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贺延生说了鬼租户的事情。

　　半鬼是拥有鬼特质的人，鬼租户是拥有实体的鬼。

　　房间内的厉鬼变成鬼租户后，就会拥有身体，而且还可以自由出入房间，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复活了。

　　但周舫东同样也把成为鬼租户的副作用告诉了贺延生——鬼租户会完全受他控制，生死在他的一念间。而且鬼租户虽有实体，但会永远失去轮回的机会。

　　贺延生沉默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他的执念就是复活妻子，但这次复活妻子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反而迟疑了。

　　那个受他人控制的副作用让贺延生有些害怕。

　　嗣骨会的事情已经让他有心理阴影了——他不想再束缚自己的妻子，也不想让她再因为自己而受他人牵制，哪怕这人是一直都很照顾他们的房东先生。

　　贺延生叹了一口气，“我自私了半辈子，一直像是自我感动似的自顾自的想要复活我的老婆，一直拉着她不放手，从未问过她想不想要……现在我不能再为她做这种重要决定，这种事情需要征得她的同意。”

　　“唉，其实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每天都能看到她，能和她一起生活，这在以前我完全不敢想。”

　　周舫东有些欣慰。

　　贺延生也成长了许多，他还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

　　“是的，这种事情的确是需要本人来决定。我跟你说这件事也只是想让你转告给你的妻子，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成为鬼租户。”

　　贺延生点了点头，也没心情继续当农民挥洒汗水了，准备立刻回房间把这件事告诉妻子。

　　在与贺延生聊天的过程中，周舫东又想起来了一件事。

　　——苏婉和朱笛的婚礼还没有办。

　　这好像都三天了吧？再不搞的话[姻缘红线]的副作用诅咒该爆发了。

　　周舫东打开租房预览界面的楼层平面图，查看了一下苏婉和朱笛现在的位置。

　　最终他在便利店找到了正在买午饭的两个像素小人。

　　演艺公司被查封了之后，朱笛和苏婉的兼职也没了，再加上苗铮叮嘱过她们外面很危险，暂时先不要出去，这几天她们都一直呆在公寓里。

　　周舫东传送到了便利店，让她们两个去花园一趟。

　　嫁衣鬼正好在便利店里上班，他就顺手又用三根供养香换了嫁衣鬼身上的一块红绸。

　　古代成亲拜堂时需要牵红绸，这是《礼记·昏义》记载中的牵巾之礼，象征永结同心，算是很重要的仪式，所以红绸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婚礼没有喜服，也没有婚纱，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周舫东思索了一下，又传送到了1601房间，直接把客厅中的那两个纸人头上的帽子薅了下来。

　　这两个纸人是披麻戴孝的模样，头上都戴着一个白色帽子。帽子顶部是尖的，后边留着很长的白布披在背上……这帽子除了看起来面料厚重一些，感觉和婚礼头纱好像没什么区别。

　　周舫东回到花园，把‘头纱’和红绸塞给朱笛和苏婉，然后把田里的稻草人薅了过来，插在两人面前当证婚人。

　　就是婚书不知道该怎么写。

　　如果1601房间是婚房状态就好了，客厅桌面蜡烛底下就有婚书，他可以上去直接抄一份。但现在1601房间是灵堂状态……

　　就在周舫东纠结之际，穆月婵飘飘忽忽地晃荡到了花园。

　　自从上次周舫东让他在公寓旁边当保安之后，这位戏子就获得了可以随意出入房间的自由。

　　冥冥中他感受到了婚礼的气息，于是就来到了公寓花园。

　　[姻缘红线]就是穆月婵好感度满百解锁的道具，因此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女生身上的诅咒。

　　就是这两个女人身上不伦不类的婚服……也不知道是在举行冥婚还是什么玩意，大概是房东先生对婚礼的独特审美吧。穆月婵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生怕再被关禁闭，失去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

　　穆月婵不仅看出来了朱笛苏婉身上的诅咒，也看出来这场仪式现在缺什么。

　　“房东先生~需要奴家帮忙写婚书吗？”

　　听他这么说，周舫东愣住了。

　　……这家伙不是文盲吗？他还会写婚书？

　　穆月婵似乎是看出了周舫东的疑惑，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奴家虽然不识字，但奴家听人念过啊~”他以前唱戏的时候也是这样，就算不识字，靠别人念戏本子也可以把唱词都背下来。

　　当初他最想要的就是一份婚书，所有的悲剧也都是源于那份婚书，制式婚书的内容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有穆月婵帮忙，周舫东顺利写好了婚书，让苏婉和朱笛按下了手印。

　　婚礼很简单，就站在花园草坪上，有稻草人当证婚人，还有穆月婵这个傧相在旁边喊一拜天地。两位新人头戴白色‘头纱’，手牵红绸，一场很完美的中西合并，阴阳结合的婚礼。

　　苏婉和朱笛这两位婚礼新人什么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很滑稽，这场面有点像是小时候玩的过家家。

