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在他颈窝里低低地笑了一声,“嗯,有点,一会儿就好。”
沈砚舟又抱了俞盼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底的清誉已经褪去大半。
他抬手刮了下俞盼的鼻尖,岔开话题:“不是记得坐车杠子?某个小醉鬼死活不肯放下自行车,非要一起带回来,还委屈巴巴地哭,说我不喜欢他送的车,最后只好那样载他回来了。”
俞盼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脸一下子红透,这回轮到他把脸埋进沈砚舟颈窝,发出懊恼的呜咽声:“好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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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来求收藏了……各位看官,星星点点[可怜]
第33章
沈砚舟低笑, 把人捞出来,“好了,昨晚天黑,没人瞧见。”
“真的?”俞盼抬起头确认。
“真的。”沈砚舟语气肯定, 下床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 “喝点水,会舒服些。”
俞盼慢慢坐起来, 用手腕撑着床, 就着沈砚舟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大半杯水,胃里果然好受了很多。
但那段坐在车杠上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他抿了抿唇, 小声嘀咕:“那样坐着…好像,也挺好玩的。”
沈砚舟闻言眉头微挑,看了眼俞盼还泛着红晕的脸,“头还疼么?能不能起来?”
“嗯?”俞盼一时没反应过来, 眨了眨眼, “不太疼了, 起来干嘛?”
“不是说那样好玩儿?”沈砚舟伸手捏捏他的脸,“再带你玩一次。”
“啊?现…现在吗?”俞盼怔住了。
“嗯, 早上空气好, 顺道透透气。”沈砚舟说着,起身换衣服,“看看风景, 说不准脑袋也好受些。”
俞盼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致,点头应道:“嗯!”
洗漱后,沈砚舟跟正在楼下生火煮粥的老太太打了声招呼, 说带俞盼出去逛逛。
老太太笑眯眯地应了,叮嘱他们早点回来吃早饭。
还是那辆二八大杠,虽然是二手的,但质量扎实。去年涨水泡了两天,又闲置一年。
他们去澜洲前,沈砚舟只是给它简单清洗一遍,上了点油。这次回来,车子也没见哪里生锈,只是开着吱呀响。
他们没在镇上人多的地方骑,沈砚舟载着俞盼出了小镇,沿着白溪鞭炮厂那条泥山路往里走。
路上偶尔碰上几个挑着菜筐去镇上卖的老人家。
山里空气清新凉爽,确实让俞盼的脑袋舒服了不少。
他们到了一座缓坡底下,沈砚舟刹住车,支好,看向俞盼,拍了拍那根车前杠:“来。”
俞盼看着那根细长的铁杠,又看看沈砚舟,到底是抵不住诱惑。
沈砚舟抚着他的腰,帮他侧身坐了上去。
铁杠有点硌人,但能忍受,俞盼正想着,沈砚舟的手臂就从身后环了过来,握住车把。
“坐稳了?”
沈砚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俞盼应了声“嗯”。
他一只手抱住沈砚舟的腰,另一只手也搭在了车把上,这个姿势,和昨晚模糊记忆里的片段重合了。
沈砚舟脚下一蹬,自行车便沿着山路向前滑去。
速度不快,俞盼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身体随着车辆摇晃,后背抵着的是沈砚舟坚实的手臂,侧边是他温热的胸膛。
视野也因为坐在前面而异常开阔,路边的野花野草,远处起伏如画的山峦都一览无遗。
和昨晚醉酒时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完全不同,此刻他是清醒的,全身心地体验着这种新奇又亲密的骑行体验里。
“好玩吗?”沈砚舟的声音带着笑意,混着风声送入俞盼耳中。
俞盼用力点头,发梢蹭到了沈砚舟的下巴,“好…好玩!”
沈砚舟笑了声,没再多说,蹬着车,载着身前的人,慢悠悠爬上一段小土坡,又沿着另一条路滑下去。
俞盼放松地靠在沈砚舟的怀里,看着不断延伸的小路,心神渐渐放空。
骑了一圈,临到镇子时,俞盼又下了车,坐回后座,他抱着沈砚舟的腰,颇有些意犹未尽,“哥…回澜洲,再买一辆,自行车,好不好?”
“好,”沈砚舟应得没有半分犹豫,“回去就买。”。
返程的路经过镇上的初中,白色围墙里传来学生富有朝气的朗朗读书声——
“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把它拔起来……”
自行车很快驶过,那声音便远了,模糊了。
沈砚舟却忽然听见身后的俞盼在小声地,断断续续地跟着念,正是方才那些学生读的课文。
“长的草里,是不去的,因为…相传,园里有,一条很大,的赤练蛇……”
他念得并不流畅,会有短暂地停顿,声音也轻,却让沈砚舟微微一愣,“盼盼,这篇文章叫什么?”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俞盼语气里有一点小小的骄傲,“初一学的!哥你看,我还记得!”
