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应天棋对这句没头没尾的提示产生了些许警惕。
離开会怎样?
不会把他强制送回去吧?
……那可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应天棋顿住了脚步,紧张地等着事情的下一步发展。
他一动也不敢动,默默在心里数了十个数发现无事发生后,才默默鬆了口气。
下一秒,这大喘气系统才说完后半句话。
【玩家离开“凌鬆居”范围,传送点无法定位刷新,玩家下次使用技能至“凌鬆居”时,落地点将与本次重叠,望知悉!】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离开传送点再结束技能,就没法刷新定位点了。意思是这次结束技能走了就是真走了,下次传回凌松居也不会落到这次离开的地方,而是和上次一样落到凌松居后巷?
问题不大。
只要现在不把他丟回方南巳家里去就行。
应天棋松了口气,抬步想继续往前走。
可还没等他迈出半步,旁侧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迅速逼近,同时,他手臂也传来一股大力,将他生生扯去了一边。
应天棋只觉自己像只麻袋,毫无自主权地被人拉来扛去,最后,一声闷响,后背撞到了小巷冰冷的石墙上。
“嘶……”
应天棋撞得有些疼,下意识想揉揉发痛的肩胛骨,但有人先一步制住他的动作,按着他不让他挣扎。
控制住他后,那人低声问:
“一二三四五?”
夜深了,小巷里更是連一丝月光都透不进,伸手不见五指。
应天棋看不清眼前人的样貌,但听见这个声音,他立馬认出是谁——
紫芸。
紫芸前段时间被他送出宮去,虽然盯梢的活被方南巳一顿搞破坏逼得无法继续,但宮里宫外里应外合做做别的事还是可以的。
应天棋前几天已和出连昭打好招呼,拜托她跟宫外的紫芸传个信,让紫芸帮忙置办点東西,顺便给紫芸教了句暗号,好让她能在自己易容状态下确认自己的可信身份。
“上山打老虎。”应天棋轻松对出下半句。
“……老虎没打着?”
“打到小松鼠。”
四句全对,紫芸这才松开应天棋,却还是多问一句:
“宫里派来的?”
“是。”
应天棋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揉揉自己酸痛的肩颈。
然后他就听见了紫芸冰冷的声音:
“如果你还能见到那狗皇帝,记得替我转达,下次再让我说这么愚蠢的暗号,我就弄死他。”
“……”
应天棋戴着易容道具,紫芸自然认不出他是谁,更想不到狗皇帝能深更半夜跑出皇宫,只以为这是被狗皇帝派来与她接头的手下。
应天棋自然也不会主动挑明身份给自己找麻烦,因此只屈辱地默默应了声:
“好……”
紫芸退开两步,大概原本是想打量应天棋一眼,奈何光线实在太黑,只好作罢,伸手扯了一把他的衣袖:
“跟我来。”
应天棋便跟一颗白菜一般,被紫芸拎着穿梭在深夜的京城。
最后,紫芸帶他到了一处老旧的院落,鬼鬼祟祟钻进去,然后从院中角落的空缸里掏出一只布包,丟垃圾似的扔到应天棋面前:
“你需要的東西。”
应天棋抬眸看了她一眼。
而后蹲下身,三两下解开布包,翻出里面一套旧衣裳一面破旗子,还有七零八落的八卦罗盘龟壳铜錢等廉价道具。
他满意地点点头:
“就是这些,谢了。”
说完,应天棋犹豫片刻,又看向紫芸:
“紫芸姑娘,麻烦你……再帮我个忙吧?”
-
天色渐亮,京城街道上逐渐有了車馬,早起的摊贩已摆出热乎乎的馒头热粥,用蒸笼中溢散而出的帶着香味的白雾唤醒整个城市。
苏言坐在树上打哈欠,目光一直盯在街巷某个角落。
片刻,他隐约听见一道熟悉的哨音。
原本困倦的少年立馬来了精神,寻向哨音传来的方向。
暗巷里,方南巳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朝服,看见苏言后,又朝主街的方向瞥了一眼:
“人呢?”
