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而后传来白小荷的声音:
“陛下,奴婢做了宵夜,可要用些?”
这一晚上,又累身又烧脑, 应天棋的確饿了。
他喚白小荷进来,把画卷放去一旁,随手拿起一块甜酥饼送到嘴邊。
“嗯——”刚吃一口,应天棋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甚好!”
“陛下不嫌弃就好。”
白小荷看看他,目光又落向了桌上那幅女子画像。
她上次就看过这幅画,现在见应天棋把它重新拿了出来,她便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陛下有新发现?”
“算是吧。”
应天棋有点出神地点点头,片刻又问:
“对了,小荷,皇后走得早,她的坤寧宮后来可有修整过?原来的東西还在吗?”
自上次应天棋问了皇后之事后,白小荷一直帮他暗中留意着,这么些天,多少也打听到了点東西,足够回答应天棋的问题。
“皇后离世后,坤寧宮便封了宫,除了日常洒扫,已許久无人入内了。”
“那就是说……皇后的東西也都还在坤寧宫里封着?”
“是。”
应天棋心里有了主意:
“那如果我过去看看……?”
“恐怕不太方便。”
白小荷在应天棋停顿时,温声接上了他未出口的话。
应天棋一愣:
“为何?”
“按奴婢从旁人口里听到的说法……陛下与皇后,不睦已久。”
不睦?
这倒是和方南巳先前同他说的那些话对应上了。
应天棋正正坐姿:“外边怎么说?我听听。”
“……”白小荷瞧着应天棋,目光略微有些复杂,欲言又止,像是想问什么,最終却也没开口,只默默把问题咽进了肚里,转而道:
“当年太后赐婚时,陛下便为此大闹了一场,不吃不喝,不肯与娘娘大婚。但太后懿旨无法违拗,这桩婚事終究是成了,婚后,陛下对娘娘始终淡淡的,只在每月初一十五与节庆之日去皇后宫中过夜,其他时间,都在乾清宫,或其他嫔妃处。陛下于皇后,尊重是有的,寵爱却……娘娘过世之后,陛下再未踏足坤宁宫一步,若陛下此时突然过去,被旁人知晓,怕是不妥,恐生猜疑。”
小荷现在跟着应天棋算是越来越精了,已经学会为他打算、忧他忧虑之事了。
应天棋点点头:
“你说得也是,是朕思虑不周……对了,皇后的死因,外界是如何传说?”
应天棋耍了个心眼子,没直接问皇后怎么死的,而是转个弯换个问法,假装打听江湖传言,实际只是想掩盖自己一无所知的事实。
“病逝。”
“病逝?”
应天棋真是怕了这两个字。
想当初自己二周目被人活活毒死在床榻上,那也是“病逝”。
听见他的疑问,白小荷点点头,又补充道:
“对外称病逝,但私下传言……”
说到一半,白小荷意识到这话不合适,忙改口道:
“皇后娘娘的病来得突然。听皇宫里的老人说,娘娘身体一向很好,很少生病,平时爱说爱笑的,结果那年初冬,突然就病倒了,虽然太医院一直给用着最好的藥,但身体还是每况愈下,终也没能熬到来年春日。”
应天棋自然懂白小荷这话的意思。
这病来得蹊跷,或许不是病,而是毒。
可是李江铃的母家虽不说有多大的权势,但镇北侯世代功臣的名头摆在那里,誰会去害她?
应天棋只能想到两种可能性,要么是李喆自己结了仇家,别人看他死了儿子还不够,还要算计死他的孙女,讓他彻底断子絕孙失去念想。
要么就是谁觊觎后位,想毒死李江铃给自己讓路。
可这样也说不通,因为应弈后宫至今还空悬着后位,连唯一的妃位还是自己给提拔上去的,哪有什么继后预备役?
“陛下。”
“嗯?”
在应天棋琢磨的时候,白小荷喚他一声,让他回了神。
“有些事情,奴婢只能暗中从下人口中打听,他们听来的也大多是传言,并未亲眼见证过,或许会有不尽不实之处。”
两个聪明人凑在一起说话,很多事都不用说得太明白。
应天棋皱了下眉:
“你的意思是,要想知道更多真相,还是要先找个知晓内情的人。”
白小荷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自小在宫里长大,这些年伺候过她的宫女嬷嬷大多不在了,只有一人,能够確定目前还在宫中。”
听白小荷这么说,应天棋直覺她要来个大的,于是配合发问:
“是谁?”
果然,白小荷垂了下眼,道:
“皇后娘娘曾经的伴读,姓徐。”
应天棋愣了一下,脑子里立刻跳出来个名字:
“徐婉卿?”
“是。翠微宫,徐昭仪。”
又是没想到的设定和发展。
应天棋缓缓叹出口气,靠回椅子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们两个人关系很好吗?”
“是。”白小荷应道:
“少女时期便形影不离,大婚后,陛下封了徐姑娘为才人。皇后与徐才人也未生嫌隙,依旧亲密,时常在一起。”
那是真的关系很好了。
应天棋在心里感慨一句。
不过这么一来,有些事倒是能对上了。
比如徐婉卿一听他梦里那句“蝉蝉”,就知道他是在唤皇后小字,且敢跟皇帝直接提起。原来不仅仅是因为恃寵而骄,还有着与李江铃的情分在。
可是将目前已知的各种信息拼凑起来,应天棋还是觉得剧情有些扑朔迷离。
在他的梦境和书房藏画这两点来看,应弈应该是十分喜爱李江铃的。
可是其他所有人却都说,应弈不喜李江铃,在这门婚事刚被提起时便极尽反对,婚后对她也只有尊重没有宠爱。
这又是怎么回事?
应天棋并不怀疑应弈不爱李江铃。
因为他很明确病时那段梦境和感情不属于自己,既然不属于自己,那就只能属于应弈本人。从第一视角感受到的剧情和情感,应天棋不信是假的,毕竟人不可能欺骗自己的潜意识。
所以他还是倾向于这份感情是真实且深刻的。
……难不成是应弈情深似海却不能表露出来,表面上与李江铃两看生厌实际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可是应弈图什么呢,他和李江铃是合法夫妻,根本没必要啊!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李江铃”和“蝉蝉”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毕竟他之所以把这二人联想到一起,全是因为徐婉卿那句话,说他唤了皇后小字。
但徐婉卿误认重音,比如李江铃小字恰巧是“婵”,那也有可能,
应天棋觉得,还是得先把最核心的这一点确认了,之后再做推测才有意义。
于是他朝白小荷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问:
“坤宁宫日常打扫是多久一次?”
“每月朔望。”
朔为初一,望为满月,也就是十五左右。
应天棋算了算日子,今日是八月十一,离满月已经不远了。
“你现在在宫里可有能信任且手脚麻利的人能用?”
“有,需要奴婢做什么,陛下吩咐便是。”
“下一次坤宁宫开宫洒扫日时,我希望能在里边混进一个自己人,顺便再带点东西出来。”
皇宫每个角落都是眼睛和嘴巴,应天棋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亲自去坤宁宫太过招摇惹人生疑,但让底下人不显眼的人悄摸做点什么应当还算安全:
“重点放在寝殿和书房,一来要对于女儿家来说稍微私密一些的东西,比如贴身的玉佩、香囊一类,二来要书信,有批注的书籍、保存下来的信纸,都可以。”
应天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蝉蝉和李江铃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古代没有照相机,画像更是一个画师一张脸,根本没有参考价值,只能从她本人的贴身物上找找线索。
至于徐婉卿那条线,应天棋暂时不打算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