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杀千刀的,你等着,你完了。
第140章
朝恹走到了顾筠面前。
一片阴影倾泻而下,顾筠被其完全笼住,他从身到心都有种浸入冰水的感觉。
稍稍抬头,他朝青年看去。
“郎君……”两个字刚刚出口,他就被拉进包厢里。
“啪嗒”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空间变得狭窄,氧气浓度似乎也被削减了一大片。朝恹道:“你叫我什么?”
顾筠手心出了汗水,贴合着他的手掌,却分外温暖,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粘腻之感。顾筠企图抽回自己的手,但对方手劲很大,握紧了他的手。
顾筠心下说不出的烦躁:“放开。”
朝恹却只是重复,说道:“你叫我什么?”
顾筠道:“你要干什么?有话不能直说吗?”
朝恹拉着他的手,覆在他的肚子上面。
他现在的肚子已经有点隆起,春衫宽松,能够轻易遮住这点微妙的变化,但人的手掌覆上,却可以轻松感知到这点儿。
顾筠表情古怪起来,自从发现自己肚子一天比一天柔软,甚至生出紧绷之感,他的心里就生出特别排斥的感觉,因为他无法想象自己顶着一个大肚子的情景,故而,他再不去摸自己肚子,再说,频繁去摸,对孩子也不是好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清晰感知到身体的变化。
顾筠皱起眉头,他想,像吃多了一样。不知是不是错觉,不久,忽然感觉内里有着细碎的、轻微的“啵”声,仿佛雨天,庭院地砖上面的水泡破裂,特别短暂。
顾筠不由抖了一下。
朝恹道:“感觉到了吗?”
“什么?”顾筠迷茫看去。
朝恹道:“孩子。”
这是在说什么废话。顾筠不自觉地想,他没有好气地想要踢对方一脚,却被对方抱住了。朝恹陈述,道:“别人叫我郎君,你不行,你要叫夫君。”
顾筠:“……”
顾筠把头往旁扭去,目视一侧:“你就没有其它话要说?”
朝恹:“比如?”
顾筠道:“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朝恹松开了他,弯下了腰,捧住他的脑袋,将他的脸朝位置扳正,平视他的眼睛:“跟我回去好不好?”
顾筠抿紧了唇:“你会改么?”
“改?”他细细咀嚼几息,轻轻笑了,“我做错了?”
顾筠:“难道没有?”
朝恹:“我只是想要保证你的安全,这有错吗?”
时间流逝,片刻之后,顾筠才开口道:“没错,但你这样我觉得很累,你如果不改……”
朝恹紧紧盯着:“你要如何?”
第141章
一句话在心里转了半天,顾筠当着对方的面,却还是说不出口。一种又酸又涩的情感,在他的心里交织成棘刺,疯狂地蔓延,此刻,他方才读懂了从前那些不能理解的爱情名著。
他抓住了朝恹的手腕,认真说道:
“朝恹,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但我也想要一点能够喘气的间隙。
“我会保护好自己,你给我一点信任好不好?难道我觉得你累,不让你做一点事情,那就是什么好事?”
朝恹道:“我没有要你什么事情都不要做,我只是要你不要那么操劳。”
顾筠:“我知道的 。”
朝恹道:“但你不想接受。”
顾筠靠近一点,在他嘴角轻轻吻了一下,撒娇一般:“朝恹。”
朝恹不应。
“夫君。”
朝恹垂着眼帘,竟不愿看他。
顾筠有些焦急,什么意思?就是不想退步?顾筠再次烦躁了起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分寸?”
朝恹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顾筠:“你看着我!”
