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一定是我们为您提供的讲解不够详细,让您对我们公司的婚礼服务提不起兴趣,不然您也不可能编这种无厘头的谎言打发我们,不过还是希望您不要因为我们的打扰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新婚在即,还是不要说自己没有爱人这种寓意不好的话,不管您最后会不会选择我们公司,我们都由衷的祝福您和您的爱人能够永远幸福。”
小哥一套话说得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许穆宁却是真的无奈到发笑了,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三十分钟,他现在正提着公文包从停车场出来,朝今天上课的教室走去,既然时间还够,他和对面这人聊一聊也不是不行。
怎么说,这销售小哥的声音还不错。
“你在公司的花名叫什么?”许穆宁冷不跌来了一句。
对面的销售小哥明显愣了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Blair,许先生,叫我Blair就好。”
“Blair,很好听的名字,这样吧,我重新给你一个我的私人号码,以后我们就用这个号码联系如何,你声线很棒,平时喜欢唱歌吗,听声音你应该是一位很有趣的人,虽然我不结婚,但我可以介绍给你我身边有婚礼需求的朋友,或者我们也可以私下聊一聊你感兴趣的话题,你看怎么样?”
Blair明显已经在状况外了,“许先生,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许穆宁花心大萝卜,只要合他心意的,他都想认识认识:
“我的意思应该不难猜吧,还是你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Blair,我是单身,目前也没有结婚的打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或者你觉得我是那种……嗯,不负责任的人,有爱人了还对你说刚才那些话?”
“许先生,您绕了我吧!”
销售小哥当然听得出许穆宁在用玩笑拒绝他们的服务推销,可他还是不可置信地在电话外和自己的同事对视,同事们也十分不敢相信,难道他们得到的小道消息都是假的!
即将接手荣萧集团的萧家少爷,萧熔,成婚的对象不是这位许穆宁先生?!
最近这段时间,销售小哥所在的Mocha Wedding婚策公司已经不知道给许穆宁打过多少通电话了,工作人员一个换一个的打,竟也不嫌累。
他们当然不嫌累,要知道许穆宁即将结婚的对象是谁,其他婚礼策划恐怕能直接将许穆宁的号码打爆,Mocha Wedding可是第一个得到前线情报的人,听说Mocha的总监和一位曾经帮萧家少爷做过事的律师关系不浅,怎么可能拿到假消息。
可许穆宁方才那一番风流且不着调的发言,却让小哥忽然产生一种错觉,萧少爷和这位许先生,简直和陌生人没两样!
Blair不得不赶紧道歉起来,“非常不好意思许先生,我们会尽快核实消息再与您联系。”
“不是,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你们到底还要核实什么?我……嘟嘟嘟”
许穆宁的脾气终于上来,可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他以为是Blair先挂断的,可待他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一看,许穆宁的脑袋嗡一声就空白了。
许穆宁的手机壁纸是他家里小金毛的照片,毛茸茸的小金毛在阳台上翻着肚皮晒太阳,可现在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全屏的黑色,连屏幕上各种软件的图标都在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忽然疯了般震动起来,黑不见底的屏幕如同忽然中了病毒一般,接连弹出连续不断的程序错乱提示框。
也就是在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正是萧熔。
许穆宁的手机已经完全被木马控制,除了接听萧熔的电话,他别无选择。
当萧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许穆宁因为手机的异常状况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许穆宁才说:“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萧熔喘/息/粗/重,语气愤怒且压迫,疯狂的嫉妒和占有欲已经将他的理智完全吞噬,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许穆宁,你刚才和谁打电话?你就这么缺男人?是个男的你都要!”
此话一出,许穆宁行走在学校的步伐忽然就冻住了,眼前倒映的景象如同地动山摇般剧烈颤动了两下,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僵立了多久,只知道学校上课的铃声响了,许穆宁迟到了。
工作狂是不可能迟到的,但今天,许穆宁第一次迟到。
不过,不可能是因为现在对他狗叫的萧熔吧,这人真的是萧熔吗?
许穆宁思考的速度一点点变慢,想了好久才终于找到能够说服自己答案。
迟到哪里怪得到萧熔头上,要怪就怪他刚才和那个声音好听的小销售聊太久了,果然美色误认呐。
许穆宁还笑得出来,此刻的萧熔却如同已经在刀山火海中被凌迟过一遍,他一字一句咬着牙齿说:“许穆宁,你不要太过分!”
微妙的情绪变化下,许穆宁没几秒钟就恢复了正常,尽管他不敢相信,用这种欠揍语气和他说话的人竟然真的是萧熔,可他依旧扬起唇角,眼中神色逐渐变得冷淡,笑容之下许穆宁还是那个许穆宁。
只听他语气轻浮的对着手机那头的萧熔说:
“怎么,你第一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明知故问有意思吗?不过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缺男人怎么了?我许穆宁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男人!再说了,我跟男人搞上的时候,你他妈上小学了吗?”
