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放松了力,轻轻拨弄,凉凉的话,像风一样传入他的耳中。
“阿筠,我是太子。”
顾筠不知何意,他的牙齿就磕在对方指骨上头,只需轻轻一咬,就能解救自己,但他没敢下口。嘴里异物感强烈,唾沫源源不断分泌,他张着嘴,望着对方,吐出几个字来。
“我知道的,殿下。”
指间一片湿软,朝恹单手按住了顾筠的后腰,强迫对方贴近自己,低下了头,平视对方的眼睛,缓缓开口,道:“你若知道,这话便不会说出来了。”
顾筠瑟缩地往后退去。
朝恹厉声道:“顾筠。”
顾筠定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片刻之后,含住了他的手指,讨好地喊:“殿下……”他大约明白了,但现在最好是表现得不明白。
朝恹轻而缓慢地叹了一口气。他抽出湿漉漉的手指,微微偏头,贴上顾筠的嘴唇,慢慢地研磨。
口腔之中喷洒出来的热气,清晰感知,一切波澜都在这个仅限表层的吻下消散。朝恹抚摸着对方的脸颊,鼻息绵长,轻声问道:“吓着了?”
顾筠没有回话,眼帘扇动,藏于眼眶之中的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阿筠。”朝恹唤道。
“我逗你玩,我错了,别同我计较。”朝恹低低说道,唇瓣碾着光滑皮肤,舌尖探出,舔向对方眼尾。此处残留的咸湿液体刺得舌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有些疼痛。他辗转吻了吻,抵住对方额头:“还不高兴?”
顾筠依然不回话。
朝恹咬住他的耳垂:“高不高兴?”
顾筠哆嗦一下,挣扎着想要推开对方,但现实并不如他的意。对方力气太大了,眼见推不开,又不能攻击对方,他垂低了头,窝窝囊囊道:“高兴。”
朝恹“噗”地笑了,他松了口,手往下伸。顾筠惊悚看他,对方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去解腰间挂着的玉饰。他今日穿了一身常服,腰间挂了配饰,其中有着玉饰。
他解下了玉饰。
那是一只圆形羊脂玉玉佩,阳雕麒麟,用红色编绳穿着,下面带着两颗朱砂,垂着流苏。
“喜欢吗?”朝恹问道。
顾筠瞅了一眼:“喜欢。”
朝恹放到他的手里:“送你了。”
顾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问道:“自愿赠予?”
朝恹:“嗯?”
顾筠道:“你不会要回去吧?”
朝恹敲了他的脑袋:“本宫缺这点?”
顾筠抿着被研磨到有些红肿的唇瓣,努力克制,终归是没有克制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拿着玉饰,反复把玩。
朝恹看着他的动作,无须多想他便猜出对方的想法,神情无奈,将人牢牢搂进怀里。
顾筠任由他抱着。
两人体温互相融合,似乎成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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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恹回到东宫后,先行吩咐赵禾准备册封顾筠为次妃的东西,随后去了同僧录司和道录司,与诸位大师、真人商讨自己关于登仙楼建材的想法。
商讨完毕,确定五日后,众人能够给出想法是否可行的结果。
他前往中书省,协同丞相,处理政务。
中间抽空,出去走了一趟,破除京中自己病重的流言蜚语,又随便拜访了一些要好的亲朋好友。
现在他立在春和殿偏僻角落,翻阅一封封密函。
他很快翻阅完,对一旁躬着身体的内侍道:“潜龙勿用,藏锋守拙。告诉燕召,看好手底下的人,不要去找白澄将军亲属麻烦,让他们稳稳当当把白澄将军尸首运回老家。死者为大。”
太监应是。
朝恹又问:“孟少卿那头怎么样了?”
太监回道:“殿下,您之前那话引得孟少卿怀疑行刺之人是由他审理,定了罪,判了刑,但通过一些手段,逃脱刑责的犯人。
“这才回京不过几日,他便翻出一份判刑过重的卷宗。昨天重定了刑罚,借此命人重审过去的卷宗,想看看是哪个鬼逃过了刑责。
“燕召送密函来时,马寺丞传信,说是孟少卿今天翻出了一桩李代桃僵的事情。
“这李代桃僵事情发生的时候,孟少卿刚刚上任大理寺少卿不过半月,诸多事务不甚熟练,他的顶头上司张寺卿是胡丞相的女婿,那个时候孟丞相和胡丞相正不对付,张寺卿就寻摸着给他找点事情,把一堆案子丢给了他。
“大理寺当时好些人都是张寺卿的人,他使唤不太动,于是自己带着人处理,本来就不熟练,加之匆忙,一个恍神,这便叫底下的人,弄了个鬼,把死囚替换了!
“这个死囚是燕王妃的亲戚。”
“今天查出此事,整个大理寺震动,孟少卿和张寺卿暂且将此事压了下来,等查清楚了,再行上报。
“我让人去燕王府盯着,燕王府头前没有什么动静,太阳落山的时候,燕王邀请孟少卿和张寺卿去府上一叙。”
朝恹闻言,道:“大理寺盯紧一点,如果孟少卿和张寺卿想要把此事彻底压下,那便把事情透露给黄大监。陛下怎么能够什么都不知道?”
