶官员。
【血神宴?】
【跟着乐言也算长见识了。】
【节日快乐,茁壮成长!】
【乐言今天很帅哦!】
【星河网挺牛啊,皇宫也给播?】
【外殿而已,还好吧。】
星河智能体很敬业,过节也不放假,贺琛带贺乐言登上宫门台阶时,直播恰好开启。
跟随他们父子的视角,观众也得以一览这据说十分盛大的宴会。
一览之下有些失望,除了地方大一些、桌子多一些,比起平常宴会,也没多大特别。
哦,还有,大概就是权贵云集了。
不过一旦“云集”,也就没什么稀奇了,反正看不到脸,观众也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就有点好奇:
【听说都是按家族坐的,崽跟他爸要坐贺家席位?】
贺琛的座位确实在贺家那边,不过没等过去,他们父子就遇到意外——
一只金色镂空的球滚到他们脚边,贺乐言好奇看去,把它捡起来,还没拿稳,就有一只手戳到他面前,手的主人怒气冲冲:“还给我!”
一个比贺乐言高一头的小男孩儿,站在上一级台阶上,盛气凌人,讨要金球。
“我没有不给你。”贺乐言皱了皱眉,把球还给他,但小脸严肃,“你应该说谢谢。”
小男孩儿眼高于顶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没走成——他手上一空,那枚金球被贺琛手指一勾,又拿了回去。
“我们帮你捡球,不道个谢再走吗?”贺琛看着小孩儿,平静问。
“我没要你们帮我捡!脏手,松开!”
【!】
【谁家熊孩子这是?】
【幼崽是珍贵,但有些做家长的,也真是惯得没边了。】
【可不一定是惯,出入这地方的,恐怕家长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弹幕正议论,小孩儿“家长”说曹操曹操到:“小凯宝贝,怎么了?”
“他们抢我球!”“小凯”伸着一根手指,愤怒指着贺琛。
“您——是你?”那家长本来声调还算客气,看清贺琛时,却忽然变了脸色。
贺琛神色也有些异样:“这你们家孩子?”
他说着,把手上的球抛给来人——他的“前未婚夫”,方文濯。
“一点误会,没抢东西,是乐言帮他捡球,他态度不太好。”
贺琛三言两语道清真相,没添油也没加醋。
他看不得贺乐言受委屈,但也没打算为难一个小孩儿,而是看向方文濯:“你带孩子,应该教教他礼貌和尊重。”
“你要教谁礼貌和尊重?”一道粗犷且充满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贺琛皱了瞬眉,方文濯则立刻扭过头去:“振业哥。”
夏振业看着他,冷哼一声:“想做小凯的爸爸,腰板要硬气一点。”
他说罢,眼睛沉沉扫向贺琛,嘴上却对方文濯说话:“这就是你前男友?”
【噗!】
【什么,什么前男友?】
【让我理理,振业,是不是是夏振业、夏家老大?是听说他有个孩子。】
“不是前男友,振业哥。”方文濯低下头去,似乎很尴尬,“我跟他只见过两回,婚事都是家里人商定的。”
【婚事?】
【那个退婚的旁系少爷?】
【难怪退婚,原来是攀上了夏振业。夏家比贺家弱一点,但夏振业可是要接替他老爹掌权夏家的人。】
【夏家,就是才死了个人的那个夏家吗?】
【啧,这位方少爷眼光可不咋样啊,这夏振业……这身材……啧!】
虽然直播看不见脸,但,夏振业身材短粗,站在更高一级台阶上,还是肉眼可见比贺琛矮出半头,这使他居高临下的姿态显得分外滑稽。
方文濯何尝注意不到这一点,他低着头,却仍忍不住悄悄看贺琛一眼。
论仪态论相貌,假如贺琛仍是自己男友,实在……太能拿得出手。
弹幕议论纷纷,贺琛却明白过来一点:小孩儿原来是夏振业的。
挺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贺琛现在也不指望那孩子能学会礼貌了,就可惜他出生在这种家庭。
“我没兴趣教别人的孩子,球也还你们了,麻烦别挡路。”贺琛说着,冷漠看夏振业一眼,牵着贺乐言,提步要上台阶。
“什么球,垃圾碰过的东西,我们夏家会要?”夏振业说着,伸手扣住方文濯手里的球,“咔嚓”一声捏碎,方文濯脸色顿时惨白。夏振业说话时瞪过他一眼,那句“垃圾碰过的东西”显然一语双关。
球碎了,夏凯明显愣了愣,想要哭闹,看一眼夏振业的脸色,又猛地憋回去,只是仇视地看向贺琛父子:“都怪你们!”
他猛然用力推向贺乐言,却被贺琛眼疾手快拦住,卸了力悬空提起来,扔在方文濯怀里。
贺琛直视着夏振业,脸色很冷:“有些垃圾请管好自己的孩子,我也不想脏了手。”
“呵。”夏振业气笑了,他顾忌这是宫殿前又是大宴上不想动手,可这私生子自己找死!
激发内力,夏振业掌心翻转,就要动手,眼前却猛地一暗,突然不能视物,且身体格外粘滞。
又惊又乱,夏振业匆忙收势,下一瞬,又恢复了视野。
视野中多了一个人。
一个淡漠出尘,却极具威压的人。
陆长青。
没打过交道,但夏振业不可能不认识他,称呼一声“陆院长”,夏振业皱了皱眉——
刚才,那莫非是五感剥夺、精神压制,传闻中S级以上治疗师才有的对敌手段?
他何德何能,被陆长青这般“照顾”?
陆长青拿一块手帕,给贺乐言擦了擦手,看向夏振业:“麻烦让让。”
夏振业对上那双淡漠的眼睛,攥了下拳,脚下却一动,挪开半步。
他脾气不好,但不是没有理智。陆长青不能随便得罪,这事他还拎得清。
陆长青和贺琛一人牵贺乐言一只手,越过他们登阶而去,陆长青教育小孩儿的清冷声音还清晰传来:“不要被金玉其外的表面迷惑,以后看见脏东西,要自发远着点儿。”
夏振业脸色铁青,却隐忍着没动,皱眉看向陆长青的背影。
他是……替那小孩儿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