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该死啊,这群邪教徒。
因为周舫东的情绪波动过于明显,被他附身的这个邪教徒情绪也明显烦躁了起来:“血祭品呢?你们这些混蛋该不会把最重要的血祭品也给宰杀了吧?”
听他这么说,一个秃子连忙迎了上来,讨好地说道:“没有,您放心,血祭品好好的,就在那里。”
顺着这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周舫东发现鬼屋不远处还有一个铁笼子。
笼子中有一个消瘦的长发女孩,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见阳光了,面容苍白,身体有些营养不良。但她眼神却十分坚定,虽然双手双脚都被铐了起来,但从她手腕脚腕那经年累月累积下来的伤疤来看,她从未停止过自救。
甚至在邪教徒看过来之前,她好像还在捣鼓着手上的镣铐。
周舫东听到自己附身的这个邪教徒冷哼了一声:“哼,看住了,这血祭品可是这次祭祀的关键,咱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可不能让她半途逃了或死了。”
“明白明白。”对面的那个秃子连连点头道。
还有一个活人!必须把她救下来!周舫东开始想办法控制自己附身的这个邪教徒,试图用意念夺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功能界面详情上说了他降临之后可以发育,他应该不会一直保持着这种附在邪教徒身上无法动弹的姿态。
负责这个据点的嗣骨会执事在确认血祭品完好无损后,刚想再去看看其他祭品的清理状态,忽然感觉颅骨中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
好像有无数根细针同时刺入了大脑中,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融化的蜡像般,在眼前迅速坍塌溶解。
他想说什么,但喉咙中只是发出了无意义的‘咯咯’声,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了他的咽喉。
在场的所有邪教徒都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异变,表情全都变得异常惊恐。
不知谁尖叫了一声:“糟了!执事被神明大人的力量污染了!”
话音落下,那个身体发生异变的执事皮肤忽然爆裂开来,一团黏腻的如同淤泥般的漆黑物质撑开了他的皮肤,变成了一大坨一人高的巨型污泥。
那团没有人形的巨型淤泥用一种跟它体型完全不相符的速度,像是一道流动的光影,瞬间冲进了那群邪教徒之中。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淤泥对周围那些清理好的尸体和内脏视若无睹,反而贪婪地屠杀吞噬着在场的所有邪教徒。
一条条由黑色物质组成的触须从它身体中弹射而出,每闪过一道光影,一名邪教徒的头颅就像爆裂的水气球般猛地炸开,红白之物宛如喷溅的油彩,溅射在墙壁地面之上。
那团巨形淤泥在人群中迅捷地穿梭着,随着它杀的邪教徒越来越多,它那漆黑的本体也开始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那些浮现在淤泥表面的人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就像是不停冒出又炸裂的泡泡。它们表情扭曲狰狞,无声尖叫着,全都是异常惊恐的模样……这些人脸全是那些被吞噬的邪教徒。
还未被吞噬的邪教徒们无助地跪地祈祷着,口中不停喊着‘我们是您的仆从啊’、‘神明大人您吞噬祭品,不要吞噬我们啊’等祈求的话语。
然而那团淤泥完全无动于衷,就像是人类不会在意踩死的蚂蚁来自哪个巢穴,被它吞噬的人类是什么身份对它来说好像也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转瞬间,鬼屋前就变得一片死寂。
所有邪教徒都消失了,现场只剩下了桌子上那些开膛破肚的尸体,以及站在桌子中间的那团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污秽淤泥。
淤泥缓缓蠕动着,不愿意离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殷希蜷缩在铁笼子中,努力屏住呼吸。
身为被邪教徒圈养的血祭品,她目睹了那个‘神明’做的一切,亲眼看到了本想召唤邪神害人的邪教徒们,反而因邪神而死。
那团淤泥对所有人类都一视同仁,对它来说,邪教徒和祭品一样,都是献祭于它的羔羊。
然而不论殷希再怎么努力屏住呼吸,怎样努力消除存在感,她都无法躲过那团淤泥的巡视。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漆黑物质缓缓蠕动到了她面前,然后一张人脸从淤泥表面冒了出来。
与其它浮现在淤泥表面的表情狰狞的人脸不同,这张人脸竟然是张清秀俊逸的年轻男性面容。
他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张开嘴,声音有些迟疑地说道:“……话说,我刚刚想做什么来的?”
殷希不敢出声,然而就算她没有回话,那团淤泥也向她涌了过来,无边的黑暗瞬间包裹住了她。
远离市中心的一处仓库中,头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面对墙壁站立着,好像在沉思。
就在这时,一个邪教徒低头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说道:“祭祀大人,废弃游乐场那边出事了。”
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声音有些虚弱地问道:“意料之中,那里早晚就会出事。教众死了几个?”
