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知道这游戏是单机模式,应天棋真的会怀疑方南巳也有什么预知的外挂:
“他这打算得也太细太全了……”
“大人是这样没错。”苏言忍不住附和一句,应天棋品得出他对方南巳的崇拜。
“……所以,凌溯真的是冲方南巳来的?”
应天棋更关心这事。
他觉得完全没有道理。
“是。”苏言点点头:
“凌溯不知从哪得的消息,往河东放了数批暗探,确定大人没在河东,又一路查下来,找到了这里。”
这样的话,方南巳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方南巳没去河东,而是暗中来了江南,其实这事被发现也无所谓,只要保证方南巳能够按时回京就不是大问题。因为凌溯没有证据,回京之后最多只能给陈实秋和郑秉烛报一句,明面上也做不了什么。
毕竟古代没有监控没有照相机,空口白话的,谁能证明谁去了哪里?
再说凌溯自己也不干净,如果他要自己指认方南巳,那首先得解释他这锦衣卫指挥使不好好待在京城,为何会出现在江南。
那凌溯会做什么?
应天棋想,如果自己是他,会选择先不惜一切代价将方南巳按死在这里。
不管方南巳在这地方是来见谁、来做什么,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没有能证明方南巳人在江南的证据,那只能拿人头当证据。
按陈实秋那疑心病重、露头就秒的性子,应该将方南巳当了许多年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说这人无家世无爵位,只有一身功勋和一个没什么实权的职位,碍不到陈实秋什么,但不受掌控的棋子在她那里一律该死。问题是方南巳本人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在京城里朝堂上无法发落,如果有悄无声息解决他的机会,陈实秋一定会很高兴。
凌溯也清楚这点,如果不懂揣摩顶头上司的心意,他就没法在这个位置上待这么久。
所以,这次抓住了机会,凌溯一定会使尽一切手段置方南巳于死地。
应天棋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他想问问苏言,方南巳不会有事吧,但显然,这个问题除了浪费时间制造焦虑,并没有其他意义。
他跟着苏言沿着小道一路往西去。
到现在,应天棋终于想起问句正事:
“我们去哪?”
“西边山道口,辰姐会在那边……”
苏言话音倏然一顿。
应天棋从他戛然而止的话音中敏锐地觉出些不同寻常。
果然,下一瞬,苏言猛地拽了他一把,一只长箭几乎擦着应天棋的发丝钉到了他身后的树干上。
“来人了。”苏言声音有些沉,一把握住了应天棋的手腕:
“陛下,得罪。”
应天棋还没来得及回话,人就被拖着飞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能在短短一天内把同样的刺激感受两次。
很快,苏言改拖为捞,应天棋觉得自己像一只麻袋,被苏言架在臂弯里,脑子都被混成了浆糊。
应天棋一时只能听见耳边呼呼刮过的风声。
而后,不知哪一刻,金属相接的声音响起,前路飞出一道黑影,当头一刀朝苏言劈来。
也是苏言反应快,见势不对立马从腰间抽出短剑迎击,却还是被来人的力道震得后退数步,同时松了捞着应天棋的手。
应天棋就这样被丢在了雪地上,等他好不容易爬起身来,抬眸看去,苏言已经和那人打在了一起。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苏言的手臂好像挨了一刀,不过很快苏言的短剑也刺进了那人的侧颈。
黑夜里血色掠过,刺客软软倒地,苏言快步向应天棋走来,边警惕地朝身后望了眼。
“这人是来拖延时间的,后面的人要追来了,陛下你先走。”
苏言扶起应天棋,将他往小路上带了几步:
“这里已经离西侧山口不远了,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能找见辰姐,属下在这里拦着他们,陛下放心去。”
“你……”应天棋本来想问“你怎么办”,但这话问出来太傻,所以出口时变成了一句:
“你当心些。”
苏言微微一愣:“……是。”
多的话,应天棋没说,说了也没意义,所以他只管按苏言所说的往前跑。
这种情况下,他照顾好自己不给旁人添麻烦不让他们担心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关心和帮助。
于是应天棋沿着这条路往前、往前。
寒风吸进喉咙,有些刺痛感,但应天棋顾不上那些。
虽然苏言说离西侧山口已不远了,可应天棋却觉得这条路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直到不知哪个瞬间,他听见远处又传来一道巨响。
那声音太过突兀,以至于应天棋被吓到,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恰好脚尖碰到一颗石头,应天棋一时失去重心,朝前扑着摔在了地上。
地上也不知有什么,应天棋用手撑地时感受到一阵刺痛,再抬手,已是满掌温热的血。
应天棋顾不上疼。
他把手掌往衣裳上蹭了蹭,正想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但下一瞬,有人靠近,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应天棋愣了一下,闻到了熟悉的香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香味是方南巳的,血味是自己的。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发现来人是方南巳的瞬间,他竟松了口气:
“你没事。”
“嗯。”
方南巳握住他的手:
“别往前了。”
“为什么?”应天棋愣了一下。
“有埋伏。”方南巳呼吸好像有些重,言简意赅:
“跟我走。”
应天棋回头看了眼:“苏言还在后面……”
“我知道。”方南巳打断了他,拉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应天棋觉得方南巳的状态不太对劲,但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问什么。
方南巳带着他绕到另一侧的小路,中间有一小段路需要爬上一块巨石,方南巳便先将应天棋托了上去,自己落在了后面。
应天棋努力从石头上翻过去,穿过山壁的缝隙,便是一条格外陡峭的山间小路。
而后,他听见身后人嗓音有些低哑,说:
“……顺这条路下去,去……找方南辰。”
应天棋心里升起一丝异样。
他在想,明明方南巳就在自己身边,为何还要同他嘱咐这么一句。
就像……
应天棋回头看去。
瞳孔微颤,睁大了眼睛。
“方南巳!”
方南巳低头撑着石壁,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跌跪在地。
他也的确脱力倒下了,只是应天棋在他跪地之前冲上去抱住了他。
“你……”
应天棋承着那人的重量,抱着他跪坐在雪地上,原本想问,你怎么了。
但话音却哑在了嗓子里。
因为他在方南巳的后肩处摸到一把冰凉湿透的衣料。
……是血。
应天棋想,
原来,不仅香味不是他的,连血腥味也不是他的。
应天棋颤着抬起手,雪地的反光映亮他的眼睛。
他看见雪花落在掌心,融化后变成和血一样的颜色。
方南巳的血和他手上的伤口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你……”应天棋顿时漫上一股巨大的恐慌。
“你受伤了?”
留这么多血,是刀伤,还是箭伤……?
应天棋知道,其实都不是。
因为他没有摸到刀口。
方南巳身上也没有遗留的箭簇。
应天棋想到了他见到方南巳前,听见的那声熟悉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