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随着琴弦的拨动,唐奕轻轻哼唱着。
这是后世邓丽君的一首《独上西楼》,改编自唐后主李煜的那首名词《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之所以把这首拿到笔记里来练手,是因为这首词早就有了,即使度了新曲也是古风古韵,不怕被人看。
但唐奕度的古曲有好几处错误,要是照着他的谱子弹,根本就不是那个味。
可是……
可但是!
萧欣的妹妹居然把错的地方都改过来了……
萧欣在一旁还以为唐奕魔症了,只是听他娓娓唱来,不禁也是醉了。
“这……?我记得这道词好像是‘相见欢’的曲牌,怎么不是那个调调?”
唐奕没说话,放下吉他。看着谱子发呆。
萧欣却还在品味着曲子里的味道。
说起来,唐奕的那些后世之歌,在大宋根本没什么市场,但在大辽却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的契丹,简直就是大杂烩,不但融合了南方的汉方化,还融合了东海的渤海、极北的女真、西南的党项、西边的回鹘等等,诸多部族的文化。虽然汉词最为兴盛,但草原文明本就无拘无束,曲调民歌更是五花八门。
所以,他的那些东西宋人觉得怪,觉得不好,辽人却不会。萧欣反而觉得这曲子委婉悠扬,比原来的‘相见欢’更为好听。
……
唐奕发了一阵呆,才回过神来对萧欣道:“你妹妹是个奇才!能不能引见一下?”
萧欣一怔……
“恐怕……恐怕不行。”
“为什么?”
唐奕心里现在有一种莫名想见一见这女子的冲动!
因为……
因为在孤独的千年之前,终于有人,懂得他从千年之后的带来的曲子了。
萧欣苦道:“真不方便,舍妹已经嫁人了。”
呃……
唐奕怅然若失。
辽人婚娶比大宋还要早,萧欣比他还小一岁,只有十六,而他妹妹最多也不过十五岁,这就已经嫁人了?
“知音难求,可惜了!要是早来大辽两年就好了,也许还有机会和令妹切磋一二。”
萧欣摇头道:“你就算早来两年也没用,早来十年还差不多。”
嘎!
“什么意思?”
“小妹已经嫁做人妇整整十年了。”
哦去,唐奕心说,你玩闹呢?
“你妹妹多大啊!?”
“年方十四。”
“四……四岁就嫁人了!?”
萧欣一叹,“你知道的,我们北朝贵族,特别是帝后二族,婚娶之事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唐奕明白了,不就是政治婚姻嘛!不过,特么也是够着急的,四岁就忙着把闺女卖出去,萧惠这老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萧欣继续道:“小妹虽礼成,却未过府,但总要顾忌夫家的颜面,是已极少出门露面。”
唐奕道:“也难怪你们说令妹孤冷寡淡。还没成年,就已经苦守深闺,把一生的命运都看透了,换了谁,也应该高兴不过来吧?”
“所以,家里不论爹娘,还是我与二哥,都极是宠她。”
“行了,行了!”唐奕摆手制止。“你们家的事儿就别跟我倒苦水了。”
这种事儿,在这个时代不是个例,唐奕管不了,也管不着,听了反倒心烦。
“喂!”萧欣嚷道:“有没有点同情心?小爷跟别人说不了,跟你个南人诉诉苦还不行?”
“不行!”唐奕眼睛一立,“我这个人心善,你弄得我晚上睡不着觉,你好思意吗!?”
“好思意啊!”萧欣又开始犯贱。“要不,你再给咱妹妹找点消遣的词曲呗?”
“是你妹妹,什么咱妹妹?”
“你我兄弟,我妹妹不就是你妹妹!?”
“谁跟你兄弟!?说不定哪天战场上你就一刀捅了老子!”
“哪能啊!真有那天,我让你一刀捅了我!”
好吧,唐奕被他打败了,能不能有点北方汉子的血性!?
拿起纸笔,笔走龙蛇,写下一首曲子。
萧欣在边上看着,喃喃地念出声“《鸿雁》……”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萧欣眼前一亮,还是写契丹草原的歌喱!
……
鸿雁向苍天
天空有多遥远
……
虽然看不懂唐奕写的谱子,但是歌词简单直白,颇对草原人的味口。
“咋唱的!?给咱来上一段儿呗!”
唐奕放下笔,白了他一眼,“真当我是伶人,专门给你唱曲儿的?回家让令妹给你唱去!”
萧欣悻悻然地接过曲谱。
“不唱就不唱,还不求你了呢!”说完,转身就走。
唐奕急忙叫住他,“少来卸磨杀驴那一套,还有事问你呢!”
“啥事儿?”
“我都到大辽一个多月了,你们的皇帝也没说要见我,怎么昨天派人到使馆通知说,腊月冬猎,点名要我跟着?”
萧欣撇嘴道:“你一个白身儒生,来大辽设阁,也是生间书院。皇帝见你,那不是太抬举你了?”
唐奕气得直翻白眼,“那还叫我去什么冬猎?”
萧欣沉吟道:“多半是因为华联的关系……”
“哦……”唐奕立马了然。他华联有耶律宗真儿子和姐夫的股份,但毕竟唐奕是宋人,皇帝应该是想探探他的底,看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萧欣又道。
“不过什么?”
“你射艺如何?”
“老子就没摸过弓!”
“嘿嘿……”萧欣贱笑两声。
“那你可要倒霉了……”
第221章 冬猎
辽帝出猎可不像大宋玩的那么初级。
大宋是围猎,但就算是围猎,也是走了样儿的。
说白了,就是放几只鹿狍在杨村围场,到时候禁军围成一个圈儿,把猎物赶到一处,让赵祯和大臣们过过手瘾。唉,真就差没把猎物四蹄都绑上,让他们射了。
人家大辽玩的是巡猎。
千里山林任君驰骋,豺狼虎豹、熊麋狐貂,要什么有什么。有本事的,擒熊射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打猎是契丹人的看家本事,是民族传统,不但隆重,时间也很长。
以此次冬猎为例,从腊月初二,辽帝起驾出猎,一直到腊月二十二才回銮中京,整整二十天的时间都是在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之中度过。
萧欣问唐奕射艺如何,是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这二十天的脸面和生活质量。
往年,只要宋使赶上辽帝四时捺钵,必定要随行出猎。当然了,这可不是辽人好客,而纯是为了看宋人的笑话。
大宋就算是军中勇士善骑好射,又哪里能比契丹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练出来的骑射之技更为高绝。再加上,大宋派使以儒为重,更是不善骑射之功。
所以,少不得在捺钵之时,被辽人嘲弄。
唐奕听的心里一阵发虚,忐忑道:“现在两国关系这么好,还不至于让小爷下不来台吧?”
萧欣摇头撇嘴:“真当我大辽朝这般没品?这和两国交不交好就没关系。”
“祖宗传下来的巡猎之事,本该上下欢腾,却憋着心思给你们南人穿小鞋?”
“这就好比,我们北朝去你们南朝一样,你们的传统是吟诗作对,就算宴请也得行个酒令什么的。我们北朝人不擅长这个,但也要入乡随俗,对的不好,多少也被你们看不起吧?”
“四时捺钵则是我北朝的传统,你要马不能骑,弓不能张。肯定也会被人嘲弄,王公大臣多多少少会有找平衡的感觉,这是谁也左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