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远离几步了,说了这话,还用手中扇子轻轻地在顾承煜的胸口处推了推,瞧起来与伴侣之间的打情骂俏又有着如何的区别呢?见到这顾承煜当真要拔剑过来,沈砚赶紧跳开,宛如做了坏事的猫儿一下跑到那边去。
他笑嘻嘻地说着:“怎么摸你两下你这般生气?难道你从未被人这般摸过吗?你若是不喜欢被摸。”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听起来他似是要安分守己了,却又听见他说:“我就多摸你几次,你便习惯了。”
此时顾承煜说了一声,“沈宗主。”这声音听起来更为冷硬一些,也听他说了一句:“请你自重。”
逗得差不多了,不管这顾承煜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绪,最起码此时他的心绪是乱的,如此,他想要将沈砚的灵脉检查透彻那便是万不可能的。
沈砚老实了一些,原本拿在手中的血扇也全都收了回去,展开了双臂乖巧站在那里说了一声:“那我不说其他了,你过来吧。”
方才还闹腾得很的人突然乖顺下来,不免让人心中起疑几分,顾承煜也抬头看了沈砚一眼,要瞧出他还有什么把戏。可凑近过去,沈砚也只是乖乖的,他在顾承煜面前矮上一些,那双深黑的眼从下面看过来,真是可爱乖巧得很。
于是这般,顾承煜才开始施法来探查沈砚的灵脉。
探查灵脉本就是一件严肃之事,大多数时候也要足够幽静,才能够不放过一丝细节。可方才还乖巧的沈砚,忽而又说起了话来,只听他用好奇的语气说道:“执剑使大人,我听说仙盟里天道碑可是真的?”
顾承煜没理他,沈砚便伸出手来又要去摸一摸他的下巴,这次有了经验,顾承煜很快就躲开。
沈砚略有些失望,嘴上也不饶人,一直说:“你说,你说是不是真的?我还听说一旦天道碑解除了封印,那便有了掌控三界杀生的能力。那些妖族们想着办法的要来偷天道碑,你说,要是真的被偷去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他就是故意在这扰乱顾承煜的心绪,要让顾承煜听得烦,又胡乱地说了一大堆,直到沈砚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顾承煜说什么,一副安静查灵脉的样子,当真开始担心顾承煜能够查出点什么东西来。
幸而只是见顾承煜收了手,将属于仙盟的身份腰牌递给沈砚,声音淡然地说了一句:“这东西你拿着。”
沈砚知晓蒙混过关,他自然高兴,接过腰牌之后就打算不再多说什么,可是那边的顾承煜却倒了一杯水来,递到沈砚跟前。沈砚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他本来还以为这顾承煜就是一块不知好歹的臭冰块,没想到竟是个死装哥,竟然还担心他说了那么多口渴。
眼珠子转了转,沈砚去接顾承煜手中的水杯,还故意抓住了顾承煜的手,不知是他体温太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承煜竟吓得手一抖,手中的水杯差些掉到地上去。
要不是沈砚也眼疾手快抓住顾承煜的手,他的手也早就抽离了。沈砚摸着顾承煜的手说:“执剑使大人,你的手好热,你的手好大啊。”他声音柔柔的,轻轻的,还有几分暗示与缠绵意味,仿佛说的根本就不是手一般。
沈砚总算在这冰块脸上看见别的情绪,似是冰层裂开一般,先是错愕,又是惊讶,最后一抹恼羞成怒的红就涌上了脖颈。
沈砚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将那一杯茶一饮而尽之后对着顾承煜说道:“执剑使,下次再找你玩。”说罢,手中的茶杯顺着他手中的力道,稳当落在那桌案上,手中又凭空出现了那鎏金血扇,他摇着扇子,迈着轻快的脚步便跨出了门。
沈砚走了一些时候,又转头看了一眼,瞧见这附近煞是安静,顾承煜也没从里面出来。他走到这花丛前,笑了笑,探出手腕去,一只通体银白的小蛇就从他的袖口爬了出来,钻入了这花丛里面藏匿着去。
那是沈砚的灵体,它看到什么、经历什么,沈砚都能知晓。他就是要找个时机、找个办法看看要怎么把那天道碑给偷了。如此,沈砚扬长而去,才到玄渊宗躺下,他又开始琢磨其他事情。
玄渊宗其实是以正道之壳,行妖族崛起之事。玄渊宗里所有人都是妖怪,到了这老巢,原型还是最为舒服的。他便侧卧在这长榻上,让那条长长的、银白的蛇尾拖拽到台阶下面去。原本那漆黑柔亮的头发,也变成了银白色,在这光影映照之下散发着阵阵明丽之光。
他的蛇尾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台阶,蛇鳞掀动之间,更是有着宛如湖面粼粼波光一般的闪光。而在他的蛇鳞掩映间,又见一抹嫩红藏匿在鳞片之下,只瞧见水光荧荧、粉粉如霞。
沈砚忽而睁开眼,宛如浸血一般的红眸有着几分凌厉。他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蛇尾蜷起来,方才感受到的一股凉意以及某种轻轻张开的感觉,让他觉察到自己走光了,连忙赶紧让鳞片将其遮掩起来。
沈砚叫了人来——其实应该是小妖。
“宗主,不知有何吩咐?”
