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细微的交谈声也渐渐平息。
大哥出远门工作,家中只剩下阿福。
阿福是哑巴,但他也想为大哥分担,于是怯生生出门找活计。
置景转换,阿福停在了书摊前。
书摊老爷爷抬眼看了他,道:“想看什么自己拿。”
阿福看了很久的书,临走前,一直看着书摊爷爷的面前的稿纸。
见阿福一直盯着看自己,书摊爷爷拿起稿纸……
俞盼看着这一幕,仿佛就回到了多年前,自己站在书铺里问书铺爷爷,自己也能写稿子投稿吗时的情景。
受到鼓励的阿福开始写稿子,没多久就投稿了,也没有任何意外的受到了退稿信。
阿福低着头,将那封退稿信一下又一下地折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方块,他没有哭,甚至在面对大哥时还在笑。
大哥注意到了,带他出门。
……
故事的最后,阿福收到了采用通知和第一笔稿费,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厉害。
阿福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一直默默支持着他的大哥,书铺爷爷,房东奶奶,张了张嘴。
然后,抬起手,开始打手语,动作从一开始的缓慢,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配合着舞台一侧响起的属于阿福内心的旁白:
“我做到了,我不是累赘,我也可以用自己的笔,写出一个小小的世界。”
当最后一个手语动作定格,阿福望向大哥,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眼里带着泪光的笑。
大哥没有说话,他只是走上前,像从前那样,揉了揉阿福的脑袋。
音乐也在此刻来到高//潮。
幕布在掌声中缓缓合上,隔绝了舞台和观众席,俞盼还站在原地,心脏剧烈跳动着,耳边似乎还响着方才谢幕时那一阵热烈的掌声。
还没等他缓过劲,就听到人喊,“快准备一下,我们要上台谢幕了,全体都去的啊,赶紧准备准备!”
俞盼被几个兴奋的社员推搡着,汇入准备再次登台的人流中,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激动,还互相帮忙整理戏服。
厚重的幕布再一次缓缓向两侧拉开。
舞台上的灯已经全部亮起,将每一个人的脸都照得无比清晰。
他们站成几排,饰演阿福的学长站在最前面,他的眼眶还有些泛红,显然还没有完全从角色情绪中抽离。
比之前更加响亮的掌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全体演员齐齐向前,深深地鞠下一躬。
直起身后,阿福学长侧过身,目光在身后的人群中寻找着,很快锁定在略显局促的俞盼身上,他笑着伸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其他社员们也心领神会,纷纷让开位置,笑着将俞盼推到了舞台最前方,与阿福学长并肩站立。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俞盼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热,很烫。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灯光下,面对着台下仍在鼓掌的观众,心跳得快要蹦出喉咙。
俞盼下意识望向沈砚舟的位置。
沈砚舟依然坐在那里,他不再鼓掌,静静地看着台上,舞台的强光在俞盼周围形成了一圈光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真实。
他自然也看见俞盼望过来的眼神,那里面有紧张,有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寻求自己确认的依赖。
沈砚舟对着这个曾经胆小爱哭,如今已然能站在大学的舞台上,接受众人掌声的俞盼,带着肯定意味地点了一下头。
只是这一个动作,俞盼却像是收到了全世界最棒的奖励,所有的紧张在这一刻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面向台下的观众,和身边共同奋斗的伙伴们,再次深深地鞠躬。
演出圆满落幕,俞盼没有和社员们一起去聚餐,而是直奔沈砚舟。
他现在最想见,也只想见沈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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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心情激动的俞盼不同,他也没有注意到,刚才舞台下方的观众席里,同样坐着三个神色各异的人。
吴崇之被爸妈硬拉来接受文学熏陶的,他对话剧这些向来没啥兴趣,看得是昏昏欲睡。
好在这种校园表演时间都不会太长,在他即将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演出终于结束,开始谢幕了。
吴崇之半眯着眼,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直到那个被众人推到最前面,被称为原创作者俞盼的男生映入眼帘时,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睡意全无。
是他?那个据说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俞盼?
吴崇之不是没听同窗提起过,说文学院一个名叫俞盼的,跟他像得离奇,老是认错他们俩。
他当时听完只觉得这些人少见多怪,天底下相像的人多了去,有什么稀奇的。
同窗却摇头晃脑地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吴崇之对此压根没上心,也没特意去找过,再加上学校这么大,人这么多,不特意找就能见到的几率几乎是零。
这次骤然一见,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嘀咕,还真挺像啊……
而比吴崇之更加惊愕的,是他身旁的父母,吴泽文和苏文君。
苏文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抓住丈夫吴泽文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泽文,他……他是不是小远?他就是小远,对不对?”
