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砚舟回来之前,安排了人把房子从上到下驱了虫,床也都拆开隔院子里洗刷晒了半天,蚊帐枕头被褥他们回来时也买了新的。
乡下蠓虫多,咬人也毒,俞盼在屋里傻站一会儿,下巴就多了俩大包,沈砚舟见了,把顺手买的艾草干放盆里烧着熏了会儿房子,再进去时果然好了很多。
至少不会站个几分钟就满脸包了。
“别动,给你擦点风油精。”沈砚舟拧开瓶盖,就要往俞盼脸上按。
俞盼皱着眉,但被沈砚舟搂着,也躲不到哪里去,只能说:“不要涂太多,好臭。”
“好好好。”沈砚舟嘴上说着,给俞盼脸上点完风油精后,又往自己手上倒了五六滴风油精,手搓了搓匀开,就往俞盼露出来的手,脖子上抹。
“真的好臭啊。”俞盼皱着鼻子,屏住呼吸。
沈砚舟见他这样,乐了:“臭总比蚊子咬得全是包好吧?”
“道理是这样没错……”俞盼有些嫌弃地把自己的手往沈砚舟胳膊上摸,“难道就没有香香的风油精吗?”
沈砚舟听了直笑,拍了拍俞盼屁股让他起来,“走,买饭去。”
农村地儿小,有个什么声响,没一会儿就有人出来看了,更别提小车进村这么大动静了。
只是溪山村靠着鞭炮厂,村里的人平时见习惯了货车轿车这些,所以沈砚舟开车回来这动静村里人也不稀奇。
沈砚舟带着俞盼去买饭的地方,就是之前他在鞭炮厂做工时给俞盼订盒饭的那家店。
几年过去,那家店门口旁边的树根下,照旧是一张支起来的牌桌,一些老男人老头边打着牌,边抽着旱烟,粗鄙话远远就能听着。
沈砚舟带着俞盼进了店里,冲正收拾着卫生的老板说:“老板,打包两份饭。”
“好嘞,要什么菜?”老板闻言,放下手里的抹布,把罩着菜的几个大罩子掀开了。
“盼盼?”沈砚舟看向俞盼,让他点。
俞盼看着桌上的菜,抿了抿嘴,说:“哥,我全都想吃。”
沈砚舟听得心里一阵软乎,他的盼盼怎么这么可爱,扭头冲老板说:“老板,菜都要,拼盒儿。”
“行嘞。”老板托着个快餐盒,一盒里装俩菜,装了四盒,打饭的时候终于有空观察这位看起来面生,细看又有点脸熟的顾客。
“你是不是……”老板一边扎着塑料袋,看着眼前穿着休闲得体的男人蹙着眉回想,“以前晚上经常在我这儿买饭的……?”
“嗯,以前经常来。”沈砚舟接过打包好的饭菜,勾了勾俞盼的手,和他一块往外走。
老板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沈砚舟侧后方的俞盼,见到俞盼那张脸时瞬间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村里那个长得漂亮的哑巴男孩么!
哑巴他哥在鞭炮厂里工作,每天傍晚下工都会来自己这儿买饭菜回去,老板对这兄弟俩印象可深。
当时村里人都说这捡来的哑巴在家享清福,他哥在外拿命挣钱回家了都吃不上一口热乎饭。
只不过这几年他都没见着这对兄弟俩了,没想到今日见了……饭店老板摸着下巴“啧”了声,不都说小的那个是哑巴么?
回去路上,俞盼满心满眼全是沈砚舟手里的饭菜,一到家,自个儿就很积极地主动帮忙开盖。
屋子里一下溢满了饭菜的香气,这家店老板的厨艺一如既往地稳定,菜也是以前的味道,俞盼一边吃,一边觉得更像从前了。
刚吃饱饭,俞盼就听见外边传来不小的动静。他跟在沈砚舟后边出去一瞧,院门被人推开了,院子里还站着几个人。
“砚…砚舟?”一个老汉冲了过来,一手拽着沈砚舟手臂,“你可舍得回来了啊!”