沈砚舟的心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他放缓车速,“嗯,盼盼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哥都快忘光了…”
俞盼脸上的笑更深了,带着被认可的开心,“我还记得,木兰诗,哥我给你,背——”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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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早饭后,沈砚舟跟老太太说了声去朋友那儿,中午不回来吃。
于是带着俞盼去了谭明家,想着继续谈昨天说完的事儿。
到了谭明家院外,发现院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他们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谭明穿着齐整地从屋里出来,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
“沈砚舟?”谭明看见他们,顿时笑了,“我正说去找你们了,你们就来了,真巧了!”
他大步走过来,帮着把自行车推进来,“进来坐!”
俞盼和沈砚舟跟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谭白正蔫头耷脑地趴在院里的石桌上,面前摊着纸笔,一脸的苦大仇深,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看见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俞盼,谭白表情别扭了一下,下意识想把手下的纸藏起来,又觉得欲盖弥彰,动作僵在半途,最后没好气地扭过头去。
“接着说昨天的事儿?”沈砚舟接过谭明递过来的粗瓷茶杯,问道。
“哎,没错。”谭明叹了口气,在沈砚舟对面坐下,“去澜洲我肯定是想去的,但是你看我弟这德行…三天掀锅五天打架的。把他自个儿扔这儿,彻底没人管了,不得闹上天了……”
沈砚舟目光扫过旁边鼻青脸肿,趴桌上划着笔,消极怠工的谭白,心下认同。这半大不小的年纪,不好好管着,确实容易出事。
沈砚舟刚想开口,就被旁边一阵不大却刺耳的响声打断了。
只见谭白写得越来越暴躁,破罐子破摔,把笔狠狠一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嘴里低声骂了句脏话。
这动静引得三人都看了过去。
谭明对他弟这狗脾气习惯了,说了句“别理他”,就扯着沈砚舟继续聊。
俞盼安静地坐在沈砚舟身边的小凳子上,视线原本只是无意间扫过石桌,却被谭白手下那纸上的字迹吸引住了。
他看得很认真,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眼神透着一丝……困扰?
俞盼就这么微微歪着头,专注地看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直接,多明显。
谭明正因为写这破保证书憋了一肚子火,看什么都极其不顺眼。
一抬头,正好对上俞盼那直勾勾,带着研究意味的视线。
那视线的落点……正是他那份见鬼的保证书!
谭白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股混合着羞恼的无名火直冲头顶。
“喂!”谭白“噌”地站起来,冲着俞盼没好气吼道:“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语气冲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俞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吓了一跳,迅速低下头,往沈砚舟身边缩了缩。
沈砚舟眉头微皱,刚要开口。
“吵什么吵!”谭明先吼了谭白一嗓子,然后没好气地走过去,“又在这儿磨蹭啥呢?写个保证书写一早上了!拿来我看看!”
他说完,不由分说地从满脸不情愿的谭白手里一把抽过那几张,已经被折腾得皱巴巴的稿纸。
谭明皱着眉,目光扫过保证书,刚看了两行,脸上的表情就从不耐烦变成了难以置信,紧接着火气就蹿了上来。
“保正书?保什么正?”谭明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纸上的字对谭白怒吼:“还有这个,‘尊近地老师’,五个字儿错俩!?谭白你真是个人才啊!”
“你是小学生吗谭白?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多错字,你还好意思摔笔?还有你这狗爬字……”
谭白被他哥骂得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想顶嘴,却又实在理亏,只能呼哧呼哧喘粗气。
俞盼第一次见谭明发这么大火,吓得又往沈砚舟那边缩了一下,沈砚舟拍拍他的背。
谭明骂也骂了,最终还是得面对现实。他重重叹了口气,对梗着脖子站一边的谭白没好气地说:“还杵着干嘛?去屋里把字典拿出来,一个个字给我查!”
谭白脸色铁青,极其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往屋里走,背影都透着浓浓的烦躁。
谭明这才转回身,努力对沈砚舟挤出个笑,“你看我弟这个样,真让他自己待着,绝对能上天……”
俞盼仍坐在沈砚舟边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到躺在地下的那个纸团。
他眼神好,谭白趴桌上写的东西他看到了不少,那些错别字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一种近乎执拗,对文字正确性的本能让他有点坐立难安。
俞盼犹豫了一会儿,趁沈砚舟和谭明说话的间隙,悄悄站起身,走过去捡起那个纸团,也朝着屋里去了。
沈砚舟注意到他的动作,视线追随了他一瞬,谭明刚要开口说什么,被沈砚舟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
俞盼轻手轻脚地走到屋门口,看见谭白正背对着门,趴在吃饭的方桌上,桌上摊着一本字典,嘴里还不耐烦地嘀嘀咕咕咒骂着什么。
他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进去,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地开口:“那个……”
谭白正烦着呢,听到声音猛地回头,见是俞盼,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语气依然冲:“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