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恶意针对!”贺思远用力扭过脸,又紧紧闭上眼睛,抵死不配合验证。
直到一个御前侍卫在皇帝眼神示意下出手,“哐”的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又拎着后脖子把他的头提起来,对准盒子。
“嘀,验证通过。”
机械音响起,殿内一时安静。侍卫松手,贺思远滑落在地上,抽搐了下。
这动静惊醒了一个静立的人——贺雅韵。
“可笑!”她冷傲地蹲下身,将贺思远扶起来,为他拭干净嘴角的血迹,将他挡在身后,“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盒子,就想给我儿子定罪?休想!”
“你儿子?”皇帝忽然出声,“朕倒是很怀疑。”
“那一个,有雪狼的,才确凿无疑是你儿子吧?”他用下巴点点贺琛,众人都向贺琛看去,神色各异。
“至于这个,试图杀你那一个儿子,你没有半点愤怒,反倒还护着他?贺宏义——”
皇帝视线忽然一转:“你这个妹妹,是脑子不好,还是野心太大?!”
贺宏义处在一系列震惊中,还没回过神来,听见皇帝这么问,从心底升起一股茫然:“陛下这是何意?”
“何意?一个幕僚之子,值当她这样护着?值当你贺家拿亲生子当牺牲品!”皇帝忽然掷出手中茶杯,力道之大,使迸裂的瓷片深深嵌入贺宏义额发。
但贺宏义一点儿没觉得疼——实在是顾不上,他终于反应过来皇帝在说什么!
“不敢,陛下,思远他,确确实实是雅韵的孩子!”
贺妃面色也变了变:糟老头子,这是想到哪儿去了,他怀疑贺思远是楚建华的孩子?
“是与不是,基因说话。”发完火,皇帝好像冷静下来,挥挥手,让人上前取样。
“可笑!”被拔走一根头发,贺雅韵挺立冷笑,“是不是我的孩子,我会不清楚?”
你最好真的清楚!
贺宏义把心狠狠提起来。
这一验要是有个差池,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全家都要跟着她倒大霉!
好在,这一验没出差池。
贺思远千真万确,是贺雅韵的孩子。
“但他的父亲是谁,还要打个问号。”皇帝阴沉沉道。
“我说了,他的父亲,是我贺家军官!”贺雅韵说着,矮下身去,搀扶倒在地上、状态好似很差的贺思远坐起来,揽在自己怀里。
贺琛望着她舐犊情深的模样,攥了攥手指,平静开口:“要验证兄长的父亲是谁,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41章 真相(三)
大殿上, 所有人都看向贺琛。
除了贺雅韵,和倒在贺雅韵怀里呻吟抽搐的贺思远。
“你有什么证据?”皇帝询问贺琛。
“当年在平昌星,我曾经向狱卒买过我父亲、荆问笛的遗物。”
“「买」遗物?”皇帝头一次听这个词。
“陛下, 私底下……确实有这回事, ”方开宇忠厚的脸上闪过抹尴尬, “有些地方,特别是平昌星那种地方, 狱卒薪酬有限, 养成了雁过拔毛、能捞则捞的坏毛病。”
“刑犯死后, 生前的衣物用品会交由家人认领,如果暂时无人认领, 按理应该封存,到一定年限还是无人认领就统一销毁。”
“但这个认领……”
“但这个认领, 需要钱开路。”方老哼了一声,看向贺琛,“好孩子,你花了多少钱?”
“不多,三千星币。”贺琛答。
方老皱了皱眉:“听说你……小时候过得不好,三千星币, 是怎么来的?”
“打工赚来。”贺琛平静答。
睡桥洞, 吃剩饭,抠抠搜搜,攒了一年。
“好孩子, 你有情有义。”方老看着他, 感慨夸了句,又急忙问,“那些遗物, 现在在哪儿?”
“我已经派人去取,很快送来。”
“嘶”!贺思远似乎头痛得紧,发出一声痛呼,手指紧紧攥住贺雅韵胳膊,力道之大,几乎扎进她肉里。
而贺雅韵,贺雅韵眉眼阴沉,任贺思远掐着,仿佛无知无觉。
方老视线转头扫过贺雅韵,又看向贺思远,声音苍老而威严,“贺思远,还有另一份遗物,我倒要问问你,现今何在。”
“什么遗物?”皇帝问。
“禀陛下,”方老答,“见过贺琛、察觉有异后,臣想方设法,联系上了当年与贺向野一同搭救过臣的另一位贺家军人。”
“从他口中,臣得知,有一年换防,他有机会来星都,曾设法见到他以为的小少爷,也就是贺思远,把贺向野的遗物交给他。”
“据他所说,”方老看向贺琛,语速慢下来,“贺向野沉默寡言,只跟战友说过一次他可能有了孩子,为此,他亲手打了些小玩意儿,日夜雕琢……”
听到“日夜雕琢”四字,贺琛怔了怔,忽避开所有人视线,低下头去。
“那位小兄弟见到贺思远,将好不容易找来的贺向野的照片,连同那些东西一道交给了他。”
“然而据小兄弟所说,当时小少爷见到那张照片,脸色很奇怪,竟像是吓了一跳。”
“胡说。”贺思远呻吟,“我不记得,没有这回事……”
方老无视他的分辩,继续开口:“后来那个小兄弟很快就离开星都去驻防地报到,巧合的是,他在半路遭遇了不明袭击,双拳难敌四手,几乎丧命——”
“是贺思远害他!”楚云棋几乎是恰到好处地惊呼。
“是与不是,难以查证。不过,那小兄弟交代遗物的时间,倒与贺思远找上实验室被勒索的时间很贴近,而且,恰恰都在贺琛被认回星都后。”
“所以他是看到了贺向野的照片,惊觉贺琛更像那个人的孩子,才起意调查自己的身世!”
