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霜昨日听萧钰品味了一番自己信香后便忧心忡忡。
两位乾君的信香注定彼此互斥,而萧钰却对自己的信香面露喜爱。
萧钰已满十五,十五到十七是分化的高风险期,魏霜生怕晚半日,新帝就会在自己手上分化成唯一的坤者皇帝,魏霜越想越心慌,天刚擦亮就拿上先帝临终前万般嘱咐的秘药出了门。
“秘药?”萧钰捏起锦盒看了看,嫌弃地丢开在一旁。
大梁皇帝一脉相承地偏爱丹药,萧钰还被养着宫里的时候,先帝不过三十,就已需要人搀扶,明是被丹药掏空了底子,却还听信谗言,为了所谓长生,将一众只会练糊涂丹的术士捧得极高。
还有那位,说自己不祥的前国师。
混账术士!
亏他昨日还以为魏霜同他人有所区别,原也是个捧着伤天害理的丹药当至宝的睁眼瞎,难怪又会行异象妖法,又能拿自己双目做文章。
“皇叔在外功名赫赫,十七岁登科榜眼,二十岁收复北郡,立下赫赫战功,怎么也学他人行佞臣手段。”萧钰压下心中对魏霜刚起的好感,盖上锦盒对魏霜疏离地抬眼笑:“朕不吃这些东西,丹药伤身。”
“并非术士炼制的丹药,而是太医院特制的秘药,大梁储君均服用过,陛下分化在即,早些服用为好。”魏霜尽可能地耐心解释。
“都用过就是好东西吗?朕不用。”萧钰冷下脸,坚决推开锦盒。
若真是太医院的药怎会轮到你魏霜送入宫?
萧钰警惕地上下打量站在身旁的魏霜,心道,“这东西不会是用了就离不开的东西吧?为了更好的操纵朕。”
好一个魏霜,浓眉大眼下存的竟是这份心思。
“陛下,不要任性。”好说歹说,魏霜没招了,他沉下声。
萧钰懒洋洋勉强抬眼。
怎么?你还想强喂不成?
没成想魏霜突然快步走近萧钰,霎那间,乾君信香倾巢而出,在萧钰尚未反应过来时,魏霜干脆利落地掐住了萧钰面颊。
萧钰:“……???”
萧钰后知后觉想起魏霜杀伐果断的凶名。
这厮来真的?
“退下!朕绝不就范!”萧钰口齿不清地怒斥,双颊憋到赤红。
“先帝遗诏,臣不得不受,陛下莫怪本王用些手段。”魏霜完全不会应付萧钰这般娇养的皇子,军中偶有和新帝年纪相仿的叛逆小将,但只需一顿军法处置,就能服服帖帖,萧钰龙体金贵,打不得,说不过,但捏个脸而已,应当算不上冒犯。
咕咚。
一枚酸涩的药丸顺着舌苔滚进深处,萧钰惊觉自己双颊俩边的压力消失了。
萧钰极力想吐出药丸,可被抵住喉结的指节一摁,萧钰只得遵从本能将药丸咽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苦涩的药味更是顺着喉管一路滑下,萧钰压根来不及扣喉催吐!
哪怕不受宠,也是皇子,萧钰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放肆!”萧钰可辩信香,但尚未分化,与寻常泽兑无异,他此刻在魏霜释放的乾君信香威慑下浑身无力,金色眼眸泛起水雾,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愤怒小猫,“你给朕吃了什么?!”
“太医院的秘药,服下后可确保二次分化时必定分化为乾君,并非什么不好的……”魏霜移开眼,心脏猛地跳动两下,他站起身,收敛好周身冒犯的乾君信香,退后两步屈身行礼。
“先斩后奏,朕为何信你!”尚未进过食的胃部因为秘药的缘故,泛起阵阵灼烧感,萧钰面色微变,懊悔自己一时大意,竟让摄政王得了手,他攥紧桌角,指尖用力到发白。
“陛下也可不信,于臣而言并无不同。”魏霜深深呼出一口气,沉浸在终于给萧钰成功喂下秘药的欣慰中。
萧钰忽然想起自己那十七八位死于非命的皇兄,自嘲地笑了笑。
原是试药死了十七八个,皇帝的位置才落到自己手中。
很好,现在自己也要死了。
腹部又传出一阵绞痛,萧钰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颊瞬间苍白。
“陛下!”魏霜瞧着萧钰难受的神态不似有假,他皱紧眉,想走上前查看,但被几只气势汹汹的毛笔拦住了路。
“站那!不许过来!”萧钰捂住肚子蹭地站起身,一对金瞳警惕地盯着魏霜。
只几息功夫,胃里的灼烧感已缓缓蔓延到全身,身体被乾君信香影响出的无力感稍有缓解,但紧接着抵达的不适却是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萧钰不得不扶住御案稳住身形。
这会的新反应,不像中毒,更像……像中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药一般!
偏偏魏霜似听不懂人话般大步走上前,大力抓握住萧钰手腕,腺体无意识散开的信香随着主人的无措变得苦涩。
本就烧得慌的萧钰闻见魏霜身上苦涩浓郁的酒香,捂住胸口干呕着呸了声,接着身子突然一轻,竟是被魏霜抱着悬了空。
“你做什么?放朕下来!!!”再次造访魏霜臂膀,萧钰下意识挣扎,他使劲扑腾小腿,越扑腾身上越烫,灼得人心慌。
“陛下别动,容臣先抱您去榻上。”萧钰挣扎得厉害,魏霜不得不把怀中人箍得更紧。
闻言,萧钰更是震怒,比毒药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春.药被迫先一步站稳脚跟,他惊愕地压低声音嚷:“你给朕喂那种药,是想爬朕的龙床?”
