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确定了身体状况,尘埃落定,他的猜测便有了正确与否的结果。
四下环顾,他没看到朝恹,召来张掌设,询问对方,陛下去了哪里。
张掌设等东宫旧人也随着朝恹晋升了,张掌设现在准确来说,应该叫张司设,她成了高等女官,正五品。
现下和原春和殿偏殿的其他核心宫女一样,依旧服侍顾筠。
张掌设(张司设)已经从顾筠是男人的消息里回过神了,闻言,正要回答,寝宫外面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
循声看去,一群人走来了,为首之人正是朝恹。
朝恹道:“找我有事?”所有宫人皆退下。
“没事不可以找你?”顾筠飞奔过去,想要跳到他的身上,被他按住了。朝恹道:“我没沐浴,脏,你碰了我,又要洗一次。”
顾筠悻悻然收了动作,抬眼一扫,发现朝恹眼眶有点红,大为震惊,小声问道:“你哭了?”
朝恹滞住,回来的路上,眼睛确实有些酸胀,但他控制住了,怎么会……朝恹平静说道:“没有,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别装了,我看到了。”
朝恹往前走去:“或许是灯光太刺眼了。”
顾筠像一条尾巴,跟在朝恹后面,道:“我不信,你肯定是有事,是又倒霉了?”
朝恹一顿:“嗯。”话毕,一侧的灯架朝他倒来。
朝恹:“……”
第137章
朝恹道:“后退!”
顾筠脑子还没转过来,便下意识依言而行。
朝恹随之退去,半人多高的青灯架擦着他的身体而过,直直倒在地面。金属碰撞之声响彻大殿,灯架上立着的蜡烛尽数脱离底托,砸在地面,火焰抖动,滚烫的蜡油四下流淌。
顾筠嗅到了浓重的燃烧味道,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转动朝恹面前,抓住对方的手,从上至下地看。
朝恹按了按眉心,道:“没事。”
顾筠感知到了朝恹有些烦躁,他没再追问眼眶泛红的缘由,道:“你先去沐浴罢,沐浴完了,我有事同你说。这儿我叫人收拾。”
朝恹应下了。
……
顾筠卷了一床薄被,盘坐在坐榻上,看着宫人收拾。先是拾起蜡烛,而后将灯架扶起,拿上粗布木桶等物,清理地面。
不仅地砖得清理干净,就连砖缝也要清理干净。
顾筠看得犯困,托着下巴,小鸡啄米一般,上下摇晃着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只是一会,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动。
顾筠张口就是朝恹,听到一声轻轻的告诫——“娘娘,不能直呼陛下姓名。”
顾筠方才意识到来者不是朝恹,幸好他没伸手要抱,否则就太丢脸了,当然这只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会被朝恹误会。
顾筠清醒了许多,睁眼看去,来者正是张司设。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顾筠随口应付了两句,且让对方安心了,拍拍脸颊,接着等人。
朝恹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他整理好了情绪,一如往常般冷静稳重。此刻,头发半束,单薄的中衣透出肌肉轮廓,漆黑的长睫润湿,轻轻扇动,整个人宛如人间CG,好看极了。
顾筠看得眼睛都不自觉在发亮,对方走到面前都不知道。朝恹半蹲了身,将他看上片刻,就着他这个姿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不困么?”朝恹问道。
顾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抓住朝恹的手臂,道:“你放我下来。”
“这个姿势不舒服还是怕摔?”朝恹问道。
顾筠如实回答:“都是。”朝恹放声笑了,走上数步,将他放了下来。顾筠低头看去,对方把他放到了床上。
朝恹坐到床边,“要不要吃宵夜?我让赵禾弄些吃的来。”
顾筠拉住了他,道:“我不饿,说正事。”朝恹坐了下来,道:“你说。”他专注地看着顾筠,致命的吸引力源源不断地散发。顾筠忍不住凑上前,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吸了几下。朝恹被他的动作弄笑了,手掌兜住他的后脑勺,道:“这就是你的正事?收到了,还要事吗?没有可以睡了。”
顾筠:“……”
顾筠自觉被嘲笑了,咬他一口。
朝恹轻嘶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随后腾出另外一只手,食指探入他的嘴里,摸向他的虎牙。“好不听话的两颗牙齿。”
顾筠嘴巴闭合,咬住他的食指。朝恹笑着亲了上来,亲到最后,顾筠受不住了,便松口了。朝恹拿出食指,带出晶莹剔透的一条银丝。顾筠垂眼看去,忙拿了手帕擦去,擦罢,恼羞成怒,又踢了对方一脚,道:“我之前说,对于你目前的状况,我有个猜测,需要你的配合。”
朝恹道:“我记得这事。所以真是有个猜测?我还以为只是想要赖在我身边的借口。”
顾筠瞪他一眼:“我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其他的人?”