没人比许穆宁更懂伤人,他那张红嫩的唇说起甜言蜜语来能把人哄得晕头转向,可要是恶劣起来,也能像毒药,瞬间将人万箭穿心。
萧熔已经在爆发的边缘,许穆宁却还在此时又给他补了一刀。
只听许穆宁不甚在意的笑着说:“还是你想看我怎么勾搭男人?可以啊,你要真有那癖好,我没意见,我奉陪到底,你呢,反正也在我手机上装了不干净的东西,车里也装了吧,我说怎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跟他妈鬼一样阴魂不散,等下次,嘶算了,也别下次了,就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正好约了人,也开了酒店,你要是想听我随时欢迎,不过看就算了,我怕看见你,倒胃口。”
“啪!”萧熔的反应无人可知,许穆宁却是在强撑着说完那番烂话之后,一把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屏幕四分五裂,许穆宁也几欲四分五裂,他惨白的脸色愤怒到扭曲,清瘦的下颔骨绷紧到极致,胸脯起起伏伏,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眼前也一阵阵犯起黑晕。
王八蛋!
姓萧的王八蛋!!
……
……
人在倒霉的时候真是连喝凉水都塞牙,自从许穆宁和萧熔吵架之后,他这几天接连出了状况。
许穆宁虽然年幼时生活不堪,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但他太争气,对自己要求也很高,成年以后基本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任何困难在许穆宁面前都不算事,他这个人就是有想做什么就能把什么做成的本事,没有困难会成为许穆宁的绊脚石,许穆宁要强的性子不允许自己失败。
但从来没有经历过失败的人,如果因为一点小问题把就事情办砸,过不了心里那道坎,那真是会把他自己活活逼死。
许穆宁就快把自己逼死了,自从昨天和萧熔闹矛盾之后,许穆宁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先是许穆宁在没有提前向教务科请假的情况下,无缘无故旷了学生们总共两个小时的课,挺大的教学事故,按照学校规定是一定要通报批评的。
不过人情世故打理得比较好的老师,说一说这事也就过去了,许穆宁倒不缺人情世故,但他这人毛病多,嘴硬,性子轴,对别人宽宏大量,对自己就苛责的要死,原则性极强,他无故旷课是事实,没什么好狡辩的,做错了活该他自己受着。
于是许穆宁一句招呼也没跟教务处的老师打,那教务处的老师肯定得通报啊,许穆宁是活神仙平常能帮其他同事主动压事,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是活神仙。
所以许穆宁就这么被通报批评了,还被取消了一年内所有教师评级评奖的资格,以及扣除了一个月的绩效。
上个月他才拿了优秀教师的奖牌,明年他还真拿不到了,许穆宁自己轴的,难受也就只能他一个人受着。
不仅如此,许穆宁不仅喝凉水塞牙,倒霉起来他还输了一次比赛。
之前院里新签下来的两个中外合作的交流学生项目,已经完全招生结束,院里除了聘请了几位外籍教师之外,还鼓励中方教师也报名参与这次的双语教学中去。
报名之后,中方教师需要先进行一次试课比赛,再由两位外籍教师和院里此次项目的负责人们一起做评审,从而评估教师们是否具有进行全英文授课的能力。
许穆宁早就报了名,他的英语水平不差,但要做到将专业的金融知识流利精准地用英语口语表达出来,还要在保证课堂有趣性的前提下教授给学生们,许穆宁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得再练练。
所以自从提交报名后,许穆宁就自行准备了很久,一直到他心里有底了才敢稍稍松懈,总之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就等着比赛那天。
谁知道真到了正式比赛的时候,许穆宁又出状况了,出的状况还不小,他上台甚至连一个英文单词都没吐出,接下来做的事却让台下所有的评审人员瞠目结舌。
许穆宁竟然直接走下讲台,主动放弃了这次比赛。
事情是这样的,英文试课当天,台下的评审人员除了院里交流项目的负责人,还有两位外教之外,还来了四五个提前来到中国访学的小同学,招生结束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时候,这群学生提前到中国主要是来旅游的,顺便熟悉熟悉环境,也因此被外教一块带来听中方教师的试课,正好以学生的角度在老师们的课堂上发表一下感想。
这群小同学当中,有三个是英国人,还有一个蓝眼睛的澳大利亚人。
来自澳大利亚的是个男生,寸头,身高190以上,个子非常高,外形轮廓就更不用说了,才刚走进教室,许穆宁的脸色就白了个彻底。
这个来自澳洲的男生竟是有六分和萧熔相像,从正脸看一样的深眼高鼻,但长相还是有明显区别的,萧熔更有亚洲人的刚硬气息,肤色也更深一些,可两人的侧脸可就逼近九分像了。
这男生进教室后还专门挑了一个靠墙的位置,许穆宁站在台上往下看去,一见那侧脸,不想产生错觉都难。
许穆宁虽然表面装着不说,其实特别看不起那些因为感情而耽误正事的人,在他看来,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窝囊最没用的东西,可谁知道,他今天真就折在这份窝囊上了。
许穆宁也不知怎么了,打从那澳洲的学生进到教室之后,他连呼吸都困难,强迫自己闭眼冷静下来,可一闭眼萧熔的脸更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鼻尖甚至无缘无故嗅到那人身上总是如阳光一般干爽的味道。
到这许穆宁还能忍受,真正让许穆宁丢盔弃甲的是他上台后,余光忽然瞥见那男生和同学笑了一下,男生年龄估计和萧熔差不多,性子看上去很开朗,笑起来时眼睛都是亮的,两道眉毛向上扬起,青年人的精气神一下就显现出来。
