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季护士也将她沿途找到的野菜和枯草放进了筐里。
目送着四人朝着不同方向走远,挑着扁担的卫燃和李壮对视一眼,从一个草甸子走到另一个草甸子上,小心的挪到了几十米外的那片小高地上。
这里并没有前方部队扎营的痕迹,想来是当时他们路过这里的时候天色尚早的缘故。
同样,这里也并非后世卫燃和夏漱石发现那些遗物的地方。这里的面积要更小一些,而且地势也高的多。
只是难免,这种地方的蚊虫也多的吓人,以至于三人刚刚走上来,便有一大群蚊子“嗡”的一声被驱赶起来,在众人头顶形成了一团颇为壮观的黑云。
这要是有个抄网就好了...
卫燃忍不住嘀咕道,客观的说,这里的大蚊子比之因塔的夏天可是一点都不少,更客观的说,这些数量庞大的蚊子,同样是难得的蛋白质。
但以眼下的条件,想抓到它们并且积攒到可以果腹的数量,实在是过于艰难了些。
“我也去找些吃的”李壮放下扁担的同时招呼了一声,根本顾不得休息,便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离开了这个小高地。
眨眼间就只剩下自己,卫燃抬头看了眼头顶越来越浓厚的阴云,稍作思索之后,从筐里抽出抗日大刀,把周围的荒草割出一片空地,转而又将草铺在了这片空地上,并且挖出泥土,垒了一个高出地面大概20厘米的焚火台。
抓紧下雨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拿出一部分木柴劈砍好放在筐里并且盖上了自己的斗笠,他这才拎上了另一个竹筐,一番观望之后,迈步走下了这片小高地,走向了百十米外一片面积颇大的水**。
从已经被甩在身后的那片小高地到这片能有足球场大小的水**这一路上,卫燃时不时的便能看到戳在泥沼和草甸交界位置的木棍,其中一些木棍上,还绑着些破布条。
得益于白天闲聊中得到的经验,卫燃如今已经知道,这些系着破布条的木棍附近往往都代表着旁边的沼泽过于危险,只要走进去,恐怕就再也没有活着爬出来的机会了。
也正是通过这片沼泽上一根根的木棍,卫燃也看出来,前面的大部队为了绕过自己要去的水**,不得不贴着边了兜老大一个圈子。
心知沿着大部队留下的标记很可能根本找不到什么吃的,卫燃仅仅只是稍作犹豫,便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一路格外谨慎的用木棍探索着即将踩踏的每一块草地或者泥沼,卫燃一路仔细的寻找着昨天夜里他吃过以及今天白天见其张二娃等人采集过的野菜。
时不时的,他还会把特意带来的竹筐按进烂泥地里,试图抓到些热量更高的小鱼小虾小青蛙。
只不过,这样的“捕猎”活动注定要比采集野菜消耗更多的能量和体力,所以仅仅只是几下,他便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手上也没了力气。
连忙坐下来让饥饿的身体缓了缓,卫燃耐心的等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这才扶着筐慢悠悠的站起来,一步步的挪向了他看中的水泡边缘。
但愿小学课本上的文章不骗人,但愿这里真能抓到鱼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祈祷着,靠体重将竹筐压进了水泡边缘的烂泥里,随后又在竹筐上面盖上了一层杂草。
可惜没有饵料...
卫燃揉着干瘪的肚子叹了口气,他倒是想拉一泡屎当鱼饵,但那金属本子过于决绝了些,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此时吧他解剖了,他的肠胃里恐怕就只有昨晚上吃进肚子里的那些野菜以及这一路上当零嘴吃的那些枯黄的草叶子。
记下这竹筐陷阱的位置,卫燃换了条路往回走着,试图能找到更多的野菜。
只可惜,或许是前面的大部队已经找干净了能吃的野菜,又或许是他对野菜的辨认能力不足。
以至于等他趟着淤泥回到那片小高地边缘的时候,他一共也只找到了不足十颗野菜,以及一小把最多只能编一只草鞋的枯草。
“同志!同志!”
恰在此时,上半身穿着红军制服,头上还戴着一顶红军斗笠的小喇嘛江巴格桑也从另一个方向,捧着双手深一脚浅一脚跑了过来,同时也朝卫燃大声呼喊着。
他找到什么了?
卫燃不由的朝对方走了几步,接着便看到,对方泥泞的掌心里,竟然捧着两颗鸟蛋!
“你从哪找到的?!”卫燃惊喜的问道,这两颗鸟蛋虽然也就鹌鹑蛋大小,但只要有蛋,就意味着有鸟!
这一次,小喇嘛似乎听懂了卫燃在说些什么,小心的将鸟蛋交到他的手上,随后指了指身后一个方向。
“等着我!”
卫燃说着,拔腿就往小高地上跑,将那两颗鸟蛋放在了铜瓢里,并且将其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与此同时,跟在他身后的小喇嘛也跑了上来,将他之前系在腰间的那条披单取下来放进了竹筐里。
可紧接着,他竟然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支装在木头枪盒里的盒子炮!
“这个你从哪来的?”
卫燃指着对方正准备往筐里放的盒子炮问道。
闻言,小喇嘛再次转身,又一次指向了刚刚那个方向。
第1483章 温暖的夜晚
“我能看看这支枪吗?”
