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寒未愈,不宜出来吹风,在家里休息就行。”
子衿低低应声,他想问阿渊过段时间打算去哪里,可不可以带他一块儿,但又不敢询问。
其实就算不问,他也知道答案,问了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以及让阿渊厌烦罢了。
他沉默地跟在楚渊身后,沉重苦涩的难过几乎压得子衿喘不出气,心中惶然无措。
乡间小路坑洼不平,天又黑了,一盏灯笼也照亮不出多少。子衿这会心神不宁,走路时没有注意路面,险些踩空摔倒。
楚渊及时扶住他,以为子衿腿疼的毛病犯了。
“把灯拿着。”
子衿下意识接过灯。
随后楚渊半蹲下身,把他背了起来。
子衿呆了一呆,紧张地伏在楚渊背上不敢乱动,连忙说道:
“…阿渊,我可以自己走,放我下来吧。”
楚渊声音微沉:“拿稳你的灯笼,别乱动。”
他语气带上了几分命令,子衿张了张口,最后乖乖地安静下来。
夏夜里,河岸边依旧虫鸣不绝,今晚无星无月,漆黑的乡间小路,唯有一盏昏暗的灯笼照亮。
子衿垂下脸庞,一动不动地贴着楚渊的后肩,垂眸怔怔望着摇曳的灯盏,双眸涌起水雾。
阿渊…你既然要离开,为什么如今又开始对我好了?我宁愿…宁愿你一直像以前那样,漠视我排斥我,或许这样…等到你再次抛下我的时候,我会死心一些不再去缠着你…
子衿用力咬住嘴唇,都快要咬破出血了,但还是觉得心里面好疼。
回到家中,楚渊发现子衿的脸色很是苍白。
“你不舒服?”
他询问着,伸出手探了探子衿的额头。
温度正常,并没见有发烧的迹象。
“还是腿很疼?”
楚渊记得大夫诊断时说,在阴雨天气的时候,子衿的腿疾比较容易发作,才会引起疼痛。
但最近都是炎热的天气,应该不大会犯疼才是。
子衿摇摇头:“没有…不疼。”
楚渊盯着他的面容:
“可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子衿把目光移向他提着的食盒中,“你带了吃回来吗?我正好有点饿了。”
楚渊见他边说边摸了摸肚子,似乎真是饿了,遂打开了食盒盖子。
“红豆薏仁粥,饿了就喝吧。”
晚饭时他也回来了一趟,子衿胃口小,没吃多少,所以楚渊就带了些粥回来给他当宵夜。
粥已经放凉,甜味淡淡的并不腻,熬得软烂的红豆薏米又有种别样的香甜,还放了桂圆肉和花生米,鲜香可口。
即便子衿这时候没有什么胃口,可想到这是楚渊做的,而且味道确实很好,因此也喝下了大半碗。
楚渊见状,问道:“饱了吗?”
子衿捧着碗,犹豫了一下,打算把剩下的喝完。
楚渊对他的胃口也数,估摸着他应该真吃不下了,便伸手把碗拿走。
“吃饱了喝不下的话,就别勉强自己。”
他两三口喝掉剩下的粥,拿着碗到厨房清洗干净,顺便生火烧热水和熬草药。
药一共熬了两份,一个用于内服,一个则是敷在腿上旧疾处,或能缓解疼痛发作的频率。
子衿跟着来到厨房,楚渊拉了一把凳子坐着,修长的双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他一边盯着灶炉里的火势,一边晃着手中的酒壶饮酒。
橘红色的火光跳跃在楚渊沉静专注的脸上,烟火袅袅里,却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第534章 楚渊子衿番外(76)
天气越来越热,日子看似平静而温馨地过去。
子衿却整夜整夜的失眠。
他害怕自己哪天睡醒过来,楚渊就不告而别了。
早上天还没亮,外面就下起了雨。
他睡不着,但还是等到了天大亮才起来,而楚渊已经做好了早饭。
“阿渊,早…咳咳…”
子衿从房间里出来,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最近他的风寒不仅没好,还有趋于严重之势,近几天咳嗽得更频繁。
楚渊暗暗皱眉,拉开椅子让他坐下,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今天下雨了,你的腿疼不疼?”
