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加那么多戏的人,确定不会挨雷劈吗?
“妾身听说了魏国夫人的事,夫君今日突然回长安城,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崔婕忧心忡忡地道。
李钦载笑道:“跟我有啥关系?咱家过自己的日子,不沾是非,接着奏乐接着舞。”
崔婕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妾身听说魏国夫人的死……”
金乡急忙拽了拽她的衣袖,轻声道:“阿姐,再喝一碗鲫鱼汤吧,夫君说它下奶……”
崔婕一怔,也立马转移了话题,笑道:“夫君总是懂很多奇奇怪怪的学问。”
李钦载凑过来笑道:“明日我亲自下厨,给夫人炖一锅黄豆猪蹄汤,那玩意儿也有同样的功效。”
一家人吃过饭,又坐在一起闲聊许久,夜幕降临,金乡红着脸朝李钦载使了个眼色,掩嘴嘻嘻一笑,翩然回了房。
李钦载心领神会,并露出荡漾的微笑。
崔婕在一旁看着,酸溜溜地道:“妾身只是生了孩子,又不是瞎子,都光明正大娶进门了,眉来眼去那一套有意思吗?”
李钦载语重心长地道:“夫人误会了,我只是与金乡讨论一下文学,当初给她爹作的《滕王阁序》,她还没理解透彻,今晚我给她补补课……”
崔婕气笑了:“她把我当瞎子,夫君更过分,把我当傻子。”
第890章 先生亦未寝
夜晚很美妙,这种美妙大概单身狗是无法体会的。
温香暖玉,罗帐增春,一阵激烈的天摇地动后,倏忽安静下来。
安静下来的李钦载显得特别正直,像无欲无求的贤者。
这个时候的男人,思想如圣人般深邃,他已在思考宇宙的起源,以及圆周率到底能不能算到尽头。
金乡趴在他的胸膛上,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黑夜中那双美丽的眸子倒映着月光。
“夫君,妾身也想给你生个孩子……”金乡低声呢喃。
“咱们多努力耕耘,争取在你爹从南方回来之前把你肚子弄大,看看能不能赖掉那两万贯……”
金乡愕然:“这跟两万贯有何关系?”
“等你爹回来,见你肚子大了,我再哭哭穷,就说养家糊口压力大,你爹但凡还有一丝天良未泯,都不好意思再跟我要钱修他那破阁子。”
金乡白了他一眼:“女儿嫁出去是别人家的婆娘,破阁子才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你猜他会免了你这两万贯吗?”
“总要试试的,不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李钦载烦恼地挠挠头,被金乡这一打岔儿,他的思想从宇宙起源回到了柴米油盐,落差有点大。
既然回到了人间,当然要沾点烟火气。
李钦载坏笑着伸手探向被褥内,道:“夫人,咱们再续一发……”
金乡羞怯地用被褥蒙上头,李钦载正要辛勤耕地,突然听到前院隐约传来狗吠声。
然后前院一阵喧嚣,没过一会儿,丫鬟在屋外小心翼翼地轻唤。
“五少郎,前院有客……”
大半夜,又是临门一脚的时刻,李钦载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不管他是谁,叫阿四给他套上麻袋,沉塘!”李钦载怒吼。
丫鬟隔着墙壁都能感受到李钦载暴戾的杀气,颤声道:“是,是武敏之,他在前院闹,非要见您……”
“沉塘,沉塘!天王老子来了都给我套进麻袋里沉塘!”李钦载吼道。
屋子里,金乡拍了拍他,柔声道:“夫君还是去看看吧,武敏之刚经历丧亲之痛,他与夫君交情不错,于情于理夫君也该帮他开解一下。”
李钦载沉默半晌,重重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起床穿衣。
穿戴过后,李钦载盯着墙上挂的一柄长剑发呆,他在犹豫要不要抄起长剑去见武敏之。
不是丧亲之痛吗?今晚把他做了,与他妹共赴黄泉,丧亲之痛不就消失了吗……
犹豫片刻,李钦载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武敏之今日伤心的份上,便饶他一次。
满腹不爽来到前院,武敏之正坐在照壁的台阶下吃吃地笑,笑容不太正常。
他的脚边,静静地摆着五六个酒坛子。
见李钦载到来,武敏之笑容一敛,欣喜地迎了上去:“夙夜未解衣,弟子步于中庭,未料先生亦未寝……”
“你特么……”李钦载来了个助跑,然后一记飞腿踹去,这一脚力道不小,武敏之被踹得倒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台阶下。
“神特么‘先生亦未寝’,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哪只狗眼看到我未寝了?”李钦载怒道。
挨了飞踹的武敏之也不喊痛,仰面躺在地上仍在吃吃的笑。
“既然先生未寝,不如与弟子共谋一醉,弟子连酒都带来了,先生意下如何?”
