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恢复自由的卷毛动作娴熟地安装着断手，周舫东有些好奇的问道：“你生前是监察局的调查员吗？”

　　卷毛安装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表情有些感慨：“监察局……调查员……真是令人怀念啊，我好久都没听到过这两个词了。”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我叫柯研，并不是什么正经调查员，只是监察局里的一个普通科研人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写着我名字的通缉令现在应该还在监察局系统里挂着没有被撤下来。”

　　他似乎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倾诉的欲望特别强烈，话头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了：

　　“因为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身为研究破解灵异道具的科研人员，我却过分沉迷于灵异的力量，监守自盗，从监察局带走了一个封存的灵异物品。”

　　“那灵异道具是一个调查员从嗣骨会那里收缴上来的一个诅咒道具，一套人皮做的皮影戏。”

　　柯研边说边摆弄了一下他脚边的那些身形佝偻仿佛小老头一样的干瘦黑影。

　　“这个灵异道具可以操控人或鬼，也可以操控自己……它能完全重塑你的身体，可以将一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变成武力充沛的调查员，也可以改变容貌，代价只是消耗一些自身的寿命。”

　　听他说到这，周舫东忽然想到了什么，从物品栏里拿出来了几张皱巴巴的纸条，递到了柯研的面前。

　　“这些纸条都是你留在公寓里的吗？”

　　这些纸条就是周舫东当初在麻将室以及地下室门下找到的纸条，上面写着肉灵芝的信息，药罐的信息以及一些复活之类的话，这些情报曾经帮了他很大的忙。

　　“是的，我当时就是听那些调查员说，嗣骨会正在研究什么死而复生的事情。于是我就偷了人皮皮影戏，使用它改变了自己的身体样貌，潜伏进了丽湾公寓，开始调查嗣骨会。”

　　“——因为我对消除生死界限、让人类死而复活这件事也很感兴趣。”

　　“那时候虽然有一些灵异事件，但监察局能及时处理，再加上丽湾公寓没有异变，灵异事件没有彻底爆发，大多数普通人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但身为研究灵异道具的科研人员，我已经猜到了这个世界的未来会多么黑暗。”

　　“鬼怪横行，人与鬼共处是必然趋势，世界很快就会陷入混乱的……就像是已经在丽湾公寓发生的这些事一样。”

　　“我曾经随调查员处理过公寓里发生的案子。丽湾公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它能勾起住在这里的人类所有的负面情绪，让租户变得愈发偏执暴躁，失去正常思考能力。租户死后还会变成鬼被困在这栋公寓里，公寓还在不停吸引着各种鬼怪……”

　　“这栋公寓就像是一个微缩的黑暗的未来世界，活人与活人之间互相伤害着，鬼也在残害着活人，鬼与鬼之间也互相吞噬着，争斗永无止境，杀害也永无止境，人类将会彻底消失。”

　　“当时我就觉得，消除混乱的唯一方法，应该就是消除生与死的界限。”

　　说到这里，柯研摸了摸已经重新安装好的左手：

　　“什么是人？什么又是鬼？人与鬼的区别只是一具身体吗？如果人死后能复活，那死而复生的人是人还是鬼？如果鬼能拥有身体，那它是鬼还是人？”

　　“如果大家死后都能复活，或者变成鬼后都能拥有人的身体，那将来的世界，大家是不是就都会和平共处了呢？”

　　“所以回监察局后，我就做下了决定，我要带走那个人皮皮影戏，我要亲自去接近嗣骨会，调查他们那个死而复生的仪式。”

　　“我调查了他们那个所谓的能死而复生的赐福药罐，调查了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肉灵芝，参观了他们复活尸体的地下室，还跑去鬼市一趟看了那些能自己行动的纸人。”

　　“在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及调研之后，我想付诸实践。”

　　“但我无法像那些邪教徒一样，毫无心理负担地用活人做实验，所以我想了想，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不如干脆拿自己做下实验吧。”