子衿摸了摸自己的腿,眉眼浅浅含笑,嗓音透着咳嗽后的沙哑。
“不怎么疼了,多亏你这些日子一直给我敷药,现在感觉好了很多。”
楚渊看向他苍白消瘦的脸色,眉头始终微微皱着。
“我不希望你有事情瞒我,如果身体真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知不知道?”
从镇上回到村子里,都快一个月过去了,药也吃了不少,可只不过是一个风寒却反反复复到现在都没好。
子衿身体的病弱程度,完全超乎楚渊的预料。
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大夫之前说的,子衿会命不久矣的话。
只是内心深处,却有一股沉重的不安缠绕着他。
子衿低下头咬了一小口包子,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里飞快闪过的一丝心虚。
“嗯…我会的,现在我的腿真的不怎么疼了。而且我的身体…需要慢慢调养,因此现在可能没有见效那么快。阿渊,真的对不起。”
楚渊神色略有无奈:“为什么又说对不起?”
子衿抿了抿唇,愧疚道:
“…我给你添了麻烦。”
见他歉疚得脑袋都快低到桌子下,楚渊目光静静凝视片刻,伸出手轻轻扣住子衿的下巴,将他的脸庞抬起来。
“少点胡思乱想,快些吃饭。”
说着,楚渊另一只手舀起一勺粥,喂到他嘴边。
温热的指腹摩挲着脸颊,似乎也撩动得子衿心神一阵恍惚,他下意识张口,乖乖喝下粥。
亲自监督他吃完早饭,楚渊收拾好碗筷回厨房,片刻后端着一碗药返回来。
“等会药凉了记得喝。今天下雨,你好好在家里待着。就算雨停你也不用去酒馆,我要去镇上一趟。”
子衿担忧地看了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雨。
“这时候去镇上?有什么急事吗?”
楚渊:“你的药也快吃完了,正好叫大夫来再给你看看。”
子衿闻言心中一紧,连忙道:
“阿渊…不用大夫来了,你忘了我也会医术的吗?药方按照之前的抓就行。”
楚渊眉头紧蹙:“我是不怀疑你的医术,可你吃了这么久的药,却始终不见好转。”
子衿垂下眼眸,含糊道:
“那是因为…我现在身体比较弱,才见效慢,我可以医好自己的,以前你不是见到过了吗?”
在子衿的一番劝说下,楚渊便放弃了去找大夫的打算。
“那我待会和空青去镇上,你待在家里别乱跑。”
他叮嘱完,拿了把伞便准备出门。
子衿一一应下,将楚渊送出堂屋,他站在屋檐下目送着楚渊离开。
楚渊走到院门口,回身冲依旧立在原地的子衿挥挥手,示意他回屋。
子衿听话的回了屋里。
安静下来的堂屋因为少了一个人,瞬间变得无比寂寥。
他怔怔发呆许久,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烟雨蒙蒙,天色暗沉,楚渊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每日目送着楚渊出门,虽然明知道他只是去离家不远的小酒馆,但子衿心里也总是空落落,甚至坐卧不安。
于是他去等楚渊的时辰,也越来越早。
如果可以的话,子衿恨不得整日整夜都粘着楚渊。
桌上的药早已凉透。
子衿像是才想起来那碗药,过去拿起碗,转身出了堂屋,一直走到院子一角那丛茂密的月季花边。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子衿也没有撑伞,衣衫发丝很快被淋湿了。
他沉默垂眸,如同往常那般把手里的药倾倒进花丛中。
只要他的身体一直不好,阿渊或许就不会走了吧。
子衿唇角微微勾起,低低地咳嗽着,眼眸里浮起几分歉疚,但最终也归于幽沉的坚定。
雨丝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神情脆弱而又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