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凌溯像那种忠诚到断了一条手臂、冒着随时被抓被杀的风险也要爬回京城给主子报信的人吗?”
方南巳想了想,诚实地给了个“不”字。
于是应天棋道:
“我也觉得不像。”
其实他这两天一闲下来就在琢磨这事:
“他那种狠辣心性,虽把利益看得重,但再重也重不过自己的命,他跟陈实秋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目前看来也没什么感情恩仇上的牵扯……
“那如果我是他的话,在明知道有人追杀自己的情况下,我肯定会先找个其他什么地方躲起来,先保命重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毕竟他肯定知道我们不希望他回到京城和陈实秋联系,离京城越近,他就越危险。”
应天棋思考的时候喜欢盘手里的东西玩,他转着手里两只精致小巧的核桃,垂眸思索道。
而在他说的时候,方南巳就在一旁盯着他瞧,目光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他既然没那么忠诚,也没那么愚蠢,为何还一直往京城的方向来呢?”
应天棋沉默片刻,有了答案,微微睁大眸子抬头看向方南巳:
“或许是因为,京城有他放不下的事,或者人,所以他必须要回来?”
方南巳突然同他对视,有那么短短一瞬的怔愣,不过很快,他微微扬眉,点了点头,算作认可。
“那得尽快了。”
应天棋从椅子上站起来:
“陈实秋和郑秉烛派出去的人都死完了,失联太久,他俩一定会怀疑。到时如果让他们察觉外头人出了事就难办了,我们得在那之前抓到凌溯。可是如果不是真的忠义,对凌溯来说,又有什么能比他的命还重要呢……他结婚了吗?”
最后一句是问方南巳,但显然,方南巳没有听懂。
于是应天棋改口:
“娶妻,他娶妻了吗?”
这种牵绊,最俗的自然是妻与子。
“没有。”
“他也没成亲?”应天棋有些意外,毕竟凌溯看着也有二十来岁了,是个该有家室的年纪。
于是喃喃着吐槽:
“京城老光棍还挺多……”
“你说什么?”方南巳很轻地眯了下眼。
“没什么。”
应天棋冲方南巳笑笑:
“我过几天可能还得向你借荀叔一次,等出连昭情况稳定下来就还给你。至于凌溯那边的事……”
方南巳听他前半句就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他整整衣袍下摆,自木椅上起身:
“我去查?”
“不。”
谁想这次,应天棋却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而后话音一转:
“这事暂时不用你操心。”
应天棋没注意到方南巳疑惑的目光,只弯唇笑笑,眸里有丝狡黠的光:
“我还有山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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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竞品》
第140章 七周目
山青这段时间在北镇抚司也不是白待的, 应天棋不会让手里任何一颗棋待机过长。
“你今儿从皇宫出去之后直接找山青就行。他也不笨,如果凌溯身边真有咱们想知道的这种人或者事,他会告诉你的。”
应天棋这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看得方南巳轻挑了下眉梢。
“为何?”他问。
“什么为何?”
“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这是我交给他的任务啊!”
“何时?”
“就,你八月跟我说有几队锦衣卫出城那次之后。”
“……?”方南巳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们一直有联系?”
“嗯啊!也不算一直吧。”
应天棋从头到尾每一根发丝每一颗毛孔都写满了对自己聪明才智的欣赏:
“也就那次,你跟我说完后,我就想, 锦衣卫里也有我的人啊!能出这种任务的锦衣卫一定是陈实秋或者凌溯的心腹,现在他们出去了, 北镇抚司多多少少会空些,岂不是个好机会?
“你看,山青是从你手里过去的,他在凌溯手底下没什么上升空间, 我要想让他爬上去, 肯定得先把凌溯干掉。有这么个好机会,我就托阿昭,又让她托紫芸往北镇抚司跑了一趟, 跟山青说,‘青啊,你好好干, 咱现在职位低没关系,不引人注目正好可以偷偷摸摸做些大事,你帮我盯着北镇抚司头子们的一举一动,最好把他们老底都查清,说不定哪天拿到了有用的消息,咱就扶摇直上称大王了’!”
应天棋觉得自己这声嘱咐真是明智至极,这不就用上了:
“看, 我是不是特有远见?你是不是特佩服我?”
方南巳冷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别高兴太早,若他什么都没能查到,你现在的盘算还是一场空。”
“那不会,我相信他。”
“?”
方南巳看向应天棋的目光多了那么丝意味深长,而后,他抿了下唇角,点点头,总结:
“不信我,但信他。”
“你这人怎么老爱拿自己比来比去的?”
应天棋觉得方南巳可真奇怪。
方南巳没理他,转身朝门口去:
“那你找他。走了。”
“哎,”应天棋赶忙小跑两步过去拉住他:
“别发神经!”
“什么?”
“……”应天棋抬手顺着他脊背往下捋了两把:
“意思是你别给我闹脾气。我说你这人怎么一天到晚跟个醋坛子似的,你娘子的醋你吃吃也就罢了,我的醋你也吃?没见过你这样的!”
“那我走。”
“别。”
拉不动人,应天棋索性两手环着他的腰把他往后拖:
“你这人怎么还抢活干呢?我不是想着你还要查宁竹那事儿,再给你交代个凌溯的任务怕你两头忙吗?山青那里有现成的情报,身手也不错,有他帮忙你不是能省很多功夫?”
应天棋想了想,觉得方南巳可能是不满山青一个小卒得到如此器重、能接到如此紧要的任务,不服他重山青而轻南巳。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应天棋笃定道:
“你的任务最重要,真的!说实话,凌溯一死,我跟陈实秋也就差不多到了要摊牌翻脸的时候了,所以我们得快点拿到能反制他们陈郑小联盟的把柄,有底气才不会太被动,不被动就不会死得太难看,这么一说,哇,原来你才是整件事中最重要的那一个!其他什么谁家的甲乙丙丁,跟你一比都排不上号,都得看你方大将军的鞋底!你说是……”
应天棋还在这歌颂方大将军那不可撼动的重要地位,那边方大将军自己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转了个身,应天棋便从背后拖行变成了正面拥抱,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方南巳捏住了下颌:
“陛下。”
“啊……?”
应天棋被迫抬头,有点茫然地抬眼看他。
与方南巳对视片刻,应天棋看他眉梢轻轻扬了一下,残忍地对他说出两字:
“奇蠢。”
“?”这话应天棋可不爱听。
他愤怒地握起拳,趁方南巳转身时冲过去赏他肩胛骨一个大拳头,但他错误地估计了两方悬殊的武力差距,一拳下去应该没能对方南巳造成任何伤害,反倒砸痛了自己的手指骨。
方南巳可能觉得自己是被哪来的鸟啄了一下,疑惑转头。
应天棋努力做好表情管理,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狰狞:
“……没事儿,跟你玩呢。”
“那还玩吗?”方南巳扫了眼被应天棋背到身后的手。
“不玩了,你去吧,记得我交代的事。”
“是。臣告退。”
转身时,方南巳听见了后面那人偷偷吸气跳脚的声音,唇角扬起丝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方南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