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萧钰身上奇怪的桂香,宿在太医院的李太医恐怕又得跑一趟。
萧钰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他抱着虎偶仰头:“朕睡不着。”
魏霜这才瞧见萧钰手里疑似枕头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
“朕又失眠了,闻见魏霜身上的酒香才有困意。”于萧钰而言,魏霜身上的酒香简直堪比品质上乘的安神香,萧钰挨近魏霜后半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若在萧钰身上古怪的桂香出现之前,魏霜只会以为萧钰又在胡说八道整蛊自己,但经过围场落马一事,魏霜不得不认真对待萧钰身体的变化。
他往萧钰体内注入了信香,他标记了萧钰,所以……萧钰的身体产生了刚被标记的坤者会出现的症状。
比如,依赖标记了自己的乾君。
“陛下,臣留宿宫中已不合礼法,再和您同榻……”
才几个呼吸间,萧钰就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不给魏霜拒绝的机会,嘀嘀咕咕开始爬床。
“朕又不让你侍寝,只是闻一下信香。”话闭,萧钰把自己滚到了魏霜身前,自然地掰过魏霜的胳膊环着腰上。
魏霜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怀里多出来的热度已经传出不容置喙地均匀呼吸声。
摸黑的室内唯有几缕月光照进来,魏霜低下头来探萧钰鼻息,凑近了,看见萧钰安详而毫无防备的睡颜。
萧钰抱着怀里的虎偶自顾自呼呼大睡,理直气壮抢走了他的枕头。
“……小霸王。”魏霜抽出自己手臂笑了笑。
下一秒,身上没了重物,熟睡的萧钰不满地翻过身,将自己的腿环在了魏霜腰间。
再次拢住萧钰后,怀里的人儿安静下来,酷似坤者信香的桂花香毫不吝啬地往魏霜鼻中钻。
“……”
没一会,魏霜变了脸色,他又嚼碎一粒抑息丸,将自己翻下床,粗喘着借冰凉的地面磨灭身体内横冲直撞的热气。
——
天蒙蒙亮,第一缕亮光透过床棂挤进偏殿,萧钰哼哼唧唧睁开眼,被早朝逼出来的生物钟准时敲响。
不是龙榻?
入目不见明黄的装饰,萧钰彻底清醒,他一恍身,又想起。
好像是……魏霜身边。
屋内飘着淡淡的酒香,因着这缕酒香,萧钰睡得极好,连梦也没有做。
意识回笼后昨夜的记忆慢慢复苏,萧钰捂紧发烫的面颊,不好意思地把脸买进抱着的虎偶中。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蛮横地蹦上魏霜的床。
怀里的虎偶又瘪了,萧钰心脏跳得极快,心上人就歇在自己身后——萧钰紧张地一摸身后床榻……
只余一片冰凉。
咦?空的!
魏霜跑了?!
皇宫森严,魏霜能跑到哪去?
萧钰鲤鱼打挺坐起身,掀开被子四下张望。
过大的动静引得床榻摇曳,惊动在地上躺了一夜的魏霜。
“陛下?”慵懒的嗓音至床下升起,萧钰飞快锁定魏霜的方向,迫不及待往床边探出个脑袋。
“魏……霜?”欣喜的情绪拐了个弯,萧钰迟疑开口,满脸不敢置信,“……朕昨夜把你踹下去了?”
“不对呀,朕没往内侧滚,应是朕被踹下去才对。”萧钰皱紧眉,“你……自己滚下去的?”
“臣身份特殊,和陛下同榻而眠,于理不合。”魏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魏霜这话,翻译过来就是魏霜宁愿睡地板,也不肯和自己睡同一张床。
已是深春,天气转暖,但夜间的地板依旧寒凉,萧钰一个全乎的人昨夜跑过来都觉得格外冻人,更何况魏霜背上还有那么严重的伤。
萧钰咬紧下唇气闷:“朕又不对你做什么!你就那么嫌弃朕?”
“臣不敢。”魏霜见说错话,下意识朝萧钰躬身行礼,牵动脊背上的大片伤,没忍住吸了口凉气。
萧钰担忧地探出手,却见魏霜往后退了一步。
“哼,爱睡地板你就睡,朕不管你了,无非显得朕里外不是人,被宫人说些‘朕苛待忠臣,让皇叔负伤睡地板’的闲话。”萧钰见魏霜这副木头不开窍的模样就来气,他气哼哼抓起床榻上的虎偶,不顾人阻拦直接跳下床,光着脚拐出偏殿,施施然往正殿而去。
带走一片浓郁的桂香,床边只剩一黑一白两只龙靴,摆成太极图的模样,嘲笑着魏霜晨起的窘迫。
素日爱死缠烂打的萧钰这回真说到做到,说不再管魏霜,便当日就将魏霜放出宫。
萧钰在宫内闲着越想越气,看见御书房堆积的奏折更是气不可遏,他又遣冯顺去寻了王若甫。
也不知冯顺添油加醋地和王若甫说了什么,第二日一早,萧钰就见到了满脸动容的老太傅。
“老臣回府想了数日,的确应以陛下龙体为重,前些日子是臣把陛下逼得太紧了。”王若甫进屋,见到面色比前几天还差的萧钰,欣慰之余,抬袖便开始抹泪。
“太傅哪里的话,您是大梁股肱之臣,更是朕的老师,您对朕严苛,无非也是想让朕尽早熟悉大梁政务,好早日亲政。”萧钰对自己装出来的勤勉表象十分满意。
萧钰大病一场终于顿悟,王若甫也万分满意。
但再满意的认可也挡不住萧钰尚未痊愈的周身病气,空洞但求知若渴的眼神,毫无血气的面颊,发紫的下唇……王若甫越讲越心惊。
终于,在冯顺往萧钰面前端来一碗药汤后,王若甫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陛下,课业不急一时,您还是再养两日吧。”
萧钰也从神游的状态里回过神,他咬着笔尖,在冒着酸气的药碗里看见了魏霜的影子。
气得萧钰忘了苦涩,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他拧紧眉头,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王若甫身上,还是没憋住心里的话。
“太傅,你说两个乾君该如何在一起?”