“滚!”
正要拂袖而去,武敏之却突然道:“弟子疯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敢杀,先生若拒绝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钦载脚步一顿,他知道这货的性子,这话没掺假,万一他把别院一把火点了,全家老小大半夜的睡荒郊野外去?
于是李钦载只好转过身,目光扫了一下台阶上的酒坛子,冷冷道:“来前堂喝,我让厨子弄几个菜,喝完快滚蛋!”
武敏之大喜,长臂一揽,将几个酒坛揽在怀里,大步向前堂跑去。
厨子很快做了几道热腾腾的菜端来,李钦载耷拉着眼皮,端起酒盏,想想自己竟被一个疯子威胁,心中顿时意难平。
抬手便狠狠给了武敏之一记大逼兜,见武敏之被抽时面颊扭曲嘴歪鼻斜的瞬间,李钦载顿时消气不少。
“来,饮酒,今晚谁不醉谁是畜生!”李钦载端盏一饮而尽。
武敏之揉了揉脸,也笑嘻嘻地端盏饮尽。
矮桌上点了一盏孤灯,昏黄的光线倒映出两道举杯痛饮的身影,莫名多了几分诗意。
不知不觉,两人已是六七分醉意。
武敏之脸颊通红,醉眼朦胧,盯着李钦载笑道:“先生,世事难见黑白分明,朝廷立法何以辨是非?请先生教我。”
“我特么是数学老师,法律的事,明日你去刑部问问。”李钦载懒得搭理他。
武敏之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这个问题,怕是连天子都解释不了,先生纵是知道,也不敢说。”
李钦载抬眼一瞥,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心中悲愤难抒,也知道你仍在为妹妹的死而不平,大逆不道的话在我这里说说就可以了,莫在外面惹祸。”
武敏之挤挤眼,笑道:“弟子知道,随口说说而已,酒醉之后说的任何话,都作不得数。”
李钦载端盏朝他举了一下,道:“这世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黑暗,当然,也不是处处光明。”
“武敏之,此事作罢,不再提了,可好?”
武敏之点头:“不提了,不提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再也不敢提了。”
二人同饮,浊酒入喉,武敏之垂头不语,突然泪流满面。
“她……本不该死,当初我若拼命阻拦,带她远离长安,或许便不会有今日的杀身之祸,这一生,好遗憾啊……”
李钦载阖眼,他已快醉倒了。
每个人都在信誓旦旦地说,今生一定要做到无悔无憾,可是,真正能做到的人有多少?
大多数的遗憾是一生都无法挽回的,临老闭眼的那一刻,只能化作一句“算了”。
李钦载不知何时醉倒了,睁眼醒来时已是天亮,他的身上盖了一张羊毛毯子,而武敏之,却不知所踪。
第891章 天子召见
夜里这顿酒喝得离奇,李钦载顶着宿醉的脑袋,使劲晃了晃,依稀听到水声。
起身摇摇晃晃走出前堂,李钦载茫然四顾,刘阿四快步迎了上来。
“五少郎,您终于醒了。”
李钦载揉着快爆炸的脑袋,叹道:“武敏之呢?”
刘阿四低声道:“武敏之昨夜跑了……”
李钦载一愣:“跑了是啥意思?跑哪儿去了?”
“后半夜时,武敏之离开了府邸,跟门外值守的部曲借马,兄弟们知道最近长安城风声紧,不敢借他……”
“后来武敏之便去了学堂,不知从学堂哪个学生那里借了马,趁着夜色打马离开了庄子。”
李钦载心头一沉,道:“你们为何不拦住他?”
刘阿四苦笑道:“拦了,但武敏之那人……太疯了,兄弟们拦在路中间,他竟打马朝咱们冲锋,那人疯起来真是六亲不认,一溜烟便跑远了。”
“小人不敢误了五少郎的事,于是派了两名弟兄骑马追了上去,现在还没消息传回。”
李钦载叹了口气。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道理跟他说得明明白白了,武敏之终究没能忍下这口气。
对他来说,是非黑白已不重要了,他要的是为妹妹昭雪报仇。
昨夜饮酒时他问朝廷立法何以辨黑白,其实已是意有所指,只怪李钦载当时醉意渐深,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李钦载认识了这货,也不知是福是祸。
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李钦载此刻在犹豫,到底还要不要管武敏之的死活?
他只是自己的一个朋友,又不是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义务为他负责到底?
李钦载犹豫半晌,咬了咬牙,道:“派出去的人,让他们回来,咱们不管了。”
刘阿四毫不迟疑地领命。
李钦载喃喃道:“仁至义尽,莫怪我抽手了,我特么又不是圣母,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擦屁股?”
打了个呵欠,李钦载现在只想睡个回笼觉,让宿醉的脑袋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