　　“我拆解重组了人皮皮影戏，把它当做了我未来死而复生的身体的皮肤，从二楼偷了一些异变肉灵芝当做了我未来身体的一部分血肉，又偷学了一些嗣骨会复活仪式的核心符文，最终用金属零件为基础，制造出了一具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身体。”

　　“我对我的研究很有信心，这个方案大概有70%的概率能成功，可以让我突破生死的界限，完成死而复生。而且那时我已经可以确定，死在这栋公寓里的人就会变成公寓里的鬼，因此哪怕我无法死而复生，也可以在变成鬼后继续研究其他复活的路。”

　　“于是我就自杀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成功在这具身体上复活，可是我好像错了。死而复生的我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好像只是从人类的身体转移到了由灵异道具构成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活着的机器人……死而复生的人类没有和鬼怪抗衡的能力，那这个复活就还是失败的，而且我这个复活方法虽然成功率高，但要消耗的材料都很难找，不能量产。”

　　“现在想想，我之所以能通过这具身体死而复活，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生前就使用了人皮皮影戏，这个灵异道具把我的魂魄和这具身体联系在了一起。”

　　“这种情况太难复刻了，我找不到第二个和皮影戏一样的诅咒道具。”

　　“所以在死而复活之后，我就住进了公寓后楼，用后楼这些尸体进行研究……主要是先改造一下尸体，再抓一些弱小的鬼怪放在尸体上，看看能否让这些尸体死而复活，成为突破死亡界限的新的人类。”

　　“当然这个研究现在还不算太成功，我只能把这些鬼魂放在尸体的脖子上，塞不进尸体里。”

　　听柯研说完他的经历，周舫东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你现在…就把这个后楼的走廊当做你的研究基地？”

　　这也太简陋了吧，而且走廊这么窄，还随时有可能被路过的鬼干扰，他是怎么完成研究的？

　　“啊，那倒没有。”说着柯研对脚边的那些黑影招了招手，那些干瘦的黑影迅速缩小，变成了一个个黑纸剪成的小纸人融进了他手中。

　　然后他搬开了面前那具尸体，在地板上摸索了一下，忽然掀开了一道门。

　　“我的研究基地在这里。公寓后楼的鬼都太凶了，房间都被他们占去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隐藏空间。虽说偶尔也会有鬼怪进来骚扰，但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周舫东从打开的门往里看，发现这个隐藏房间被柯研改造成了一个类似停尸房的空间，只不过那些铁床上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具尸体。

　　注意到周舫东的视线，柯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晚上我把尸体都用光了，所以今天上来寻找其他尸体。”

　　“你好强，昨晚居然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把我制造的尸体全都清理了……”说到这里，柯研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一样，有些迷惑地问道：“对了，你是谁？你是人还是鬼？我还是第一次在公寓里看到像你这样有理智的存在。”

　　周舫东有些无奈。

　　居然现在才问他是谁……这个人好像只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很敏锐，在其他方面都很迟钝。

　　“我是丽湾公寓的房东，现在丽湾公寓这两栋楼都归我所有。”

　　听他这么说，柯研挠了挠自己那头卷毛，第一反应竟然是：“那我住在这里，需不需要给你交租金啊？”

　　话音落下，系统弹窗忽然出现：

　　【鬼租户·死而复生的科研人员，想成为丽湾公寓的租户，是否与其签订租住契约？】

　　周舫东注意到了系统对他的称呼。

　　居然是鬼租户，和穆月婵以及僵尸道长是同一种状态，是拥有实体的鬼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好像已经成功了。

　　周舫东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在脑海中向系统询问道：“我现在没有空余的房间，也可以跟他签订租住契约吗？”

　　【可以的，检测到该租户已经自行打扫出一间隐藏房间，可直接签订租住契约】

　　【不论是公寓前楼还是公寓后楼的房间，均可出租】

　　“好，签订吧。”

　　【恭喜宿主获得第三位鬼租户】

　　【奇怪的租户·死而复生的科研人员，成功入住公寓后楼一层隐藏房间】

　　【租户图鉴[奇怪的租户·死而复生的科研人员]已点亮，请宿主及时领取图鉴奖励】

　　【特殊鬼物入住奖励：1000鬼币（每月）】

　　看来和其他两位鬼租户相比，柯研的实力的确弱了很多，连每月给的房租都直接砍半了。

　　“咦？”柯研忽然惊讶出声，“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我的力量好像强了一些。”