王若甫心脏一紧。
好苗这就长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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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头]终于到了喜闻乐见的直球追木头的剧情
第15章 求知
“陛下,不可。”王若甫咬牙切齿,心中的人选呼之欲出。
天杀的摄政王狐媚惑主!
“为何?”萧钰做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陛下是天子,当立贤后以安国祚,大梁后妃皆是坤者,没有乾君为后的先例。乾坤相合才可绵延子嗣,乾君不可为陛下诞下后嗣,是以不可。”王若甫强行定神,试图用祖宗礼法劝得萧钰及时回头。
“是这样啊。”萧钰不赞同也不驳斥,只点了点头,他看向窗外,柳树上盘着两只坐窝的鸟雀。
那只要让魏霜给朕生个孩子,就没有问题了。
萧钰高兴地让冯顺送太傅出宫。
接着,倒霉的李太医卷着张太医来到了养心殿外。
“李兄,陛下只宣召你,为何非要拉上我?”无召面圣,张太医十分忐忑。
“张兄,冯公公来请时,说要看的是乾坤相合的症状,你知道我家从未出过乾坤,所以并不擅此道。”想到前些日子摄政王来问询的病情,李太医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定然不是好事。
他这两日翻遍古籍,终于在一本发黄发旧的书籍内页角落,找到了相关记载,越看越触目惊心,正在思考如何回禀,萧钰就宣召了。
从魏霜话中可猜测,陛下对此事毫不知情,但翻阅完古籍查出“烙印”后,李太医便知,这事瞒不得陛下。
正好,今日一道说明。
“两位爱卿,起来吧,就当在宫外小院,不必拘束。”萧钰坐在御案后,未着龙袍,身上一席淡绿色青衣,和宫外样貌无二,他双手托腮,坐得十分随意。
两位太医齐齐放松下来,忙起身谢恩。
“陛下今日可是又添了什么不适?”李太医往前迈一步,用余光观察萧钰面色。
“多亏李爱卿的药,朕已然大好。”连喝几日苦药,萧钰脸都喝白了,他再也不想看见装着新药的药罐子。
“那不知陛下今日召见,是为了……?”李太医听萧钰说话已中气十足,只是面色依旧触目惊心,就知晓这位小皇帝,定然又使手段避药了,他扯了扯身边杵着不敢动的张太医。
“冯顺说,他已经和你们解释过了。”萧钰也看向张太医,友好顿首,示意让人回话。
张太医紧张地开闸:“乾坤之事,牵扯众多,不知陛下要问哪类?”
萧钰也不遮掩,开门见山:“朕近日对乾君颇有好感,不知两位爱卿有没有让乾君受孕的法子。”
张太医愣在原地,李太医哐一下脚一软,给萧钰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先不说乾君受孕几率极低,陛下和摄政王……谁生?
李太医越想越窒息,几个呼吸间面色就白了,他将疲软无力的身体伏在地上,惶恐道:“陛下万不可损伤龙体啊!”
“……当然不是朕用,朕给魏……给那位乾君用。”萧钰不悦,嘴巴打滑,险些暴露魏霜。
张太医耳聪目明,单听见一个“魏”字,就已联想到萧钰口中的乾君是谁,他也脚一软,和李太医一块伏倒在地上。
“两名乾君从信香上就会对彼此排斥,易感期撞上能打起来,别说欢好,看对眼都难,至于乾君甘愿受孕一事,微臣更是从未听闻。”
前些日子魏霜带萧钰秘密围猎一事,张太医有所耳闻,他没跟着去,但陛下才回宫,就急着找他们询问乾君孕子的秘方……摄政王和陛下在围场时,必定发生了什么!
张太医颇为怨念地看向李太医,心里暗暗恼怒好兄弟卖自己。
“朕会让他愿意的。”萧钰搅紧袖口,烦躁地甩着手里一枚山君玉器,“你们只且说有没有法子。”
“陛下,此事实属罕见,请容许臣和张太医一块往偏殿商量一下。”李太医听完萧钰打算,又想起那个让他头疼的“烙印”,头胀痛得厉害。
“商量好了来回禀。”萧钰晃着腿,转身朝内室的方向嘬嘬嘬逗猫。
没一会,小山君嗷呜嗷呜叫着从龙榻上飞奔向萧钰,轻松蹦上萧钰大腿,猫脑袋亲昵地蹭。
两人逃逸般跑进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