楚云棋抽丝剥茧,一番推理,博得方老赞赏的眼神:“殿下所言,恰是老叟所想。”
“都是你们幻想的故事罢了!”贺雅韵面沉如水,“陛下,思远状态不好,能否先容他休息治疗?”
“朕看他还撑得住。”皇帝温吞吞、阴森森道。
“陛下,臣还有个重要问题要讯问,”方开宇正色道,“那艘逃逸未遂的飞船底部,发现大量隐埋的炸药,臣要问贺部长,这些炸药从哪儿来?”
“炸药?”楚云棋挑了挑眉,“合着你还打算把那些人一锅端了,怕他们泻你的底?”
“胡说!什么炸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贺思远摇头,不断摇头,状若疯癫。
“贺部长状态确实不太好,为免他暴动伤人,陛下,是否暂缓审讯,让臣为他治疗一二?”陆长青缓声开口。
可他一开口,贺思远抖得更厉害了,头也摇得更厉害了:“不,不,不要!他要害我,他们都要害我!”
“思远,你冷静一点,别害怕,你现在需要治疗。”贺雅韵牢牢握住他手臂,目光强硬,回头向陆长青看来,“劳烦陆院长。”
陆长青扫过她面容,未置一词,伸手向贺思远探来。
“不!”贺思远拼命往贺雅韵身后躲,双手推着贺雅韵,死死钳制着贺雅韵的双臂,将她盾牌一样挡在自己身前,阻拦陆长青,“我不治,我不治!”
贺雅韵蹙着眉,试图挣脱他,也试图让他清醒:“思远,你——”
“你住嘴!”贺思远忽然爆发,“都是你害的!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是变态,你是疯子!你就是想控制我,想控制一切、想证明你自己而已!”
“我恨你!我恨你们!是你们让我像条阴沟里的虫子!我恨你!”他厉声吼着,仇恨的目光忽然转向贺琛,一道橙黄色的身影从体内冲出,猛然向贺琛袭去!
贺琛身侧虚空隐约传来一声震怒狼吼,大殿温度几乎瞬降,但,不等雪狼真正现身,陆长青已经出手,一把掐住那橙黄色精神体的喉咙。
一阵极淡的空间扭曲后,那只在陆长青手下不断挣扎的精神体莫名平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见,这是只模样何等糟糕的猴子。
“艹。”楚云棋吐槽般低声开口,“难怪你从来不在外露出精神体。”
“陛下,为防伤人,臣建议暂时隔离贺部长和他的精神体。”陆长青看向皇帝。
皇上点头,命人带着特殊锁链,将那只精神体押下去。
就在这时,贺琛命人去取的遗物送到了。巡防局的刑侦人员第一时间取样,从中找到了脱落的毛发,做了基因比对。
事实,正印证了所有人的猜测。
“混账!糊涂!”看到结果的一刻,贺宏义恨极,劈手打在贺雅韵脸上,“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贺雅韵不躲不避,受了这一掌,嘴角流血,面容仍然高傲:“你给我选的人,我看不上!”
“你看不上人家,还是人家看不上你?”贺妃忽然开口。
“好姐姐,你恨他恨到把他的亲骨肉送去受苦,是因为你看不上?你看不上的人,你会这么在意?”
自现身以来,贺雅韵阴沉但镇定的面容终于扭曲一瞬:“你住口!我的心思,轮不到你来猜度!”
“轮不到朕的妃子,轮的到谁,朕?”皇帝冷笑,“但是你的心思,朕懒得猜度,方开宇!”
“臣在。”
“贺思远子承父志,图谋不轨,贺雅韵李代桃僵、包庇罪人,母子一道羁押严审!”
“是,陛下。”
“陛下——”贺宏义张口欲言。
“怎么,你有何不满?”皇帝挑眉。
“不敢。”贺宏义冷静下来低头。“谢陛下宽宏!”
避开“谋逆”黑锅就算不错,贺思远肯定保不了了,至于贺雅韵,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让她吃几天苦头无妨。
可是贺宏义不再说话,方老却忽然出声:“陛下,还有一案要审。”
“当年谋逆案发,荆问笛获罪,贺向野便恰巧失踪,两个婴孩,这才任由贺雅韵操纵调换。臣恳请陛下准许巡防局立案,调查贺向野失踪始末。”
“准。”
皇帝说着,掐了把看戏看到涨痛的眉心,准备散场叫陆长青给他缓解缓解,抬起头来,却无意看到与陆长青站在一处的贺琛。
他眉心一动:“你受苦了。”
“贺家该为你正名,这些年差的待遇,也叫他们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