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细看却也不那么熟……
出连昭下意识看向了应天棋。
应天棋看清那人的模样,自是满面惊喜:“辰姐!”
“来了。”
方南辰翻身下马,丢了连弩改拔弯刀,扫一眼瞧着人都好好的,似是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赶上了。”
第190章 九周目
应天棋情绪大起大落, 他看着如神兵天降的方南辰,真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而方南辰同过路的人马打了几个手势,后才得空瞧一眼应天棋。
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这小太监手里拉着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应天棋自然知道她那铜铃般的眼睛是为着什么。
但他现在也不好解释,只得先拍拍姚阿楠的肩膀:
“阿楠?”
姚阿楠紧闭着眼睛, 什么都听不见。
她方才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只是看见有箭朝陛下去了, 她不想陛下受伤流血死去,所以还不等脑子细想,身体就先扑过来抱住了陛下,想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这一劫。
她很怕痛, 更怕死。
她闭紧了眼睛, 耳朵里一片嘈杂。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其实只有一个想法——箭扎在哪里都好,她只希望别伤着陛下, 也希望这折磨快点过去。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她是已经死了吗?
老一辈人说,人死前会看见走马灯,将在很短的时间里回忆完自己一生最重要最深刻的部分。
那她的走马灯会是什么样的呢?
对她来说, 什么是最重要的呢?
“……阿楠?”
姚阿楠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分辨出这是现实而非梦境,她这才艰难地找回意识,发着抖松开了紧抱着的人。
四周好像热闹了很多,也明亮了很多。
姚阿楠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死,甚至没有受伤,她和陛下, 好像都还活着。
“我们得救了,姚阿楠。”
应天棋提醒道。
姚阿楠盯着歪倒的发髻和散乱的头发,左看看又看看,再听了应天棋的话,好像才终于相信他们脱离了危险一般。
于是姚阿楠再绷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应天棋不大会安慰人,他拍拍姚阿楠的肩膀,再同出连昭对个眼神,示意出连昭过来安抚一下这受尽了惊吓的小姑娘,自己走向方南辰,道:
“辰姐,行宫里还有不少人,劳烦你们……”
“我晓得。”
方南辰的脸色稍微有一点精彩,她暂时还没法面对应天棋。
应天棋对她这点微妙情绪浑然不觉,还在问:
“是方南巳跟你们打招呼了?”
方南辰点点头:“他不放心你在这,叫我想法子带点人过来把你偷出去,我便紧赶慢赶地来了,一过来就瞧见这盛况,还好赶上了,否则我可没法子同他交代。”
应天棋听了,又想起方才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那些人马。
他记性还可以,毕竟之前也是跟方南辰混过几日的,她那匪帮里有什么人他都大概记着,但回忆起来,刚才马上的人竟有相当一部分陌生面孔,心里便也有了答案:
“辰姐带过来的不止是沉龙寨的人吧?”
“嗯,还有诸葛问云养的人。二刀流也来了,他带人从行宫正面攻入,一会儿你就能见到。”
顿了顿,方南辰似想起了什么,微一挑眉:
“隔空喊话这么久了,我倒还没见过你那位陛下,今儿倒是终于可以露面了吧?他人呢,还在行宫里?”
应天棋愣了一下,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赶紧低头看看自己——
一身太监装扮。
不对。
他又立刻反应过来。
方南辰为什么没对此表示惊讶或者疑惑呢?
她是知道自己和方南巳的关系的,他弟找了个太监,她一点都不觉得讶异吗?
自己在她面前披的一直是白小卓的马甲……
意识到这点,应天棋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可能性——
她查过“白小卓”这个名字了???
他早就知道他是太监了???
过往回忆一帧帧闪现心头,方南辰以前每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都跳到了应天棋眼前,带给了他新的味道和感受。
应天棋不敢细想。
他只想赶紧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算了。
好在,在他想出要怎么回答方南辰前,行宫的方向忽然传来一记嘹亮的哨音。
方南辰立刻被那声响吸引了注意,抬步便走:
“结束了。”
今夜这一场,真正让应天棋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小一个良山挤进了四方势力,好在最后结局时,优势在他。
其他的问题都被抛去脑后,应天棋跟着方南辰快步回到了行宫。
今夜奇袭的那群刺客已被拿住,宫殿燃起的火焰也已熄灭小半。应天棋本想找个活的问两句话,但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忠烈的,见计划失败干脆利索地服了毒,最后竟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幸存的宫人被暂时安置在外头的园子里,经历这么一遭,大家都吓坏了,聚在一起只有呜呜的哭声。
配上这么个心惊胆战的凄凉夜,倒也应景。
应天棋跟在方南辰身边,踏着因泼水灭火而湿漉漉的地面,心里焦急地想找李喆和白小卓的下落。
可能是察觉到他状态不大对,方南辰侧过脸瞧着他问:“你在找人吗?在找谁?”
“定北侯李喆,李老侯爷,还有……”
“辰姐!”
应天棋话还没说完,忽被头顶阁楼探出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他微微一愣,抬头看去,便见宋立站在阁楼围栏边探身出来瞧着他们,脸色有些不大好:
“这有……”
大约是某种本能的预感,应天棋心里不大妙了。
他没等宋立说完,转身撒腿就找楼梯往阁楼跑去,上楼梯时因着太着急,还踉跄一下,险些摔倒,还是宋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令他不至于从刚爬上来的楼梯上再滚着摔下去。
“小白,你别急……”
应天棋没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他现在顾不上这些小事了。
因为抬眼后,他看见了阁楼走廊上歪斜的两具尸体。
他认得那两个人,是方才在李喆身边紧跟的护卫。
应天棋的手有些许颤抖,他低头沿着脚下的血渍,一步步走到前面大开的木门外,抿抿唇,鼓起勇气朝里看了一眼。
下一瞬,他眼瞳微颤。
屋子里飘着浓郁的血腥气,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不下十具尸体,而李喆坐在屋子另一头,后背抵着一只高高的木柜,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都被血色沾染。
他原本穿着一件软甲,此刻银白色的甲面已添了许多道刀伤,最严重的一处应当是腹部,因为他正用手捂着那处。
但这也无济于事,深红色的血液不断从他指缝间涌出,看着刺目惊心。
应天棋面色发白,几乎是踉跄着走过去扑跪在李喆身边,抬起手,却又不敢碰他。
“你来了?”李喆抬起眼睛。
年岁上涨,老人的双目本已有些浑浊了,但此时此刻,那双压在皱纹下的眸子却格外清明。
应天棋垂着头,本想说些什么,可喉头艰涩,明明张了口,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你那小太监……”
李喆嗓音嘶哑,抬起颤巍巍的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柜子:
“我给你……护住了……”
说着,李喆唇角又溢出一丝血:
“哭着闹着不肯进去,我给敲晕了塞进去的,人没伤着,倒还好好的……”
听了这话,应天棋心下哀恸。
他抿紧唇,只管点头,再开口时,他声音已带了些许哭腔:
“……太医呢?找几个太医来,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