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都办好了。”
应天棋已经脱了白日穿的锦袍,换了一身便于行走的短打。
他缠好手腕上的布条,最后嘱咐道:
“我今夜说要住在繁楼,想来郑秉烛也不会非抓我回瑞鹤园,若他们多问,就说是我的意思,要他们滚远点别来烦人。我有点事要去做,快的话两三个时辰,慢的话天亮前也能赶回来,你俩机灵点,别让郑秉烛发现我跑了就是。”
“是。”白小卓与方才进来的琵琶乐女一同行礼,后者正是乔装改扮掩人耳目的白小荷。
一切准备就绪,应天棋大大方方出了房门。
经过国师府護卫身边时,那护卫冷冷地盯着他,看清他的脸后,护卫睁大眼睛,正想说什么,但应天棋眼疾手快,从怀里掏出一瓶喷雾,朝那护卫“噗呲”一喷。
世界上本没有废物,所谓废物只是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应用场景。
新手商城10积分一瓶的失忆喷雾原来真的有它大放异彩的时候,护卫的目光立刻涣散,应天棋就趁这时机溜之大吉。
要从郑秉烛和陈实秋的监控下溜走一晚简直难如登天,现在不在皇宫里,应天棋没法使用“嘻嘻嘻”,如果不拿出点别的特殊手段,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今天的准备时间还算充分,应天棋一早摸清了繁楼内部大致的路线,从天字房出来后径直去了侧门。
果真如苏言所言,方南巳已经等在了那里。
方南巳今夜穿了一身暗紫色的窄袖长袍,负手立在墙边,身后是苏言,还有苏言牵着的两匹墨色骏马。
“陛下。”
看见他后,方南巳朝他抬手一礼。
“晚上好。”
应天棋随口打个招呼,看看那二人,又看看那两匹马,脑子一抽,问了一句:
“没车吗?”
听见这话,方南巳像看傻子似的瞧了他一眼:
“若是套辆马车,等陛下见到张葵,怕是天都要亮了。”
应天棋觉得他有道理,但事情还是不正确:
“那你们两个人两匹马,我坐哪?栓个绳子跟在马屁股后面跑着吃屁吗?”
应天棋抱起手臂,盯着方南巳,却没想到方南巳微一挑眉,赞道:
“陛下英明。”
说罢,方南巳从苏言手里牵过一匹黑马,走向应天棋,对上他幽怨的眼神,没忍住轻笑一声。
而后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臂弯:
“上马。”
第38章 五周目
方南巳握着应天棋的臂弯, 作势要将他扶上馬。
应天棋却没遂他的意顺势上去,而是卯着劲儿拒绝着方南巳的搀扶。
“你要带我?”
二人一时陷入僵持,应天棋看看身边的黑馬, 又看看方南巳。
方南巳稍稍揚了揚眉,意思是“不然呢”?
“不用。”应天棋挣开他的手。
估计方南巳看他一副细胳膊细腿娇生惯养的样子, 认定他駕驭不了馬这种交通工具,所以只准备了两匹馬, 打算自己或者蘇言带他一起。
但今夜趕时间, 两个人骑一匹马多有不便, 应天棋肯定是指着怎么方便怎么来:
“我会骑马。这離你府上也不遠, 你或者蘇言回府再牽匹马去吧,我这留一个人带路就行了。”
应天棋这话说得自然,但方南巳显然不大相信他口中的“会”是个什么程度。
他上下打量应天棋一眼:
“陛下……确定?”
这一眼打量落在应天棋这里,多少有点侮辱人了。
他覺得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索性让方南巳走遠些, 自己踩着马镫动作利落地骑上马鞍,居高临下地瞅着方南巳:
“看不起谁呢?”
方南巳微一挑眉,意味不明地牽了下唇角:
“臣不敢。”
“别啊,你方南巳有什么不敢?”
应天棋拽了下缰绳, 轻轻夹了下马肚:
“先走了。駕!”