俞盼仔细看了会儿,这才认出老汉是谁,是沈砚舟大伯,沈叔亲哥。
“你阿奶走的时候都念着你啊…!”沈大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沈砚舟说着他离开这几年,他们有多想念他,阿奶有多念着他。
俞盼对于这个在自己小时候,拿着棍子赶他走的沈大伯不是太同情,听他说了这么多,心里唯一泛起的感觉就是活该。
这两年发生的事很多,其二就是阿奶走了。
是今年的正月初七走的,走前病了大半年,沈砚舟也足够孝了,托人带了不少钱回来给阿奶治病。
阿奶总说她对所有孙子一样好,就按俞盼听沈婶说的,他们没分家前,沈大伯家孩子吃饭,饭里都都是实打实的米,而她家沈砚舟只有米汤。
后来在沈砚舟五岁时,沈叔带着老婆儿子和阿奶分了家,每月只交养老钱,分了两亩田,房子是没有的,后来沈叔沈婶挣了钱才起的现在的房子。
沈叔沈婶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便很少来往了,沈叔婶婶去世后,沈砚舟更是一年到头也就初一初二这两天会上门拜个年,其他时候也是不搭话的。
再加上俞盼自己刚被捡回来的时候,阿奶闹得就差上吊了,也是因为阿奶闹得狠,俞盼这才不姓沈,就连户口簿都是沈叔托人另开一个,没进她沈家,分不了她沈家的田地,阿奶这才作罢。
所以俞盼对于阿奶和沈大伯一家子都没什么好印象,只是在听到她病逝的消息时还是有些唏嘘。
时间过得太快了。
沈大伯还在悲愤地说着这几年的事,沈砚舟则是淡然地听着,不接话,也不安慰。
说到后边,俞盼都能闻到沈大伯家传来的饭香了,沈大伯还说个没完。
俞盼皱了皱眉,想开口,却被沈砚舟轻轻拍了拍手背,“大伯,你看你家饭也好了,要不我们去你家坐下慢慢说?”
沈大伯一下停住话头,眼神闪躲,“不知道你回来,家里也没备什么好菜,就这样吧,对了,你阿奶…下葬时都是我家出的钱,你再怎么说也是沈二家的,是不是……”
“可是大伯,”沈砚舟故作疑问道:“阿奶病重时我不是托人带了八千块回来?”
“八千!?”外边看热闹的人吸了口气,八千块!村里人年头忙到年尾才挣个四五百,沈砚舟这是真出息了,八千都敢托人带回来。
“你说这事森*晚*整*理儿啊,”沈大伯挠着头皮,叹了口气,“你阿奶那会儿都要住在卫生院里了,哪里够用!?”
沈大伯说这话的语气,如果俞盼不知道内情,还真信了。
那时候沈砚舟让人捎钱过去,人家说老人在卫生院也就住了三两天,后面吵着回家,吃土方治的病。
沈砚舟哼笑一声,沈大伯也跟着一震。
“那大伯,丧葬费多少?”沈砚舟问。
沈大伯眼珠子转了转,“一百七!”
“行,”沈砚舟侧头跟俞盼说:“盼盼,给大伯拿二百块钱。”
“噢。”俞盼回屋数了两百块出来,刚抬手要把钱递给沈砚舟,沈大伯突然一手把钱抢了过去。
“好侄子好侄子,”沈大伯数了数手上的钱,数完笑得露出满嘴的黄牙,“那大伯我先回去吃饭了啊。”
沈大伯一走,其他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也陆续走了。
等沈砚舟把门关上,俞盼有些生气地坐在凳子上,“哥,他一看就是在骗我们!”
沈砚舟坐在他边上,握着俞盼的手,“爸说过,小时候他下河玩腿抽筋了,是大伯把他拖上岸的。”
俞盼听完,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开口:“要不,我再去给他送两百?”