　　说着，他试着对躺在旁边的尸体招了招手，有几道黑线从他指尖延伸出去，然后那具尸体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真的变强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头颅又旋转了180度，视线灼热地看着周舫东。

　　“我能感应到我好像和公寓产生了某种联系，房东先生，是你刚刚做的什么吗？”

　　“嗯，你现在已经是公寓的租户了。”周舫东肯定了他的猜测。

　　“太好了，这下我的研究可以更进一步了！”柯研看起来异常激动，“房东先生，我先失陪了，我准备去另外一条走廊抓更高级一点的鬼，看看它们能不能和尸体顺利融合。”

　　说罢，也没管周舫东的回应，连头都没扭过来，直接往另一条楼道里跑去。

　　真有干劲啊……

　　目送柯研离开后，周舫东也离开了后楼。

　　回到公寓前楼时，周舫东发现电梯旁那些七零八落的尸块已经全都被收拾干净了。

　　他先打开了系统面板，查看了一下租户们的状况。

　　洪忠和201室的四个调查员已经离开公寓出门上班了，其他住户都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有的在洗漱，有的在做饭，有的在冥想，还有的正在杀人……

　　现在的103室房间哪怕是像素风也稍微显得有点血腥，昨晚扔给穆月婵的那个秃子在过了一夜之后居然还坚强地活着，看来穆月婵不打算让他太简单死去。

　　确定自己租户全都安全之后，周舫东走上二楼，开始准备收拾下一个房间。

　　下一个准备出租的是204室。

　　推开204室房门，一股混合着刺鼻汽油味的松木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

　　在门彻底敞开的那一刹那，周舫东直接愣在了原地。

　　正对门的，竟然是一扇窗户。

　　一扇没有被木板钉死、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外面、可以感受到自然光线的，正常的窗户。

　　那种推开门就直面清晨阳光的救赎感，让长期处在昏暗环境的周舫东有种穿越了的感觉。

　　居然有一扇窗户没有被木板钉死，这种情况在丽湾公寓简直是太罕见了。

　　周舫东关上204室的门，又打开了一下。

　　那窗户依旧在，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也在。

　　以后租住在204房间的租户可有福了，这房间的采光可是整个丽湾公寓最好的。

　　当周舫东走进房间后，新的支线任务信息在系统面板上弹出：

　　【支线任务10：清理并出租204房间】

　　①清理房间，打扫卫生

　　②丢掉破损家具，采购新家具

　　③找到隐藏在房间中的鬼怪，弄清鬼怪杀人规律

　　④制定租房合同，找到租户入住

　　【支线任务奖励：500鬼币，2000经验值，随机技能点x1】

　　随手关掉任务弹窗，周舫东开始搜查房间。

　　204房间户型很开阔，以前的户主打通了次卧的墙壁，连通了次卧和客厅，只保留了一个主卧。

　　最后一个租住在这个房间里的租户应该是一位画家，204房间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油画，以风景画居多。

　　房间内的家具很少，除了绘画用品以外基本没有其他家具。采光很好的客厅中央只摆着一个画架，一把椅子，画架上还有一副未画完的油画。

　　调色盘上的油画颜料已经完全干涸，地面上全都是用光了的颜料管、炸毛了的笔刷、以及各种型号的刮刀。

　　虽然看上去有些凌乱，但在那大窗户良好采光的衬托下，反倒是凌乱中透露这些温馨，好像就只是普通的画家的房间，看不出任何异样，一点都不像个凶宅。

　　按照恐怖片和恐怖游戏的套路，周舫东原本以为这个房间里的鬼藏在墙壁上挂着的那些画里面，或者藏在画架上那幅未画完的风景画里。

　　但他用[鬼瞳]看了个遍之后，却发现那些画没有任何问题。

　　准确来说，整个房间都好像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