朝恹抬眼。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为我退步?”顾筠冷冷笑了一声,撇开了他,“你其实并不爱我对吗?或者说,你爱自己比爱我多。”
朝恹伸手想去碰他,但被他一把打开了。
“你回话啊!”顾筠道。
朝恹鼻腔里面呼出一道绵长的气息,他放低姿态,目光似水,放得很柔和,道:“阿筠,我问过太医了,太医说你不宜操劳过度。我理解你想要回家的心,但总要顾忌身体,操之过急,得不偿失……”
“等会,你觉得我赶着做事是为了尽快回家?”顾筠问道。
朝恹道:“难道不是?那日听你说,送你和许景舟来到大宣的力量的目的是让大宣更好,结合你和许景舟这段时间,勤勤恳恳地做事,我便猜到,你们做好事情,让大宣好了,就能回家了。”
顾筠哑口无言,他做事时,心里只是想着百姓,可是闲暇之余,未尝没有想要赶紧做好事情,早点回家。
朝恹道:“这不必瞒着我,我确实不想你离开我,但我有着分寸,不会想方设法阻拦。我留下你的人,留不下你的心,与其发展成怨偶,和平分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筠心下一刺:“我……”他对上了朝恹的眼睛,很黑,很静。
或许是他们已经为回家一事吵过架,又或者是他们太熟悉了,仅此一瞬,他便明白对方是在说谎。
朝恹没有说得这样豁达。
“你在温水煮青蛙,让我心甘情愿留下来。”顾筠指出。这让顾筠想起自己为什么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的,也是不知不觉间被煮了。
朝恹眼珠子冷棱棱动了一下,他随后靠近了。
太近了,强悍的成年男子的侵略性扑面而来,顾筠有些害怕,但对方只是将他垂散的碎发拨到了耳后,还是一副非常温和的模样。
“我们在一起,算上认识的时间也还不到一年,我们对彼此的了解也不够全面,但我爱你这事是毋庸置疑的。我还是想要你尽可能轻松,除非你觉得实在不舒适。”
“我说过了。”顾筠拽住他的衣袖,“我喘不过气。”
朝恹:“我不太能够很快改变,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顾筠:“六个月?别告诉我是六个月,那孩子都生了。”
“一个月。”朝恹道。
各退一步,顾筠接受了。
事毕,顾筠复盘,发现朝恹对自己用了心计留他的话题避而不谈。
这让顾筠有点不喜,但他又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说来说去,理亏得很,他确实办不到留在这里。
明明能够回去,与亲人团聚,却选择放弃,独身留在这里,这会让他发疯,他就算做梦都不会安宁。
更加可怕的是,时间久了,他担心自己会遗忘从前的一切。
朝恹很好,他知道的,他们还有孩子,他也知道的,可是……他好想念亲人,更况且,这里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故而,他打心底想要回去。
除了朝恹,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从而产生羁绊的人,他没有再与这边的谁深交,不过淡淡,维持着肉眼不可见的客气疏离,因为情感深厚了,离别就会特别痛苦。
他坚信吸引力法则,总在坚信自己能够回去。
正如他现在坚信自己有孕,但最后能够得到妥善解决一样。
其实,他是知道朝恹在寻如何打掉孩子,毕竟整个太医院都急成一团,每日都在讨论他的事情。
顾筠在某一刻也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这样就能快点解决肚子里面的麻烦,但更大时间,他更希望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这不但能够印证他和许景舟可以回去,还能抱下孩子。
顾筠也不知道自己对孩子是个什么感受,总之,他不讨厌。
……
北荣镇,此刻,气温回升了,因为降水偏少,四下有些干旱。
镇中,正值休息时间的士兵一批接一批的打街走过,嘴里说着荤话,路过一个高台,窥见上面置着的血液横流,已然干透的木墩子,声音小了一些。
谁人不知前段时间,这儿砍了好些人,士兵有的,军官那也是有的,例如王千户,爬了数年,一遭就把命丢了。
听说是因为许千户弟弟的麦田被毁,总之这事,没人敢去深想,风停雨歇,水面平静,只是所有人愈发不敢得罪许景舟。
“让让!”众人身后传来了吼声,伴随着吼声的是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音。
众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立刻朝两边退去。
一群人骑着快马,从他们身边掠过。
众人被扬起的风尘糊了一脸,心下惶惶,难道是敌军来袭,前方打起来了?
念头升起,左右环顾,不见呼喊集合之人,便安下心来,看来是奉上面人的命令,出镇办事的。
他们猜准了。
这群人纵马出了北荣镇后,直往西南方去。在尚且平坦的官道跑了一百里左右,他们来到目的地——一个不算富饶的县城。
他们下了马,跟守城士兵对了路引,匆匆进入城中,来到县衙。
县衙一位衙役见状,忙把他们引去公房,边走边说:“许千户还没醒来,我们县太爷已经派了人去寻李指挥使,一旦找到,立刻回报……”
这群人里的领头正是布艾,闻言,面露焦急之色,问道:“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