太监应是,悄然退回自己那个不显眼的位置,预备等会借事离开东宫,传令马寺丞,盯紧大理寺。
朝恹吩咐完毕,终于清闲下来了。他蹲在贴身侍卫点燃的火堆前头,烧了密函,起身前往春和殿偏殿。
顾筠昨天说要去慈宁寺,探望淑妃和赵熏。朝恹让他等等,他陪他去。
现在清闲,那就现在去吧,叫人等急了,会被跳起来咬。
顾筠得知今日就能去往慈宁寺,高兴坏了,他这几天想去慈宁寺想得快要上火了。
他冲回房间,把朝恹给的玉饰和玫瑰露塞进袖兜,打算见到了许景舟,把它们给对方。
左右他也用不上,叫对方拿着,他这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对方能够换成银两救急。
两人出了偏殿,正要离开东宫,孟旐来了。
一个小太监跑来,告知此事,说他现在春和殿正殿之内的一处阁楼等着朝恹。
朝恹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眉毛,对顾筠道:“你等我一会。”
顾筠有些不高兴,不过这一看就是正事,他忍住了情绪,点头应好。
朝恹示意小太监带路。
很快到了阁楼,阁楼周边的秋季花卉开得正为绚丽,孟旐走下台阶,迎了出来。
“殿下。”他行礼道。
朝恹扶住了他的手臂,轻轻颔首,整个人平静如水,语气温和,道:“三郎,这个时候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正打算同阿筠去慈宁寺。”
第62章
孟旐扶着额头,显出头疼之意。
朝恹道:“事情很是麻烦?”
孟旐道:“正是。”
两人一并往阁楼走去,楼周几扇窗户都支开了。
临近徬晚,白日还喧嚣的风安静下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气,灌入楼内。两人正值壮年,并不觉得寒冷,任窗户敞着,相对而坐。
赵禾静静跟在后面,见此,轻手轻脚上前,重新上前斟了茶水,随后默默退了出去,守在入口。
朝恹端起茶杯,捏着茶盖,撇了撇浮沫,啜了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
孟旐道:“燕王殿下的人捅大篓子了。”
朝恹思索几息,道:“最近没听说四叔父犯事了。倒是几位姑姑,侵占农田,闹市纵马,纵容恶仆行凶几事,略有耳闻。”
孟旐道:“这事是一年多前发生的了。刺杀一事,殿下给我提了个醒,我找了个理由,重审以往卷宗。
“这一回头,便见一份卷宗不太对劲,仔细核对,行刑前验身记录马虎,甚至没有写出死囚体貌特征。
“殿下是知道的,囚犯关入寺狱时,会登记对方体貌特征,这没有写出,等同于特征不存在。
“当年这起官员贪污赈灾钱款案件由我审理。我将负责执行刑罚的人拿下,严加审问,方才得知行刑前,死囚被调包了。
“这个死囚是燕王妃的亲戚,早在燕王妃嫁给燕王殿下之前,就在为燕王殿下做事。
“行刑前负责核验死囚身份的,行刑后负责存档的,以及那些负责押送的……竟全收受贿赂,以公谋私,实在可恨!”
孟旐狠狠拍了下桌子,杯里的清茶摇晃,溢出一些,打湿桌面。
朝恹应声,思衬片刻,道:“你如今把顶替死囚的事情翻了出来,四叔父那头……”
孟旐回道:“燕王殿下邀我去他府上一叙。”他嗤了一声,“张寺卿也被邀请了。张寺卿府上的人,专程来找过我,问我何时前往燕王府,寺卿与我同去。他这是在看我去不去,我去,他去,我不去,他不去。”
朝恹闻言,看着孟旐笑了,道:“三郎看来是不想去啊,都到我这儿来了。”
“确实想借殿下避一下。”孟旐笑道:“平日也就去了,燕王府伙食好,蹭上一顿,极为不错,然而这时……”顿住了。
他心里清楚燕王殿下这场邀约是为了什么。
正是如此,他才不敢前去,即便对方送上再多东西也不敢前去。一旦前去,那他就从失职变为了包庇。
一旦东窗事发,这罪过就大了。
他们孟家已是一流世家,得陛下信重,何苦犯这个险?除非燕王殿下能够保证孟家长久不衰。但,燕王殿下没有这个能耐,至少太子殿下在时,他不会有……
区区一个失职罪,他还是能够承受。
然而燕王殿下邀约,又不能无故推辞。
这些皇亲国戚不似宣朝初时,拥有封地,而今被束缚在京,虽说能力严重被削,但要给谁找事,那是一等一的能耐。
你还不能将他们如何,特别是那群公主。
陛下如今对她们好得不行。
明眼人都能看出,陛下这是借着她们敲打那些不老实的亲王、皇子,他就差直说,你们只要如同公主这般无害,他就能对你们百般纵容。
但是,谁能放弃苦心经营的势力?即便他们想要放弃,底下的人也不会同意。
这位皇帝,自己做诚王时,不也结党营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