朕才十五,且尚未分化,魏霜这厮趁人之危。
乾君周身散发的压力让萧钰咬牙切齿地恼怒。
冯顺昨夜恰似无意的提醒在此刻倏然明了,萧钰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魏霜滚动的喉结,涨红脸,羞怒交加,用昏胀不已的脑袋去撞魏霜胸膛。
魏霜松了松臂膀,一脸正直:“……”
只片刻,萧钰将自己炸成了毛球,眼眸中的水雾愈演愈烈,那对不怒自威的金眸顷刻间变了味道。
“魏霜,你这是谋逆!”话音才落,屁股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萧钰深吸一口气瞪大眼。
“你敢打朕?!”又重重被拍了一下。
“烦请陛下老实一点,再乱动臣就不好保证了。”魏霜颠了颠怀中热炭,额前青筋乱蹦。
萧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魏霜你给朕等着。
从外殿到内室只需绕过两个屏风,萧钰却觉得魏霜像走了几百年。
临到龙榻边,萧钰才终于顺利从魏霜怀中蹦下,他迅速躲上龙榻扒着床栏拉紧帘帐。
魏霜哑然笑了笑,停在原地,收敛好每一缕信香:“我不过去。”
“那你滚。”萧钰闷闷的声音从紧闭的帘帐内传出,“不然朕要喊人进来了。”
有气无力的动静听上去毫无威胁。
魏霜不动:“臣已让冯公公去传御医。”
见心腹被遣走,萧钰颇为识趣地把自己卷回被褥间。
气闷地摔了摔枕头。
过了片刻,御医拎着小药箱马不停蹄地摔在了养心殿阶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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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了]三章已发,这个故事应该不会很长,预估二十万左右
第4章 破镜
萧钰坐靠在龙榻上,枕头边上摆着只看上去很有年头的老虎布偶,一对绣上去的金瞳和面无表情的萧钰简直一模一样。
魏霜忍不住多看两眼。
萧钰不动声色地把枕头边的布偶藏进被子里。
御医战战兢兢跪在龙榻边,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但诊出了胃疾,已经化在胃里的小小秘药大呼冤枉。
“陛下饮食常年清淡,如今想要进补也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臣给您开些养胃的药膳。”御医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了解过萧钰的情况,此刻诊断起来得心应手。
萧钰脉象并无其他异常,身体内异常的燥热在魏霜收敛好信香后也逐渐平息下来,萧钰捂着胃冷酷道:“朕没有心急,除了摄政王给的,朕昨日不过喝了一小碗汤。”
一口吃不成摄政王,萧钰明白。
他并不是那么着急想超过魏霜。
好吧,现在有点急了。
想到方才魏霜的冒犯,萧钰抿紧唇,手指拨弄着衣襟上垂下的赤红流苏。
“另加三个大肘子。”冯顺补充。
萧钰回神,很不高兴地反驳:“两个半。”
“只吃三……”魏霜瞧见萧钰对冯顺展开的凶狠眼刀,话到嘴边丝滑改口,“只吃了两个半肘子所以饿出毛病了?”
在魏霜的认知中,萧钰这个年纪,娇养在不愁吃穿的皇宫,理应顿顿三大碗白米饭,一天吃四顿。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才吃两个半肘子?
帝王的饮食被苛待成这样,让人不禁怀疑国库是不是空了。
魏霜沉下脸:“我身边亲近些的小厮和陛下年纪相仿,没看住一日就要吃五顿,顿顿三碗冒尖米饭,对肉菜更是风卷残云,陛下的饮食竟被克扣至此,宫中的膳食是谁在管?”
萧钰攥紧被褥震惊。
三……三碗白米饭,还要吃五顿?
魏霜是想撑死自己。
长成魏霜这样果然非常人所为,萧钰欣然放弃。
但萧钰把自己比较的小心思隐藏得很好,他死死盯着魏霜,眉目也一并阴沉下来:“……摄政王连朕的吃食都要过问,未免管得太多了。”
“臣并非插手,只是忧心……”魏霜刚开口,便被萧钰不耐烦地打断了。
“如皇叔所见,朕很好,不过区区胃疾,吃两天药膳便好。”久病成医,萧钰很清楚胃疾的反应,身上没来由的热潮分明就是那药的缘故,要么那药御医诊不出来,要么御医是魏霜的人,萧钰暗暗咬牙,冷脸下逐客令,“朕既无事,冯顺,送皇叔出宫。”
眼见屋内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冯顺急忙站出来打圆场:“王爷您听老奴一句话,陛下正在气头上,您改日再来。”
“臣告辞。”魏霜还想说些什么,但移过眼看清龙榻上萧钰的苍白面容后,他顺着冯顺递来的台阶,面色不大好看地行礼告退。
奏出养心殿,魏霜将手搭上冯顺的肩:“公公照顾好陛下,有什么事遣人来将军府。”
冯顺肩膀沉重地一坍,汗流浃背地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