　　两人在‘夫妻对拜’的对视中，都看出来了对方在想什么，没忍住笑了起来。

　　但同时，她们又想起了自己已经去世的男朋友，笑容又变得苦涩了起来。

　　虽然过去很多天了，但每当想起的时候，依旧无法释怀。

　　他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不仅是恋人，也是亲人朋友。

　　小时候玩过家家，他们四个都抢着当父母。最终永远都是两个男生败下阵来——朱笛和苏婉成功当上爸爸妈妈，阿铭和浩川这两个男生给她们当儿子。

　　阿铭和浩川离去后，在每个与对方有关的小事中，她们都能再次想起这两人。

　　朱笛和苏婉默默捏紧了手中的红绸，神情愈发悲哀。

　　……如果阿铭和浩川还在就好了。

　　周舫东注意到了自己这两个租户心情很低落，以为她们是担心[姻缘红线]的副作用，于是就安慰她们说副作用已经消除了，不用太担心，可以在花园里散散步，钓钓鱼什么的。

　　在离开花园前，周舫东看着穆月婵在花园里飘来飘去闲着没事干的样子，直接把他扔到了[阴阳小镇]中，让他过去打卡上班。

　　[阴阳小镇]这个周舫东侵蚀主神副本后获得的第一个公寓周边设施，时隔半个多月，终于被成功激活。

　　[姻缘红线]的副作用搞定，确认自己的租户安全了，周舫东传送到了三楼。

　　他准备开始培训鬼租户了，弄个铁匠技能出来，让鬼市铁匠铺开门。

　　周舫东站在那装满红色溶液的大玻璃罐前，选择了两个住在公寓后楼的出云观道长培训。

　　以这两位道长的羁绊，在培训铁匠技能的同时，说不定还会生成出什么好用的组合技。

　　……培养铁匠技能的话，应该需要锤子吧？但桌上的锤子有好多。

　　周舫东站在桌前思考片刻，最终选了一个最大的，一个最小的，扔进了玻璃罐里。

　　材料都已经凑齐了，万事俱备只欠声望。

　　培训一次需要50声望，两个鬼租户就是100。

　　城隍庙的香火值要攒着，先不能动……周舫东开始扒拉自己的声望库存。

　　丽湾医院这些天治疗病人给他攒了三百多声望。

　　新一批[灯油挂坠]的帖子转发给的声望有点少，居然只有一百五。

　　想来是因为前些天监察局给城市中所有的鬼怪大清洗了一波，再加上城隍庙的庇护，现在市中心基本没有鬼了。没有鬼，[灯油挂坠]的防护效果自然也显现不出来，购买者的反应也就小了很多。

　　监察局为了买[灯油挂坠]做的视频达到了播放量，给了他两百多声望。

　　让周舫东有点惊喜的是，才一天，白铭澹的新闻稿居然已经写完，还给他赚了一百声望。

　　真好，这种可以帮忙赚资源的租户再多来几个就好了。

　　周舫东把白铭澹新闻稿的声望提现出来，用来培训鬼租户。

　　玻璃罐前出现了12小时的倒计时。

　　培训时间好长，希望能一发入魂吧。

　　后楼剩下的四个鬼租户道长也不能闲着，周舫东顺手把他们都塞进了后楼扫荡副本界面中。

　　因为这次在后楼扫荡的只有四人，倒计时比上次长了一些，需要6个小时。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现在并不急需鬼币，可以等。

　　处理完这些琐事之后，周舫东终于要开始收拾308房间了。

　　他推开308房门，与此同时，熟悉的任务面板弹出：

　　【支线任务22：清理并出租308房间】

　　①找到隐藏在房间中的鬼怪

　　②消除房间鬼域，帮助鬼怪脱离执念循环

　　③清理房间，打扫卫生

　　④丢掉破损家具，采购新家具

　　⑤弄清鬼怪杀人规律，制定租房合同，找到租户入住

　　【支线任务奖励：800鬼币，2000经验值，随机技能点x1】

　　周舫东关掉遮挡视线的任务面板，观察了一下308室的鬼域。

　　这是一个空旷的废弃剧院，巨大的舞台后面是由三十多面落地镜组成的背景幕布。

　　随着‘咔哒’一声脚尖点地的轻响，所有镜子中同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芭蕾舞裙的女人身影。她没有像寻常芭蕾舞者那样把头发扎起，而是披散着头发，背对舞台。

　　与此同时，欢快的音乐响起。

　　舞台上空无一人，但从镜子中却能看出，那个芭蕾舞者开始旋转了起来。

　　随着她旋转跳跃的动作，披散的长发飞起，遮挡住了她的面容。血液从足尖渗出，她每转一圈，身上的衣物就会变得更加破败，身体也逐渐向非人的状态发展。

　　到最后，染红她鞋子的血液变成黑色，脚踝变成了扭曲的畸形模样，但她始终没有停下旋转的舞步。

　　直到音乐声停止，镜中的舞者才陡然停了下来，脖子忽然翻折了一百八十度，后脑勺贴着后背……她的脸完全就是一个木偶模样，本该是眼眶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塞着染血的舞鞋缎带，直勾勾地盯着台下唯一的观众。

　　周舫东下意识地鼓起掌。

　　他有些感动。

　　在小河村鬼域里折腾了那么一遭之后，他觉得还是自己公寓房间里的鬼贴心。

　　做鬼就是要大大方方的才好，不要总躲来躲去，浪费双方的时间。

　　看看308房间的这位，都不需要他用煤油灯驱散鬼域就直接出现了，还来了一段才艺表演。

　　听到掌声，芭蕾舞者的嘴咧到了耳根，露出两排细碎的尖牙。

　　眼看着受到了鼓舞的芭蕾舞者一仰头还要再跳，周舫东连忙对她使用了[审判·裁决]打断了她的才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