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容承林没少在军饷上克扣妨碍大军,如今站在这里,总让他觉得阴森森的。
不过再一想,真有什么魂魄含怨,也该先找容承林的亲儿子才对。
族老的再三要求下,容倦总算暂时离开了祠堂。
进入偏厅后,终于看不见那些牌位,族老和跟着的小辈才舒服些。
族老重新以一种主事人的姿态坐着。
“天下无不是父母,你既尊崇孝道,就该早日与你父亲和好。”
“跑到别人府中暂住,有失礼节。”
族老接过身边一位小辈递来的茶,“父子同心,方能……”
“方能一起包饺子吗?”容倦看着释然文学受众问。
族老不知他所言何意,开口继续说着一些道理:“你还年轻,要学会宽宥。”
容倦只是静静听着,偶尔附和点了点头。
倒是安静守卫在一边的陶家兄弟听不下去了,陶勇一向说话很直:“右相放任府中事不管,可是险些害死了大人。”
放任不管是好听的,那都是直接下了杀手。
从前族老哪里被顶撞过,语气陡然尖锐了些:“我族之事,哪里轮到一个外人插嘴?”
眼看容倦只是垂着眼,气焰又上来了些。
“你年纪轻轻,更要约束好下人……”
“这位是我请的护卫。”容倦侧过脸道。
那不也是下人?族老正欲就尊卑贵贱好好说教一番,这回却被容倦轻飘飘打断。
“您还不知道吧,父亲腿被炸伤,手也中毒残了。”
族老不可置信看向他。
容倦淡淡道:“父亲在京中树敌颇多,连带我也遭遇过多次刺杀,才特意请的护卫。”
族老还保持着惊讶张嘴的姿势。
说白了,容氏的门楣是靠容承林一人支撑,容家的崛起也不过二十载,不少族人还是典型的小农思维。
容承林书信一封让他来京给施压,说服容倦回到相府居住。
但信中没说京都这么危险啊。
三言两语间,容倦拿回了话语主动权:“您这一路过于高调,恐怕已经被人盯上了。”
族老喉头艰涩:“天子脚下……”
“天子眼皮子底下,僧人毒死了四皇子。”
“!!!”京城连和尚都这么疯狂吗?
将族老的畏惧看在眼里,容倦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他轻轻拍了两下手,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
那人站在靠门边的位置,面容普通,还有些蜡黄,身体也很消瘦,佩刀都显得不伦不类。行动间却如鬼魅般没有气息,族老和身后小辈被吓了一大跳。
“这人是专门保护您安全的。”
族老生了些怀疑,上下打量着容倦,有些不信他会这么好心。
“您也可以请父亲那边派人。”
族老今天脸色已经不知变了多少回了。
如果真如他所说,容承林手和腿都伤了,自己以担心安危为由开口询问要护卫,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
族老敢在容倦面前摆架子,但对于撑起容氏的容承林,到底是有些潜意识里的讨好。
思绪周转间,他眼珠子一转,瞄了下门口的身影:“就他吧。对外,就以老家带来的看家护卫身份随行。”
后半句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一旦让容承林知道是这孩子请的护卫,说不定会被觉得拂了面子。
容倦微笑颔首。
得到满意的答案,族老得寸进尺:“稍后,你随我一起……”
容倦打断:“回府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您晚上是继续住祠堂,还是去相府?”
一听到祠堂,族老刚缓和几分的脸色瞬间再度紧绷。
换作半炷香前,他绝对已经开始输出,念在双方才在护卫的事情上达成一致,族老终究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起身,拂袖而去前,族老作出提醒:“寻常秀才都要以孝道为天,你如今已是朝廷大员,更要以身作则。”
他带着小辈和护卫离去。
祠堂恢复了平日里的幽静。
陶家兄弟担心容倦心情不好,站在一边尽量不发出动静,内心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何要以德报怨,还给安排护卫。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同时朝门前区域行礼:“将军。”
透过他们二人中间,还能瞧见祠堂内还没燃尽的香,谢晏昼心头拂过几分暖意。
他先前看到了离府的马车,“就这么让人走了?”
这可不像某人的作风。
容倦却直接问:“你想怎么处置右相?”
话题跳跃太快,谢晏昼语气微扬,“嗯?”
“你的人都跟着进了相府,那不得带点土特产。”
容倦扬着一贯懒散的脸颊问:“是想往相府塞点通敌卖国的罪证,还是藏个龙袍什么的,亦或是直接充当刺客,下毒放火制造意外,偷盗机密文件…都行。”
一口气,给出玩转相府的N种方式。
说话间,他随意补了句:“君若欲行大事,记得提前藏匿转移我及在外的九族,好坐实右相早有反心。”
高端的阴谋诡计,往往采用最质朴的方式。
容倦可没耐心和什么族亲们斗智斗勇。
后厅就是祠堂,背对着谢氏列祖列宗,陶家兄弟瞳仁骤然收紧,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送护卫是为了做这件事吗?
他在说什么疯狂的话?
偏容倦似无所察,打了个呵欠后,蜷在椅子上,不怎么动了,就像要冬眠的小动物。
然而,口中发出的不是梦呓呢喃,而是释然常诵的往生经,直至最后收尾:
“谨以部分亲眷献给我的母亲,愿其得享安宁。”
冬日里的阳光普照,少年每根头发丝都熠熠生辉。
谢晏昼忽而轻声道:“你们看,他似乎有了佛性。”
陶家兄弟:“??”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帝,忆圣母早逝悲恸不已,常行至孝之举以寄哀思。
第48章 观测
陶家兄弟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佛在哪里, 最后草草归结为佛在将军心里,所以见性成佛。
谢晏昼一花一世界时,容倦正满脑子杀人放火。
历来穿越任务都是以填空题的形式出现, 真正做的时候, 无非是多选题,他现在却只想变成单选题。
“早该把便宜爹从候选人名单上划走了。”
说着稀奇古怪的话,容倦顺手帮谢晏昼拂去肩头落雪,轻飘飘道:“我爹好强了一辈子,他要让你出京都,那自己也得跟上,不然不就落后于你半步?”
老家来人,魂归故里, 落叶归根,善哉善哉。
一句话让陶家兄弟回神。
陶勇猛吸气。第一次听人把弑父说的如此委婉, 全程一副我在为他好的语气。
转念一想,大人已经好多天没杀人了。
现在行动起来, 好像……也正常?
谢晏昼笔直如松站在原地,肩头一点雪被扫净。
一些腊梅的清香从面前人宽大的袖袍内飘来,府中下人在用香料熏染衣袍时,总是会选择应季之花。
雪沾在微凉的指尖, 指腹冻红了两分。
谢晏昼忽然抓住了那只手。
雪沫在双方皮肤温度的传导间融化。
容倦微微一怔。
今天陶家兄弟已经不知道吸了几口实打实的凉风, 都快吸到肚子疼。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在意的人替自己出头, 谢晏昼冬日里感受不到丝毫凉意,只觉得寒风吹来的都是暖阳。
不过他还是摇头:“容易牵连到你。”
容倦只是笑了下, 重新坐回去。
免死金牌在手,最多流放,不少偏远地区都有他们收服的山匪。督办司暗中运作一二, 去哪里不是当山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