方南巳瞧着应天棋那熟练的动作和潇洒的背影,轻笑一声, 收回视线看向蘇言。
蘇言正有点震惊地大睁着眼睛望着应天棋離开的身影, 片刻感受到方南巳的视线, 才回过神,趕紧牵着马,将缰绳交到方南巳的手里:
“大人和皇爺先行,属下随后就到。”
“嗯。动作快点。”
方南巳翻身上马, 追向已经拐出巷子没影了的应天棋。
京城的主街是不允许驰马的,应天棋也担心黑灯瞎火的骑着马撞了人,因此选了僻静些的小路,骑着马溜溜达达地往城门的方向走。
“臣竟不知,陛下还精通骑术?”
方南巳行在应天棋身侧,问。
“别捧杀我,也就一般吧,算不上精通。”
夜晚巷子里灌进的風清清凉凉,吹得应天棋很舒服。
他眯了眯眼睛,随口答:
“小时候经常骑,那会儿学的。”
二人驾马出了城,道路从幽深寂静的小巷换到平坦宽阔的大路。
应天棋骑在马上早就心痒,他看了眼方南巳,而后扬鞭猛地一抽——
“驾!”
方南巳没想到应天棋会突然提速,微微一愣,抬眸看去。
夜色里,马儿抬腿狂奔,马蹄落在地面扬起尘土,发出错落的音节。
少年衣摆随風飘扬,带起一片张扬肆意。
应天棋骑在马上,在多日危局之中,找见了一丝久违的宁静。
应天棋父母工作都忙,总是没空照顾他,他上小学时,只要一放寒暑假,就会被送去爺爺家。
爺爷住的地方離城市很遠,但离草原和森林很近。爷爷家还有几匹马,应天棋很小的时候就被爷爷带着坐在马上吹风,后来人大了胆子也大了,就自己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
他骑马很疯,爷爷说他是个疯小子,一上马背就恨不得骑着马去追飞机。
但后来认识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沉稳偏多,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学习、写论文做研究,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也没有疯狂的尝试和决定。
偶然回憶起来,应天棋只覺爷爷和那段时光都离他很遠很远了,远得像上辈子的事,远得好像草原上的自己只是他虚构出来的梦境。
直到此时此刻他再次坐到马背上,驾马飞驰着,好像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自由,他才意识到,原来有些东西并没有走远,回憶里的自己也是真实存在着的。
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肆意过了。
“到了。”
方南巳带应天棋去的地方是离京城不远的一处庄子。
等应天棋勒住马,方南巳原本下意识要去扶一把,却又止了动作,只站在原处看应天棋动作利落地从马上跳下来、将缰绳系在门口的木杆上,然后拍拍手上尘屑:
“人就在这?”
这方院落藏在竹林里,和庄子中其他人家距离甚远,瞧着倒挺安逸,颇有种“独坐幽篁里”的氛围。
应天棋叉着腰瞧着这院子,半天没等到方南巳的回答,回头瞧一眼,却发现方南巳正静静地望着他。
“干嘛?”
应天棋对方南巳的注视有些过敏,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方南巳轻轻歪了下头:
“怎么哭了?”
手边没有镜子,应天棋也看不见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刚才骑马赶路的时候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有那么几个瞬间确实覺得眼眶湿热,现在劲头虽然过了,但眼圈想必还是泛着些紅的,这就被方南巳瞧见了。
周围这么黑都能瞧见人眼圈紅没红,比孙悟空还牛,不用进炼丹炉都有一双火眼金睛。
应天棋在心里无情吐槽,人却嘴硬:
“没哭,就是马背上风大,沙子进眼睛了。”
应天棋急于撇开这个话題,因此紧接着问:
“咱为什么要在门口站着,不进去吗?”
方南巳没什么反应,只悠哉地把缰绳绑好,轻飘飘撂出一句:
“鑰匙在苏言身上。”
“。”应天棋看着院门外那把锃光瓦亮的锁,真是服了:
“那我们跑这么快干嘛?”
“臣见陛下身姿潇洒且乐在其中,故不忍打断。”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苏言带我过来,你回去重新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