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面无表情,默默伸脚。
他是知道内情的,除了记录课堂内容,他其实还要一个任务,那就是在皇后出现不适时,给他打掩护
两人说着话,并没有注意脚下,此刻已经快到他的旁边,再往前走上一步就能被他绊倒,将那不该说的话用痛呼替代了。
“谁叫他们嘴贱。”
成安没有什么良心的想,直到两人应声倒下,其中一人嘴里发出的尾音——“生病!”他终于长出一些良心,猛地收回脚,装模作样一手一个,扶起两人。
“有没有摔到哪里?哎呦,可别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说,那只会苦了自己,左右是在皇城之中,看病很方便。”
两人站稳了,呲着大牙,揉了揉膝盖,跌声说没事。
成安笑眯眯说,那就好,随后在感谢声与紧随其后的疑惑声中,镇定自若地走出大堂。
他找到赵禾,先给了笔记,而后通风报信。
彼时赵禾因为身体不适,正在休息,闻言,皱起眉头,且打发他下去了,便穿上鞋子,去找陛下。他也好的差不多了。
“陛下,您看……?”赵禾递上笔记,说了此事,见朝恹专注做事,接过小太监的活,一面研墨,一面等待朝恹的回答。
过了一会,朝恹方才说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赵禾把耳朵凑了过去。
……
李澜休息了两日,便给许景舟帮忙了。
顾筠也给他收拾了东西,将对方送走后,当日在利民司进行授课,他忽然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被这眼神看了几个时辰,鸡皮疙瘩直冒,等到回了寝宫,因为疑心,询问朝恹,方才知道内情。
顾筠脸黑了下来,道:“朝恹!”
朝恹看着他。
顾筠拍案而起:“我杀了你!”说着,当真去抽了一把用来装饰的长剑。
第160章
顾筠脸黑了下来,道:“朝恹!”
朝恹看着他。
顾筠拍案而起:“我杀了你!”说着,当真去抽了一把用来装饰的长剑。
朝恹道:“你……”顾筠一剑劈去。此剑虽不曾开刃,但竖着打到身上还是疼的,朝恹旋即后退。
顾筠正在气头,见其躲开,持剑追了上去,两人一进一退,闹出不小动静。
原已退至殿外的宫人均围了过来。
赵禾和张司设目瞪口呆看了几息,反应过来,转身驱逐其他人。
顾筠听到声响,想到不能叫旁人看了朝恹的笑话,到底把剑收了,压着火气,寻个位置坐下:“不同你玩了,累了。”
原来只是打闹。众人恍然大悟,没了震撼之意,无需驱逐,便纷纷散去,而赵禾和张司设也跟着回到原位。
朝恹见状,笑了一声,坐到顾筠身边。顾筠用膝盖撞他一下,示意他离远一些。
朝恹弯身看去。
各部官员下值时间是根据事务多少决定的,由于利民司全体官吏现在的事务就是学习,所以顾筠直接定死下值时间,即七点半,此刻,正值夕阳西下,余热一波波袭来,顾筠的脸颊染上温暖的色泽,显得柔软细腻,特别美丽。
朝恹抬指,在那片皮肤下按上一个回弹极快的浅窝,惹得顾筠怒目而视。
朝恹叹了口气,问道:“我让人那样说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虽然是有些不好听。”
顾筠冷笑连连:“这叫有些不好听?”顾筠原话复述朝恹方才告诉他的内情,“其实是我对外说了,你便秘了!”越想越气,“你怎么不说我得了肿瘤!”
朝恹道:“前者大部分人都会患上,后者听得意义不好,况且过一个月就入秋了,那时便能借用稍厚的衣服遮挡大半,夏衣还是太过轻薄,款式上再如何变化,也不能遮挡多少。这样也还有三个月左右就到生产之日,不必再为此烦恼。”
顾筠还是不肯妥协,直至现下,朝恹才发现这人还挺好面子。朝恹温声说道:“我陪你。”
顾筠道:“你就不能对外说我长胖了吗?”
“只胖肚子?据我了解,只有过了而立之年,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叫发福。”
顾筠道:“个体存在差异是很正常的事。”
此话倒是有理,倘若出现质疑,也不难解决,暗中引导即可,人都是随大流的。
朝恹思虑再三,应了下来。
顾筠这才转怒为喜,喜到极点,想到孩子,拉过朝恹的手,放到肚子上面:“你戳戳,它会回复。”
朝恹笑了:“是吗?”但他没有动手,翻着手头燕召送来的京城密报,“太医说了,不能经常去摸,等它出世了,有的是时间。”
两人倒是和好如初了,惨了以为顾筠真的得了便秘的官吏,他们已经着手准备药物等。
顾筠最后还是收到了药物等,不过不是针对便秘的,而是针对减肥的,这是那些人随后得知自己得到“错误消息”之后,匆匆置换的。
顾筠可不觉得自己用得上这些东西,不过到底是大家的心意,他好好收着了。其中有一张药方,他翻开礼单一看,发现是孟丞相送的。
朝恹闻听此事,命赵禾看了看日程,于明天下午腾出时间,带着顾筠前去探往对方。
孟丞相相较从前,憔悴许多,脸上的肉好像都在往下耷拉,他靠坐在床头,倘若不动,便宛如一尊腐朽的木雕。朝恹免了他的礼,细细地说些关切的话,末了,又让赵禾拿来许多补品,且让对方无后顾之忧的医治。
孟丞相道谢,一侧的孟旐、孟纪兄弟俩,随之道谢。朝恹让他们不要客气,夸奖他们是国之栋梁。
孟丞相命人拿来了一本书,定睛看去,正是《格物新书》,不过这不是他发的原本,顾筠不由顺着此书看向孟丞相,恰在此刻,对方也朝他看来。
“顾大人。”他竟然叫得是大人,要知道除了利民司那些官吏之外,其他人都是称呼他为皇后娘娘。
顾筠眼神微变,越发和善起来,他笑着点头,道:“孟相公。”
孟丞相摊开了书,道:“我想问些问题。实不相瞒,您所讲的,我也听过了。不过有些地方我些疑惑与见解,不知您方不方便同我解说研讨一二?”
