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顾问忽然一怔。
容倦下意识回头,看到了谢晏昼。
清理红雪和封锁不让百姓进入,需要大量人手,近日谢晏昼也负责了其中一部分。
他的效率一向很快,早早便回府,也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
容倦很自然地招招手。
谢晏昼走来在他身边坐下。
亭中的茶才刚刚煮开,谢晏昼就手剥了一个烤好的橘子递给容倦,淡淡道:“造势只是容相的目的之一。坊间已经在传太子之死也是对皇帝非真龙的惩罚。”
顾问的狠辣本质不比容承林少,将心比心当预言家。
“再过不久,多半会死个皇子。”
没有无缘无故起的风浪,既然扯到了太子,就会进一步做文章。皇帝本就子嗣不丰,过继的皇子接二连三出事,别说百姓,百官中说不定都信的。
往日这些枯燥的内容容倦一听就跑,今日他却是静静听完。
什么真龙,什么定王,他直接全部忽略。
容倦靠坐在柱子上,声音就像云朵似的:“若是宫中真藏着先帝圣旨,就有趣了。”
天地间仿佛一瞬间被消音。
他总能点出那个最容易被忽略的点。
过度的安静中,容倦侧脸看向谢晏昼,半真半假笑道:“将军为国之栋梁,要是先帝指明其他王爷继位,自然是要出兵拨乱反正。”
他们可以宠容相一回,让谣言成真,随便塞个假圣旨在宫中,再设计让它暴露。
今时不同往日,靠着文雀寺的财富和名册,再加上出兵理由…最后再秘密解决定王之子,玩一出杯酒释兵权,谢晏昼完全能够自己继位。
既然任务最终要填补一个名字,填上谢晏昼这个答案,或许会赋予这段旅程别样的意义。
茶汤香味四溢,栗子,红枣等开始被烤得滋滋作响。
容倦看着谢晏昼说话,而顾问眼中只有自家大人。
他再次惊叹于容倦看问题的角度。
大人先前指出先帝曾有意传位于北阳王,原来是在点自己!
若能造一先帝传位北阳王的假圣旨,这皇位就名正言顺了一半。
北阳王虽还剩下一子赵靖渊,但日后大人军权财权集于一身,可随意借‘天命’名义伪造禅位诏书,君临天下。
只是要借何人之手,才能藏一份假的先帝圣旨于宫中?
同一时间,谢晏昼难得没有回应容倦的注视。
他看着微沸的水面,想着不久前双方在宫门前的对话。
“怎么这么久?”
“碰到了救过的一个宫人。”
那宫人如今阴差阳错得了个好差事。或许对方愿意以身涉险,为救命恩人做些什么。
谢晏昼目光幽深,迟来地和容倦四目相对。
书上说无碑无牌的亡魂迟早魂飞魄散。
什么孤魂野鬼,一旦坐于王座之上,那就是天命之人。
咕噜噜的煮茶声中,系统冷不丁闪现。
【小容,我发誓,在你们三个的脸上,我看到了同床异梦的表情。】
“??”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帝,言必有中,常一语点醒梦中人,真乃众人之明灯也。
·
这一路官升的不容易,能保多久是多久[好的]
容倦:???