为了不露馅,他们无论何时何地都统一喊他宗主。
沈砚让他去办一件事,那便是把纯血上古蛇妖阴烛即将苏醒,会将吞噬所有杂血蛇妖来滋补修炼的消息散播出去。这些小妖怪们只知晓沈砚是厉害的大妖,却不知他就是阴烛。小妖听了,不疑有他,便前去办这件事。
沈砚又思量片刻,深觉不能就这么一直闲着,又马不停蹄去处理另外一件事。那便是去找魔宗夜阑打架去。夜阑不是一个爱外出的性子,想要找到魔宗,那就去血煞阁就是。
血煞阁本就不是一个好找的地方,只是沈砚手握剧本,还有着上古蛇妖的血脉,想要找到夜阑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并未掩盖自己蛇妖的身份,以蛇的形态潜入血煞阁,瞧见魔宗夜阑正阖眼修炼,毫无所觉的样子。沈砚瞧见周围没什么人,便猛然朝那边的夜阑偷袭而去。
那边夜阑在蒸腾的地火中撕开第三道护身魔罡时,后心已被冰刃贯穿。他正要站起来左右探查,一道攻击再次袭来,将夜阑直接砸在地上,地面砸出一个凹陷。
夜阑踉跄着站起来,五指抠进滚烫的石壁,指甲缝里渗出血珠——沈砚的冰刃淬了南海玄冰碎,此刻正顺着脊椎往心脏钻,每呼吸一次都像有冰蛇在骨髓里啃噬。这莫名而来的偷袭显然让夜阑大为生气,怒目圆睁,一双暗红色的血瞳环顾四周,还是未发现任何人。
他更是怒不可遏。
“藏头露尾的鼠辈!”他怒喝着挥出魔鞭,却只抽到一片虚空。洞顶垂落的冰棱突然爆裂,碎冰如雨砸下,他抬臂护头的刹那,瞥见白影自穹顶破口掠过,广袖翻卷间洒下点点冰晶,在火光中像撒了把碎钻。
沈砚的银蛇不知何时缠上了他脚踝,鳞片贴着皮肤传来刺骨寒意。夜阑狠命跺脚,那蛇却突然蜷成银环缠住他小腿,毒牙刺破皮肉。
“给我滚出来!”他震碎冰蛇的瞬间,魔鞭已将半面石壁抽得崩塌。碎石堆里逸出一缕幽冷幽香,他循味追去,却见通道尽头的石门轰然闭合,门缝里漏出半片银蛇尾尖,鳞片上还凝着他的血珠。
夜阑撞向石门时,喉间涌上腥甜——冰毒已侵入心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挥掌劈开石门,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冰窟,洞顶悬着的冰镜里,映着自己狼狈的脸,发丝黏着血污贴在额角,衣襟被地火灼出焦洞,胸口那道冰刃贯穿伤还在渗着冰水。
他一拳砸在冰镜上,镜面应声而碎,裂片割破他掌心,却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寒风从洞口灌进来,卷着他的怒吼散入夜色,远处隐约传来银蛇的嘶鸣,混着那人嚣张的笑:“所谓魔宗夜阑……也不过如此……”
夜阑扶着墙咳出冰块,望着空荡荡的洞口咬牙切齿。地火阵的暖意逐渐被冰毒抽干,他这才惊觉,方才激战间,竟连对方脸都没看清——只记得那截垂落的冰蚕丝发绳,和袖间银蛇鳞片的虹彩,像极了冬日挂在他窗前的冰棱,好看,却能杀人。
他咬牙切齿地吐露出一句话:“给我等着你……”可是话还未说得完全,便有着一口血堵塞在咽喉处,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竟吐出一口血来。
沈砚干完这件坏事,又回到玄渊宗,看见反派值加了一点,美滋滋地缩回自己的窝里睡觉去。整个人变成一条银色巨蟒盘在床榻上,蜷缩起来,显得格外乖顺,仿佛方才那事不是他干的。
第258章 大宗主02
“蛇!蛇!”