“全死了,血祭品也消失了,但是神明大人的分身没有继续往外扩散,消失在了游乐园中。”
“行,那看来并不算太严重。”
随着他们神明意识复苏的进度加快,神明逸散的力量也在增强。某处地点举行的仪式多了,汇集起来的神明气息将教众同化成不受控的分身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提前准备祭品,然后控制范围就好。
瓜皮帽中年男人继续说道:“那边的据点封锁一段时间吧,不用管,先去准备我需要的魂魄。”
说罢,他转过身来……这个瓜皮帽中年人原本只是面容普通让人记不住长相,但此时,他竟然已经没有了脸。
他的面部只是一团扭曲的黑色漩涡,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是活人的样子了。
他面前的教众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或者说,是不敢发现这件事。从进门到现在这个教众都是十分卑微地弓着背低着头,身体一直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卑微姿态,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是,我这就去准备。”说完,这个教众就低着头离开了。
在那教众离开之后,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那缕分魂失去联系了,公寓那边的异变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唤醒神明意识的进程要加快了。”
“只有神明真的降临了,这个世界才会是我的囊中之物……做到真正的一神之下,万人之上。”
丽湾公寓中,周舫东坐在床上,只感觉头疼欲裂。
【恭喜宿主获得新租户,特殊租户·嗣骨会的血祭品】
【检测到该租户曾在205室租住过,自动将其放置于205室之中,请宿主及时与该租户补签租户合同】
周舫东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关掉了弹窗,打开了人物属性面板。
好家伙,他就说头怎么这么疼,原来是精神条掉了一半……幸亏没有失智debuff。
花了五百鬼币把精神条补满,头痛感消失,周舫东松了一口气。
使用一次[伪装邪神降临],捞到个租户外加破坏了一个嗣骨会据点,这次行动不算太亏。
周舫东打开租房界面看了一眼。
与其他房间画风不同,装修特别精致特别温暖的205房间像素平面图中,一个脸色苍白的像素小人有点懵地坐在那蓝白碎花沙发上,她旁边坐着一个银发阿婆,像是在安慰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见这位租户还醒着,周舫东就拿着205室租住合同直接传送了过去。
现在天还没亮,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怕去晚了,会让这个本来就很惨的女生再出现什么意外。
被嗣骨会当成血祭品圈养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经历,这个女生现在应该正处于情绪最低谷的阶段。
205室的鬼阿婆是那种会吸收正面情绪的鬼,如果她因为鬼阿婆的接触而崩溃自杀了,那就糟了。
第74章
殷希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或是在经历死前走马灯。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无法解释她为什么刚刚还在邪教徒的据点,现在却出现在以前她曾租住过的房间里。
更无法解释为什么被那恐怖的邪神吞噬后, 她依旧还活着。
殷希坐在沙发上,摸了摸沙发上褪色发白的蓝白碎花布料, 又摸了摸那盖在沙发扶手上的熟悉的钩织防尘罩。
这里是丽湾公寓205房间。
几年过去了,这个房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一直维持着她刚离开时的样子。
屋内一尘不染, 老旧的家具上满是时光沉淀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桂花头油气息。
她并不是主动搬离这里的。
当初丽湾公寓二楼突然爆发了恐怖的灵异事件,因为是休息日,外面的喧哗奔逃声让殷希以为发生了火灾或者地震,于是打开房门看了一下。
然而刚打开门探出半个身体, 她就被一个飞速奔跑的人撞到了走廊里。
勉强站稳后, 殷希发现, 一坨不断生长的巨大血肉堵住了205房门, 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她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二楼几乎每个房间都是四五个人一起合租, 逃跑的租户太多了,而且租户里好像还混进去了很多奇怪的秃子,这让本就不算宽的走廊变成了早高峰地铁车厢, 殷希几乎是被人流裹挟着往楼道里跑。
就这样被人流带到楼道附近之后,逃跑的租户莫名少了许多,人流稀少了,她也就顺着惯性摔倒了。
就在殷希即将被涌过来的血肉吞没时, 一个人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那是一个头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他手上还拎着一把正在往下滴血的剑。
在被这个男人抓走之后, 殷希就被囚禁在了嗣骨会据点。那群邪教徒像是圈养牲畜一样养着她,完全没有把她当人看,经常给她放血。
被囚禁的这些年,殷希已经完全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让她坚持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就是摆脱这些邪教徒。
现在,她摆脱了那些邪教徒,获得了自由,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殷希靠在沙发上,看着205房间的熟悉环境,一直惶恐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其实这样也很好,死前能回到这里看一眼,已经很好了。
说来有些可笑,身为一个弃婴,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家庭温暖的殷希,却在这凶宅生活的时候,从一个鬼身上体会到了家人的关怀。
她知道房间里的是鬼,也知道丽湾公寓很不对劲,但因为贪恋这一丝温暖,她不愿意离开,就像是饮鸩止渴。
这些年,殷希几次因为暗无天日的囚禁而濒临崩溃时,脑海中浮现的也都是那位鬼阿婆的影子。
……就像现在一样。
鬼阿婆的身影就站在她不远处,银白色发丝服服帖帖地梳了一个发髻盘在脑后。她穿着洗到发白的灰色衬衫,外面披着起了球红色羊毛衫,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她,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慈祥笑容。
“回来了?”鬼阿婆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温柔,仿佛殷希只是和寻常加班一样晚了半小时回家,完全没有时隔多年未见的生疏。
鬼阿婆走到殷希身前:“饭菜刚热好,加班累坏了吧?洗洗手,快来吃吧。”
和曾经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温暖的呼唤,无论加班到何时都是热气腾腾的饭菜,以及疲惫时无微不至的关怀……但这其实都是陷阱,若是以前的殷希,为了能跟鬼阿婆继续相处下去,会刻意维持着微妙的距离,不完全沉浸其中。
但此刻的殷希太累了,身心俱疲。
这几年的囚禁已经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心力,她此时已经无所谓什么情绪陷阱了,只想在临死前多看一看自己一直想见的人,拥有最后的温暖,哪怕这温暖之后会是无尽的空虚。
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殷希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沉默地落泪。
鬼阿婆脸上那程序化的慈祥笑容,在看到殷希的眼泪后,僵硬了一瞬。
以情绪为食的鬼阿婆,清晰地感知到了殷希此时的痛苦,以及那份直白的毫不掩饰的[需要]。她知道这是绝佳的捕食时机,只要稍微安慰一下,这个吊了她很长时间的小姑娘,身上的所有情绪都会被她抽走,而她会获得前所未有的饱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