朝恹道:“是我多想了。”手指拨开顾筠披散着的头发,摸到后颈,从顾筠的后颈一路往下轻揉。
顾筠骨头被他揉软了,脾气也揉软了,他倒到朝恹身上,道:“你的运气应该是被送我和许景舟来此的力量抽走了一些……”
顾筠有些心虚,他不敢看朝恹,便将视线定格到了对方喉结上面。
“你的运气如果不是被它抽走一些,而是单纯不好,那我同你在一起时,按理来说,便该被你牵连,可我并没被你牵连。”
“至于它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出意外的话,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亦是为了借此告诉我,它有实力做到这点,就有实力让我平安……
“我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后,心里很不舒服,各种散发恶意,欲对大宣不利,我太想活着了。”
顾筠说到这里,看到朝恹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他等了一会,却没等到朝恹的话,心中疑惑,他向朝恹看去,对方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来。
顾筠只得接着说道:“不久之后,你的运气就会回归正常。
“因为这道力量的目的是让大宣更好,你作为大宣皇帝,屡屡倒霉,肯定是不利于大宣稳定的,所以它绝不可能占着气运不还你。”
顾筠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抿着嘴唇,询问朝恹:“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朝恹摸向了他的肚子。
顾筠此时穿得很少,最厚那件不是其他,正是薄被。朝恹的手拨开被子,从衣摆下面摸进,贴到顾筠肚子上面,接近三个月,什么也感受不到。
朝恹把顾筠的衣服拉好,压紧被子,神情晦暗不明,道:“你说它能保你平安,那是指平安打掉孩子还是生下孩子?”
顾筠:“……后者。”
“为什么?”
顾筠道:“它不太像会溜人玩儿的存在。”
朝恹道:“这样说来,这个孩子会很重要。”
顾筠点头:“只是我还没想明白,这个孩子重要在哪里。”
原文里面,朝恹随着大宣死了,而现在,由于自己和许景舟,两者命运发生更改,肉眼可见,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既然如此,还要这个孩子做什么?难道朝恹没有后代,大宣就没有好的领导人?
朝恹摸他的脸颊,道:“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以后自会自晓。”
顾筠认可朝恹的话,反正只要自己不会出事就好。至于怎么生下孩子,他想不到,只是希望不疼。对于孩子,他其实没有什么概念,本来就是意外来的。
两人谈完正事,喝了一点热汤,就准备睡觉了。
朝恹:“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说。”
顾筠道:“好。”朝恹把他搂到怀里,亲了他的额头一下。
顾筠很快就睡着了,赶了一路,外加焦虑不安,提心吊胆,他的身体算是比较累的。
朝恹却无睡意,隔着轻柔衣料,轻轻摸着对方的肚子。如果这样能叫里面的东西没了就好,朝恹冷冷地想。
关于顾筠的话,他将信将疑,毕竟好些地方没有明确的证据佐证,只是顾筠自己的推理。因为不愿叫顾筠心情不好,故而他听完后,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顾筠睡梦之中,感受到了朝恹的动作,有些不适,他哼哼唧唧地扭动身体。朝恹立即收手,轻声细语,道:“没事,睡吧。”顾筠没有接着闹腾,他又睡沉了,无意识间,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肚子上面,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朝恹叹了口气。
……
顾筠做梦了。
他又梦见自己麦田被毁,一阵气恼之后,霍地清醒,伸手向身旁摸去,没有摸到人,一片冰凉。
他坐起身来。
张司设进来,挂起帐子,道:“陛下还没下朝。”
顾筠猜到了,他问张司设,早上吃什么,他饿了。
张司设说:“娘娘爱吃的都做了,御膳房那头给温着呢。”说罢,要伺候顾筠起身。
在她看来,顾筠之前不要伺候,是怕男子身份暴露,而今已经公开了身份,那便该要人伺候了。
谁料,顾筠依旧拒绝了。
顾筠笑道:“我习惯自己做了。”
张司设只得作罢,转命太监传膳。顾筠穿戴整齐,洗漱完毕,来到桌前,便见一桌子的食物。
这些食物他在东宫司空见惯,不过细看细吃来,却要精细许多。顾筠吃了一会,忽然想起:“陛下吃了没?”
张司设道:“陛下交代了,您只管自己吃着,不必挂念他,早朝开多久那要看情况。早朝结束后,他自会用膳。”
顾筠唔了一声。
吃完早饭,许久过后,顾筠听到早朝结束的消息,他放下笔,将写到一半,给许景舟的信,用镇纸压好,想去接朝恹。
不料,朝恹还在忙事。
他在和极力反对他立自己为后的人谈话。
今天早朝,朝恹说了要立他为后的事情,大臣们一片哗然。
这是朝恹登基以后,在清算了一些老皇帝的人,又论功行赏后,办的第一件事情。
但见胡丞相和宋丞相都没吱声,又见投向当今皇帝的人一通支持,大臣们便和当今皇帝拉扯一番,认下了。
毕竟这事除了惊世骇俗,也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