吴泽文同样紧紧盯着台上那个年轻人,台上那孩子笑起来时的神态,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确实……确实与妻子年轻时有几分说不出的神似。
但毕竟经历得多,吴泽文比妻子要沉稳些,他反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低声道:“文君,你先别激动,冷静点,我们找了这么久,相像的人也不是没碰见过,我们……我们还需要确认。”
只是他的视线,始终无法从那个正在鞠躬的身影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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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好的][撒花][三花猫头]
第71章
俞盼对自己引起的波澜一无所知, 他正脚步轻快地跟在沈砚舟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沈砚舟安静地听着,偶尔侧头看他一眼,眼神温柔, 心里仍旧感慨万千。
和他们轻松愉快的氛围不同, 吴家此刻压抑非常,吴崇之的心情也极为复杂难言。
他知道自己有个早年走失的哥哥, 但事情发生时他不过两岁, 对这个哥哥没有任何印象。
仅存的认知也大多来源于母亲多年来的悲伤和念叨,这会儿一个和自己容貌如此相似的人突然出现,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苏文君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算稳定, 在看到台上那个少年后,积压了近十七年的思念和愧疚瞬间冲垮了她,情绪也彻底崩溃。
在丈夫托人调查期间,苏文君日日以泪洗面, 甚至有些神经质地要求立刻去认回儿子。
吴泽文同样焦头烂额, 他动用人脉去调查俞盼的身世, 过程却出乎意料地艰难。
无论从哪个渠道入手,能查到的信息仿佛都被人为地截断在某个时间点之前, 只有他高二到上大学的相关记录。
更让他心惊的是, 一位相识多年,关系颇近的老友,在接到他的请托一段时间后, 委婉地提醒他:“老吴,你要查的这个小男生……他家里人,来头怕是不小。”
这话让吴泽文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许, 他立刻转变方向,去调查资料上那个,与俞盼关系最密切的沈砚舟。
作为一个商人,沈砚舟的信息就容易查得多了。
吴泽文收到手的资料也表明,这个年轻人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在青屿站稳脚跟,业务拓展迅猛,更是与京市的林家关系匪浅,近期还联手拿下了京郊极具潜力的开发项目,是风头正劲的商界新贵。
吴家是传统的书香门第,放在老爷子还在世时,在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可自从老爷子走后,家族的影响力早就大不如前,更多是靠着旧日清名和一些人脉关系维系着体面。
然而苏文君根本等不及丈夫权衡利弊,对儿子的思念煎熬着她,趁吴泽文一次外出时,悄悄跑到了京大。
只是在苏文君抵达京大校门口不久,吴泽文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冷淡且毫无波澜的声音,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警告之意。
吴泽文心中骇然,对方反应速度之快,监控之严密,远超他的想象。他不敢耽搁,立马驱车赶往京大,半哄半劝地将精神恍惚的妻子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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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宽大光洁的玻璃,洒在沈砚舟办公室瓷白的地板砖上。秘书森*晚*整*理内线电话响起,低声告知:“沈总,一位姓吴的先生前来拜访。”
沈砚舟放下手中的文件,“请他进来。”
当吴泽文被引进来时,沈砚舟站起身,神色平静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温文儒雅却难掩憔悴的中年男人。
心中不免再次感叹血缘的奇妙,眼前人的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几分俞盼的影子。
沈砚舟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吴先生,请坐。”
吴泽文在沈砚舟对面的椅子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沈先生,贸然来访,失礼了。我们……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求一个答案。”
“我调查你们,是因为我怀疑……您的弟弟,俞盼,可能是我家多年前走时的孩子。”
沈砚舟身体微微后靠,手指在桌面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呢?”
“我们想……”吴泽文深吸了口气,“能不能让俞盼……跟我们做一个亲子鉴定?只要一个结果就好。”
沈砚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吴先生,我理解你和尊夫人寻子心切,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我弟弟,跟你们做这个亲子鉴定?”
这话问得直接,吴泽文知道自己没有谈判的筹码,只能抛出对方可能感兴趣的,“沈先生有什么条件,可以直说。”
沈砚舟看着他,眼神锐利,缓缓开口道:“我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吴泽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眼神闪烁,他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后,如果确定是……我才能告诉你。”
沈砚舟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最终点了头,“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吴泽文,“不过在此之前,有几条规矩必须说清楚。”
“你说。”吴泽文说。
“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你们提供对比样本,鉴定机构由我来指定,还有……”
沈砚舟转过身,“鉴定结果,我要第一个拿到,在我做出决定告诉俞盼之前,你们不能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去打扰他。”
吴泽文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气场强大的男人,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余地,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妥协,“……好,一切按沈先生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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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吴家达成协议后,沈砚舟的生活并未掀起太大波澜,他调整了工作重心,将青屿的大部分事务交给谭明处理。
自己则带着核心团队,在京市设立了临时办公室,正式启动了京郊项目的筹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