第44章 众筹
系统不待机的时候, 有模有样分析。
【据观测,谢晏昼和顾问更近点,勉强在一张床……嗯, 船上。】
要相信它升级后的科学和微表情分析。
本来还在认真听系统说话, 在它为自己用船替换了床这个字而沾沾自喜后,容倦就意识到不该相信系统的科学素养。
他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唇角,赏给口口一个呵呵哒的表情。
大人笑了。
顾问余光扫到后,暗暗点点,说明自己悟了。
谢晏昼见容倦在笑,也稍弯了下嘴角。
茶不宜煮太久。
顾问起身提壶,雪天放晴,三人以茶代酒, 轻轻碰杯,亭中气氛一时格外温馨。
系统:【……】
真的很诡异好嘛。
京城内有关假龙的谣言, 此刻也如同这烧煮正沸的茶水,愈演愈烈。
督办司掌控下, 皇城还好,地方上却如同野草蔓延疯涨。
大梁积弱许久,年初还在和乌戎打仗,年中经历水患等自然灾害。如今这初雪一下, 贫瘠点的地方炭火, 粮食等供应不足, 冻伤冻死者不计其数。
一些灾民在刻意引导下,已经彻底相信自己是受‘天罚’连累。
灾民本就是隐患, 宫中下令严查后,地方官员索性连另一部分没有传谣的灾民也一并处理了。
民间怨声载道,京中粉饰太平, 无人知晓的角落,已经有自发形成几支不成力量的起义军。
一场风雨欲来。
三天上值两天请假的容倦这一日突然被急召入宫,和他一起去的还有孔大人。
冬天的皇宫莫名有一种肃杀的气息,处处噤声。
宫人在前引路,通传前小声飞快说:“陛下传召,似与云鹤真人弟子有关。”
孔大人诧异,居然还有主动递消息的。
容倦:“以前顺嘴帮过。”
上次容倦进宫,这宫人对着他千恩万谢。
容倦才知道之前让长白眉太监给宫人换个好去处,结果对方被调去立政殿处理日常杂物。
恰好不久前长白眉太监义子离奇身亡,那义子仗着他的威势,日常欺凌过不少太监宫女,根本查不出是谁在报复。
后来长白眉太监不知怎么注意到了这名小太监,将其收为义子,调去核心的内侍省。
反正照这宫人的说法,是沾了容倦的光,在挑选义子人选时,长白眉太监才想起自己。
——义父说选厉害的不如选运气好的。
“运气好。”容倦想到这三个字,忍不住磨牙嚯嚯。
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中,孔大人尚在思考是怎么个嘴法,两人各怀心思,直到通传声由高到低传来,双双被传召入殿。
“叩见陛下,吾皇……”
刚起了个头,皇帝直接不耐烦地摆手免礼:“近来各地寺庙接连出事,查出了不少占田苟合之事。”
“假佛误人!亏朕对他们礼待三分!”
被气中风一事,导致皇帝对佛教的不满上升到顶峰。
话锋一转,皇帝看似大病初愈的脸隐隐透出一丝青紫:“好在有丹药相助。礐渊子近来每逢开炉,皆是奇特景象。他称朕乃是紫薇大帝转世,才能有此等祥瑞,请求朕修建真君观,崇道抑佛,你们如何看?”
孔大人这个官场老狐狸没接前一句话茬,只回后面:“陛下大梁尊佛已久,若改尊道,恐会引发百官们议论。御史台那边怕也会规谏。”
皇帝语气冷淡了些:“所以朕欲召集僧道入宫,文武百官前进行佛道论争。”
跟在孔大人身边摸鱼的容倦,心里咯噔一下。
“……”小嘴巴,闭起来。
再多说一句,把你列祖列宗从皇陵里迁出来哈。
皇帝从来不会看人脸色,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此事便由礼部牵头举办吧,务必不能有任何纰漏。”
咔嚓,容倦又是一磨牙。
你列祖列宗完了。
容倦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出宫的,孔大人起初以为是老鼠,快到宫门口时,才发现声源在容倦。
“低声些。”孔大人道。
这都快磨出虎牙了。
“这像话吗?”容倦改为肚子一抽一抽,腹语不知道在咕哝什么,反正骂的很脏:“怎么什么活都是礼部的?”
“可能我们上辈子都杀过人吧。”孔大人觉得自己杀的没容倦多,罪不至此,一时也不免唉声叹气。
马车久侯,孔大人并未立刻上去:“这云鹤真人的弟子,本事可真大。”
他之前就曾断言此人不凡,但也没想到是如此厉害的人物。
佛教前脚出事,道士后脚入京,哪有这么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