一大早,仙盟里便有这样的声音响彻。
顾承煜身为执剑使,不仅肩负检查外来者灵脉的责任,还负责仙盟的安全与戒备。他背着剑要回到自己的位置时,便听闻了这一声大喊,随后是慌乱却繁杂的声音。
他循声找去,见仙盟内负责清理洁净的小修士一边拿着扫帚一边在地上胡乱地拍打。在混乱当中,隐约瞧见日光之下反射的银光。
再走近过去看,原来当真是一条蛇——一条通体银白的蛇,眼睛大抵是红色,在这混乱光影之下隐约可见朱砂一般的红色在其中显映。
顾承煜向来对外的形象都是格外严肃冷厉,仙盟内的人瞧见顾承煜也要害怕得抖三抖,余光瞥见顾承煜的身影,立即冷静下来,恭敬地喊了一声:“执剑使大人。”
顾承煜点了点头,那条原本被胡乱打的蛇像是寻觅到逃生之处,朝顾承煜这边迅速逃窜过来,他也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什么,那小东西就已经爬上了他的腿,往他的衣服里钻去。
那小修士看见这一幕,大喊起来:“蛇啊,蛇!爬到大人身上了!”他如此惊恐,顾承煜脸上表情依旧如常,对小修士说道:“我处理它,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小修士点了点头,顾承煜便带着这条蛇走了。他感知到那条蛇还在自己身上,却找不到它到底在哪。
他抬起手腕来正打算仔细找找,小蛇的脑袋就从他的衣袖里探了出来,那双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蛇的嘴巴是一个天然的弧度,看起来像是在微笑,脑袋圆圆小小的,眼睛很是懵懂可爱。
顾承煜伸出一根手指来尝试摸一摸它的脑袋,它也没有躲避,指尖摩挲上它的脑袋,只感觉到手指下一片冰凉。蛇的身体缓缓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尾巴尖勾上他的手指。
在别人面前那般冰冷淡漠的顾承煜,在这条小蛇面前说话的声音竟然这般柔和。他说:“我放你走吧。你要到山林里,还是要到水潭中?”
蛇似乎在听他说话,小小的脑袋歪了歪,小小细细的蛇信子吐了吐,却又只是缩在他的手里,乖乖待着。
它很有灵性,而且没有妖力,顾承煜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如他所说,他带着这条蛇到山林中去,要把它放在草丛中,但小蛇还是只圈着他的手腕不离去。他便认为它或许是水蛇,又带着去深潭前。
在这期间小蛇似乎以为全然安全,便在顾承煜的身上不断地游蹿:爬进他的袖子里,在他的衣服中钻来钻去,从手臂爬到肩膀,从肩膀再爬到另外一只手臂,从袖口探出脑袋来到处看看,最后又爬回顾承煜的肩膀上。
大抵是觉得路程太遥远,它便将自己盘在顾承煜的肩膀上睡觉。
当顾承煜总算找到水潭的时候,转头看去,它已经在自己的肩膀上安睡。
顾承煜觉得自然环境更适于它生活,动作轻柔地将肩膀上的小蛇拿下来,却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太过粗鲁将它弄醒,小蛇圈住顾承煜的手指,怎么都不肯下来。
顾承煜蹲身在深潭面前,对小蛇说:“你不能待在仙盟,仙盟不允许任何动物在其中生活。仙盟积聚天地之灵气,动物一旦在其中久留,就会开灵智,有灵智之后就会滋生妖气,而妖怪不得进入仙盟。”
小蛇一开始似乎还抬着脑袋在认真听他说话,不知是不是听不懂还是觉得他烦,又把脑袋低下去,蜷在自己的身体上。
顾承煜说了一会儿,见它依旧无动于衷,便叹了一口气,慢慢起身转身回去。小蛇似乎知晓自己不用再经受这种“魔音贯耳”,慢悠悠地爬回顾承煜的袖子底下。
顾承煜说:“你叫小白吧。”
沈砚听了一会儿顾承煜絮絮叨叨说了那么一大堆,早就不想理他了,没从这边听到点什么,所有的注意力便不在他的身上。
他时不时会让自己的神识附到灵体的身上,小蛇的所有行动轨迹以及反应都是他来操控。今早感觉这边有点动荡,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听了顾承煜说了这么多废话。
他第一次知道顾承煜竟然能说这么多,在人的面前半天不说出一句话来,在小蛇的面前倒是口若悬河,听得他脑子都疼了。又听见这么简单质朴的名字,沈砚也懒得搭理他。
他忙得很,自从把“纯血蛇妖要把杂血吃掉”的消息散发出来,一些小蛇妖都在瑟瑟发抖。