“不用。”沈砚舟笑着捏捏俞盼的脸,“已经够了。”
虽说吃了晚饭,但现在天色还早,俞盼就和沈砚舟在村子里慢慢散步消食。
几年过去,村里的样貌变化并不大,他们路过以前属于自家的田地,如今不知道被谁接管,在里边种了水稻。
“哥,你看那儿。”俞盼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块水田的转角。
沈砚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失笑,“记得,你从那一头栽下去,糊了满身的泥。”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能跳过去的!”俞盼笑着辩解,想起当时的情景自己也觉得好笑,“明明你和沈叔轻轻松松就跳过去了。”
“嗯,我和爸就在那看着,等着你栽下去呢。”沈砚舟伸手捏了捏俞盼后颈。
“哼,你和沈叔也太坏了。”俞盼佯装生气地皱皱鼻子。
沿着进村的路走,边上有一条小溪,是从山上下来的溪水,水流急但很浅,夏天特别冰凉。
小时候,俞盼不能去游泳,只能在这条小溪边上玩水。
他最爱和沈砚舟在炎热的夏日午后,并排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把脚丫泡在溪水里,去摸底下被水流冲刷圆滑的鹅卵石。
这条小溪仍旧在,只不过宽度减了不少,以前大概四十厘米宽,现在看着少了近一半,看起来像水沟了。
俞盼蹲下身,用手去探了一下,跟沈砚舟说自己的发现,“这水好像没有以前流得那么急了。”
沈砚舟也蹲下来,伸手拨弄了一下清凉的溪水,“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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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盼盼:小孩才做选择!我全都要![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51章
他们在溪山村里待了一周, 回来澜洲后便搬了家。
新家是一栋带前后院的三层洋房,他们住的房间外面有个大露台,就和刚到澜洲租的那间房子一样。
这会儿距离俞盼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沈砚舟也刻意放缓了节奏, 没有马上投入到工作中, 而是将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俞盼。
“盼盼,过来。”沈砚舟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朝趴在小床上看书的俞盼招手。
俞盼放下书下床, 熟门熟路地窝进沈砚舟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仰头看他:“哥, 怎么了?”
沈砚舟没说话, 只是拿起书桌上的一把精巧的檀木梳子,开始一下下地梳理俞盼那头已经长了些的短发。
梳齿轻轻划过头皮,带来一阵舒适的麻痒,俞盼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头发长快了些, ”沈砚舟放下梳子, 捻起一小撮发丝, 说:“开学前再带你去修一修,搞个发型。”
“嗯……”俞盼含糊地应着, 他抓住沈砚舟空着的那只手, 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指缝里,十指紧扣,然后心满意足地枕着沈砚舟的肩。
沈砚舟低头, 看着怀里人依赖的模样,“盼盼,哥给你请老师补习一下好不好?”
“唔……”俞盼睁开眼, 想起自己在京大说过的话,点了头,“好,我要努力学习了!”
隔天家里就来了两位老师。一位负责教数学和地理;另一位是负责英语。
新家客厅足够大,不用像以前一样挪动沙发才有空地教课,平时沈砚舟在书房处理工作,俞盼则在客厅上补习课。
到了晚上,俞盼就会到书房做老师留的作业,对于自己不喜欢的科目,俞盼可没那么多耐心,遇到稍微难一点的题目就开始东摸西摸,反正就是不太想写。
这时候沈砚舟便会放下手头的事,坐到他旁边,把题想透了,再用俞盼能理解的方式给他讲解。
沈砚舟和补习老师不一样,他说话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俞盼喜欢听,听他讲题好像枯燥的题目也变得有趣了些。
有时实在是学累了,俞盼就会耍赖,转过身抱住沈砚舟的腰,把脸埋在他腹部蹭啊蹭,闷声说:“哥,我脑袋转不动了……”
沈砚舟也不会勉强他学,见他实在累了,就停个半天的补习课,带他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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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到了开学的日子,俞盼也成为了准高三生,同时他终于见到,自从出事后一直没信儿的凌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