“在那。”
顺着苏言手指的方向望去,方南巳眼里多出一道人影,停顿片刻后,他疑惑地挑了下眉。
那人长着一张普通到让人记不住容貌的脸,清瘦的身材,挂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此刻正蹲坐在街角的破石头上,双手捧着个油纸包,啃着里边白花花的热馒头。
方南巳微微眯了下眼睛,像是有些不确定:
“……他就是昨日突然出现在后巷的人?”
“是。”苏言盯了他一夜,自然不会记错。
“都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苏言回忆一番:
“从后巷出来后,这人径直去找了前几日您让我趕走的那个姑娘,没一会儿便换了身衣服出来了,之后一直在这一带徘徊着,刚才花了一文錢买了两只馒头,坐在那里吃到现在。”
方南巳轻笑一声,倒没再说什么。
他抬眸,扫了眼街边各色建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离瑞鹤园不远。”
“是。”苏言点点头:
“方才属下在上朝时间,看见了鄭秉烛的車驾自此经过。”
方南巳眸色渐深。
他盯着街角那个狼吞虎咽啃馒头的平凡男子,许久,才再次开口,低声喃喃:
“……他想做什么?”
苏言以为方南巳这话是在问他,于是认真答:
“不知道,看不出来。”
几乎是在苏言话音刚落之时,被二人共同注视着的那个道袍男子忽然有了动作。
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一把就将手里没啃完的半块馒头丢了出去,囫囵咽下口中食物,又正正身上包袱,拎起旗子戴好帽子,一个大跨步从街角迈了出去。
至此,方南巳才看清那人手中竹竿顶端挂着的旗帜上端端正正写着的八个大字——
[洞悉天机 化劫解难]
应天棋身上挂着龟壳罗盘桃木剑,一走起来就“叮呤咣啷”地响。
他学着电视剧里神神叨叨的江湖骗子,眯缝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本来想背几遍乘法口诀表,但为了凸显神秘感,他还是选择了对古人来说更具有迷惑性的字母表。
于是他就那么“abcdefg”地念叨着迎向前方走来的豪华四驾马車,一边扯下身上的龟壳,装模作样地摇晃许久。
终于,在马車靠近时丢出里面几枚铜钱。
铜钱跌滚着躺在他脚边,应天棋低头看了一眼,忽然睁大眼睛,夸张地朝后踉跄几步,伸手一把将布旗丢了出去。
那旗子不偏不倚,正好摔在马匹面前,把领头的马儿吓得停了步,虽然车夫立刻出声安抚了,但还是惹得马车车身一震。
鄭秉烛身边近身侍候的都是训练有素且对他绝对忠诚的人,见此变故,于马车右侧骑着马随行的领头護衛立刻跳下马大步朝应天棋而来,什么话也没说,走近了先抬腿狠踹向他小腹:
“不知死活的东西,知不知道你惊了谁的车马?!”
不知死活的东西……知不知道你伤了谁的龙体……
应天棋知道郑秉烛跋扈,却没想到他能猖狂成这个样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热闹早市街头,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瞧着,自己只是在他马车前扔了把旗耽误他两分钟时间而已,他竟然敢纵容手下对良民下此毒手!
那護衛下脚真是有点没轻没重,应天棋往后滚了好几圈,一时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努力翻身想爬起来,但身体一动,喉头立马涌上一股腥甜。
他低下头,控制不住地呛咳出一口血来。
躺在路中间的旗子被護衛折成两半当垃圾似的丢到了一边,那人还在叫骂什么,大意应当是让应天棋不想死就赶紧滚开别挡道。
应天棋却顾不上他了。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没演完的戏,和稍纵即逝仅此一次的机会。
毕竟他这身板,可再挨不了第二脚了。
他趴在地上,连血都顾不上擦,先手脚并用往前爬了几步,去看方才散落在地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