在这个世界里的蛇妖都是上古蛇妖阴烛衍生而来,阴烛从未有过伴侣,所以其他的蛇妖全都是因着它的妖力而缓缓成长修炼成妖的,那些便是杂血。
这般世世代代下来,这些蛇妖的血脉就更混杂。听闻阴烛苏醒,还有这般传言,说要吃掉它们收回妖力,自然个个都是害怕的。不过有一些已经修炼强大的杂血为了活命,会前来与他打架。
以至于这段时间他都在和这些杂血打架,根本就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只是他要等的蛇妖还没来,他便一直打。因着一出去便是打架,沈砚便时常待在顾承煜身边睡觉,毕竟那些妖怪又进不了仙盟。
一直在这里睡觉,倒是让顾承煜觉得沈砚是不是哪里生病,忙碌了一整天回来之后,他便用手指戳了戳在他的被褥里睡得香甜的沈砚。
沈砚本来难得睡得香,在这睡梦中不知为何被人戳了好几下,还被人顺着身躯摸了摸,摸到了他鳞片之下软软的地方,沈砚一下子醒来下意识咬过去,咬到了顾承煜的手指上。
他有了几分起床气,这一咬力气还不小。沈砚发泄了情绪,反应过来时,已经尝到了血腥味。他赶忙把顾承煜松开,只见顾承煜的手指上已经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血洞,鲜血流溢出来。
沈砚怕顾承煜把这条咬人的蛇给扔了,下次要偷偷进来就更难,便立即心虚地看着顾承煜,又吐出舌头来想要把那些“犯罪痕迹”鲜血舔去,但又因着离得远,没舔到。
见顾承煜伸手过来,沈砚立即钻到被褥里面去,让顾承煜找都找不到。这不禁让顾承煜想到那日摸了他又立即跑得远远的玄渊宗沈宗主。
顾承煜说:“小白,过来,我不会责怪你。我带你去看看。”
沈砚听了这句话,从被褥之间探出头来。被褥本就是白色,他也是白色,要不是那一双宛如红宝珠的眼睛和快速吐出来的蛇信子,根本就看不见他在哪。
顾承煜面上不禁带了笑容,这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很浅淡,若是别的小弟子瞧见这一幕,大抵要惊吓得合不拢嘴。此时他不仅面带笑容,还用比平时温和了很多的声音说:“你最近这些时日精神恹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看。”
他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方才沈砚是睡梦中的反应,也忘了自己有没有注毒,可顾承煜居然半分都不注意自己的伤,只哄着沈砚说:“快过来,我带你去看看。”
他一步步凑近沈砚,沈砚也没继续往后躲去。顾承煜便伸出手来,那伤口还在明晃晃地渗血,似乎在昭示着沈砚的“罪证”,可顾承煜还是不在意一般,只对沈砚说:“我带你去看看病。”
这倒是让沈砚有些好奇,这仙盟中还能找到给蛇看病的么?又见顾承煜当真不是要把他扔了,根据原著中他说一不二的性格,沈砚便慢慢凑近,爬上了顾承煜的手。
顾承煜摸了摸沈砚的脑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原来顾承煜说要带沈砚来看病,就是来仙盟中药王谷的地界。仙盟由许多门派组合而成,门派的人可以选择是否在仙盟设一个自己门派的位置并且时常有人在这值守。
一般很多门派都会设立,以此来彰显自己门派的威望和存在感。
看得出来顾承煜似乎和这药王谷的人关系不错——在仙盟私养宠物,他竟然也敢带给别人看病。
那人瞧见顾承煜,便笑着说:“执剑使大人,你来这里是又受什么伤了?”他左右看了看顾承煜,发现他的手被咬了,又说:“你被什么东西咬了?”
顾承煜说:“不是给我看。你帮我看看这个。”说着,他抬起手臂,稍微拢了拢袖子,便与正要偷看的沈砚大眼瞪小眼。
这人吓了一跳:“这是你养的?仙盟不是不能养——”
沈砚一听他这不太好的语气,就又往顾承煜的袖子里钻去。顾承煜说:“你吓到他了。”
这人说:“他吓到我还差不多。”他话锋一转,“你让我给他看病?我虽出自药王谷,但也只是治人的,我不是兽医啊。”
顾承煜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又说了一句:“自从我带他回来,他就没有吃过东西,而且一整天都在睡觉。他是不是生病了?”
这人问道:“你给他吃什么?”
“就仙盟里的食物。”
“人吃的食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