就因为这个笑,许穆宁忽然就恍惚了。
姓萧的臭小子都多久没在他面前这样笑过了。
许穆宁明明记得,他刚认识萧熔的时候,小崽子可是又撒娇又乖巧的,甚至敢气呼呼向他顶嘴,被欺负之后还哭兮兮掉眼泪,萧熔一掉眼泪,许穆宁心里就舒坦极了。
可怎么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那小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萧熔现在给他的感觉越来陌生,不仅对他做了可恶至极的事,还说出那种伤人的话……
虽然许穆宁说的话更伤人就是了。
许穆宁茫然的想,之前那个小崽子,到底去哪了,他们之间,又该如何收尾。
人心里一旦装着事,那做什么都会受影响,许穆宁试课当天,在那位澳大利亚同学的注视下,频繁出了好几次错误,待把讲课时需要的课件调出来,他那整天就算是彻底废了。
许穆宁第一次这么粗心,他们试课的这间教室,电脑里的办公软件比许穆宁准备的课件低两个版本,等投影到多媒体的荧幕上时,所有格式全都错乱了,字体和图片乱七八遭,许穆宁的心当场就凉了半截,直接放弃比赛是最好的选择,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许穆宁站在台上沉默了一会,再有动作时他已经拔出自己的U盘,向评委们深深鞠了一个躬,“非常不好意思,让下一位老师先上吧,我自愿放弃此次比赛。”
台下领导全都皱起眉头,都认为许穆宁压根没把今天的试课当回事,加上昨天他才因为无故旷课被学校通报批评,几个领导看许穆宁的眼神不由得严肃起来。
“许老师最近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事了,得端正态度啊,给其他老师和学生们做好榜样,你也不是年轻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做事拿捏好分寸。”
领导的话和当众扇许穆宁两个耳光没两样,许穆宁低头,深深垂下眼睫,“您说的是。”
鸡飞狗跳的一天过完,许穆宁说不郁闷是假的,他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频频出错的状况,他这人又是那种时刻拿着标尺衡量自己的人,对自己十分苛责,心里一团乱麻,是真想找栋小楼跳上一跳了。
索性他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干不出这种丢人的事。
下午的课上完,旷课的检讨书也上交学校之后,许穆宁现在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顺便去宠物店接他的小金毛回家。
许穆宁这个当家长的实在太不靠谱了!他那小狗简直和条弃犬没两样,在宠物店都待多久了。
宠物店的老板也曾委婉的提醒过许穆宁,说小金毛很想他,希望能快点将小金毛接回家。
许穆宁却不知心里哪道坎又过不去了,说什么觉得自己照顾不好小狗,可能……可能会为小金毛重新找一个条件更好的主人,还让老板替他留意留意合适的人选。
老板当时就叹了一口气,“许先生,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得罪你,但恕我直言,你做的真不对。”
许穆宁怔了怔,只要一涉及感情,他就是块木头,“我做的……不对吗?”
“特别不对。”宠物店的老板是个温柔的中年女人,当时就语重心长地和许穆宁说:
“许先生,你给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了,你好像总想十全十美地照顾好小狗心里才过意的去,但凡觉得自己有做得不好或是不完美的地方,你就把小狗推开,甚至擅作主张不允许他留在你身边,没这么不讲理的,你有没有想过,小狗也许并不需要你的照顾,他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想永远陪着你,你给它找再好再富裕的家庭,它想要的也只有你一个,犬类动物比人类长情得多,小狗一生只会认一个主人,许先生,别太为难自己,也别低估小狗对你的感情。”
许穆宁迟迟说不出来话,在老板点明一切之前,许穆宁并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想的,他的心里其实也有一道紧闭的窗,窗子关得太久,以至于许穆宁都忘了里面装着什么。
老板一番话好像慢慢将他窗上的灰尘擦干净了,上面终于不再灰蒙蒙的,许穆宁忽然意识到,他主动推开的哪里只有小金毛一个,也许还有一个总让他牵在心里骂在嘴上的小混蛋。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都这种时候了,脑子里想的还是那个人。
“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我今天就来接小金毛回家,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老板。”
许穆宁于是在下班后特地绕了一段路去接他的小狗,可在路上时,他再一次接到了Mocha婚策公司的电话。
这家婚礼策划不知道什么毛病,许穆宁已经说过很多遍,天塌了他也不可能结婚,可这公司依旧不依不饶地联系许穆宁。
打来电话的仍然是那个花名叫Blair的小哥,Blair开口时语气十分抱歉。
“许先生,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了,您先别挂,我这次不是来烦人的,我是来向您道歉的。”
许穆宁开车上了高架,一路朝宠物店行驶而去,可能因为马上要见到小狗的缘故,他的心情变得期待起来,语气还算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