顾筠笑道:“这有何不方便?”赵禾搬来一张椅子,他坐在床边,与对方解说研讨。
孟旐抬眼,朝此看去,孟纪挡在他的面前,笑呵呵地请朝恹与他去厅堂喝茶。
朝恹拒绝了,就近坐下,听着孟丞相和顾筠的对话。
孟纪见状,唤来丫鬟重新换茶,随后悄无声息拉着孟旐出去了。
等到出去,他就同孟旐道:“虽然不知道你和陛下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前些日子大家都同意陛下立一个男子为后了,你还站出来公然反对,但无论如何,你此刻都不该做什么幺,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家族!”
孟旐掀起嘴角,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难为你能说出这般深明大义的话,但是,你从哪里看出我此刻要做幺了?兄长在官场混了几年,倒是越发糊涂了。”
孟纪一哽,压着声音骂道:“你简直倒反天罡,还敢说兄长了!你想想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升任?不说李澜、赵禾、虎贲军指挥使等有着从龙之功的人,单单是顾皇后那个名不经传的兄弟许景舟,人家现在都比你的职位高了,权力大了,你说说你,怎么?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面有钉子,把你钉住了?”
孟旐冷冷道:“你说够了没有?”
孟纪哼了一声:“没有!”
孟旐道:“既然你这么想要升官,倒不如我向陛下求求情,把我的位置给你,这样我也不是被钉子钉住了,你也得偿所愿了!对,还要奏请陛下以子嗣为重,开启选秀,把你的女儿推入陛下后宫,顶替顾皇后,届时,你就是皇亲国戚了!”
孟纪骂道:“你简直是疯了!”
孟旐:“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
孟纪瞪大眼睛,过了一会,低低骂了句真的疯了,压压火气,打整衣裳,转头就走,到朝恹身边伺候去了。
孟旐闭上眼睛,在外立上片刻,随之进去,进去第一时间,他的目光投向顾筠肚子。
外界皆知顾筠是胖了,方才肚子显大,可他不这样认为……这道消息和之前那道便秘消息一般,都是瞬息之间,传遍四下,这手笔一看便是那位的手笔,虽说解释清楚也好,可依他对那位的了解,越是正常,反而越是不正常。
可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腹大?真像孕妇。
孕妇?
孟旐目光一凝,缓缓地笑了,孟纪注意力分了一半在他的身上,见状,心底骂了一句神经病。
一个时辰过后,顾筠和孟丞相结束谈话,孟丞相笑道:“顾大人博学多识,我受教了。”
顾筠摇头,未免旁人会对他的来源深挖,故而他没有接着解释缘由,只是起身告辞,请对方好好休息。
对方已经显出疲惫之色,闻言,他命随从从书房取来一叠书籍,道:“我这些年也教出过不少学生,这是我从现下正任亲民官学生手中收集到的部分地区土地数据和作物种类与情况,希望对您要做的事情有所帮助。”
顾筠立刻感谢,按照他的计划,在结束教程之后,他便要派人收集这些资料,以便给土地增肥。对方此举正好给他省了不少功夫,接下来他只需要核对对方给的资料是否有误,然后把对方没有收集到的地区补上就行。
孟丞相道:“我由衷祝愿您要做的事情能够成功。”
顾筠和朝恹辞别了孟丞相,从孟府出来,登上马车,顾筠随手翻看这些书籍,忽而发现其中一本书籍是被掏空的,里面有着一叠信封,最上面贴着一张便签。
朝恹朝这里看了一眼,道:“孟相公既然当着我的面给你这种东西,必然能够想到我会看见。”
顾筠闻言,这才毫无顾忌地拿起那张便签,展开看去,上面廖廖数笔,写着两件事情。
一件:他有些才干与人品不错的学生,如果他后面办事需要他们帮忙,可以带上他给他们的亲笔信,唤他们来。
又一件:请陛下看在他的份上,把孟旐调出京城,随便去哪里也好,让他做个能够接触到民生民事的官儿,降职也没事。他顺风顺水惯了,人是飘着的,如果不加磨砺,没有办法为国做事。
朝恹抽过便签,看了一眼,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那……?”顾筠看朝恹。
朝恹道:“孟丞相为国尽忠职守,我又怎能不同意?况且孟三郎磨砺出来,于我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顾筠轻轻点头,忽而,他想到一件事情,犹疑地捏了捏掏空的书的书脊。
朝恹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颔首,道:“孟相公恐怕撑不了几日了,这是在安排后事。”
……
但两人都没想到,第二天,孟丞相就于睡中离世了,孟旐兄弟上奏,将在交接完手头工作之后,进行丁忧。
第161章
顾筠提出吊唁,朝恹应了,他本来也是要去吊唁,而今不过多带上一个人。
大殓那日,两人穿着肃静,到了孟府吊唁,只见到处挂白,孟丞相的亲人朋友皆是哭红了眼,而孟丞相端正地躺在棺中,由于是夏季,害怕尸体出臭,四下不仅摆了好些冰盆,还置了熏香。
两人到场,全场肃静,让出一条路来。
两人沉重地作罢吊唁,因为有事要忙,便要回去,正在此刻,两人一前一后察觉到一道接近怨恨的目光,回头看去,却不曾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