卫燃用汉语朝小喇嘛问道,同时生怕对方不明白,还用手比划了一番。
小喇嘛倒是格外的大方,想都没想便将手里的武器递了过来。
接过这沉甸甸的木头枪盒,卫燃还没来得及打开便注意到,这枪盒的皮质背带只剩下了不足10厘米长的一截,即便仅剩的这点,都提前被切割出了两厘米间隔的豁口。
显然,这节枪背带,或许曾是某个红军战士仅有的一点口粮。
相比被拿来果腹的枪背带,倒是枪身上用来固定20发容量弹匣的皮套格外的完好。
轻轻打开木质枪盒的盖子,卫燃从里面抽出了一支保养的相当不错的手枪。
仅仅只从快慢机拨片的样式,他就一眼分辨出来,这是一支毛瑟712速射型手枪,一支装着10发容量弹匣的“正版快慢机”!
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支手枪于华夏大地的绝大多数武装力量来说,都是无可争议的精锐装备。
可这样的精锐装备,又怎么会丢弃在这茫茫草地上呢?
压下心头的疑惑,卫燃将这支武器重新装回木头枪盒还给了小喇嘛。
后者接过枪用卫燃听不懂的奘语说了些什么,随后将这支枪放在了竹筐里,压在了他的披单上。
“带我去找找在哪发现的它吧”
卫燃指了指那支盒子炮,接着又指了指铜瓢里的鸟蛋,最后指了指刚刚小喇嘛指过的方向。
闻言,小喇嘛立刻点了点头,拿上个包袱皮转身就往他刚刚指过的方向走。
在他身后,卫燃想了想还是拿上了那支盒子炮别在腰间,等下如果真的有水鸟,这支枪或许有机会发挥些作用。
小喇嘛对此倒是毫不在意,他这一路上几乎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是薅几根枯草就是挖一颗野菜,那闲庭信步般的模样,就好像这片吃人的草地是他家后院的菜地一样。
跟在他身后踩着一个又一个草甸子走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小喇嘛毫无征兆的停下了脚步,用手里那根缠着破布的木棍指了指远处的一个草窠。
循着对方手里的木棍看过去,那个足有脸盆大的草窠就飘在水面上,周围被几根草茎牵连着不至于被冲走。在草窠中间位置的凹陷里,还被小喇嘛剩下了一颗等待孵化的鸟蛋。
扭头歉意的朝小喇嘛笑了笑,后者微笑着摇摇头,随后带着他继续迈开了步子。
踩着草甸趟着泥沼又走了能有十分钟,就在卫燃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眼前发黑的时候,小喇嘛终于停下脚步,再次伸手指了个方向。
其实这次,即便不用他指引,卫燃也已经循着浓烈的尸臭味找到了对方想让他看到的景物。
就在紧挨着的另一个草甸边缘,便趴着一具飘在水面上的尸体。
即便双方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但卫燃仍旧闻到了从对面飘过来的尸臭味。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迈开步子,用手杖探着脚下的路,小心的挪到了那个草甸子上,一步步的凑到了那具尸体的边上。
离着近了,尸臭味也更浓烈了,但他也得以看清,这名红军战士至死,他的右手都攥着一条已经被水泡烂发臭的牛皮子弹带。
他...是想把这子弹带丢上岸吗...
卫燃恍惚间明白了些什么,在即将被沼泽吞噬的绝望之际,这名装备精良的红军战士,他唯一能做的,或许便只是把他的武器丢到草甸上,期待着有其他战士能捡到,能用它去杀敌。
这么说他当时是独自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吧...
卫燃看着泡烂的牛皮子弹带,暗暗推算着对方牺牲的时间,同时也默默的取出相机,半跪下来俯着腰,给对方拍了一张照片。
收好相机,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具已经开始**的尸体一点点的拽到了草甸子上——这是他唯一能为对方做的了。
帮着这位不知姓名的红军战士平躺在潮乎乎的草地上,卫燃轻轻的从他手里取出了那条在这个时代被称之为“九龙带”的子弹携行带。
将这条已经泡发而且弥漫着浓烈臭味的子弹带每一个小小的隔舱一次打开,卫燃却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总计12个隔舱里,子弹一共也就只有不到20发,其余的那些隔舱却都是些压满了空弹壳的弹匣、以及几个用麻绳捆在一起的生锈弹夹。
除了这些之外,这子弹带里还有一本夹着一枚铜板的党员证。
只可惜,长时间的水泡,已经让这本党员证上的个人信息模糊不清,以至于他连想知道这名红军战士叫什么都是奢望。
最终,他将那本几乎随时都会变成纸浆党员证重新塞回了子弹带,仅仅只取出了一个20发的弹匣,并且将剩余的子弹压进去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谢谢你留下的武器,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将那条子弹带重新放在了对方的胸口,转身离开了这片并不算大的草甸,回到了小喇嘛的身旁。
“革命!抗日!”小喇嘛拍打着他的胸口坚定的说道。
“革命!抗日!”
卫燃用同样的词汇回应对方的同时,最后扭头看了眼那位不知名的红军战士遗体,卫燃抬手指了指他们来时那片高地的方向。
小喇嘛点点头,用包袱皮拎着他之前采集到的野菜和枯草就往回走。
沿途经过那个仍旧留着一颗鸟蛋的草窠时,卫燃却停下了脚步,挥手示意对方先回去,他自己却从远处搜集了些杂草,在距离那草窠不足五米远的位置趴下来,仔细的对自己做好了伪装。
似乎看出了卫燃想做什么,小喇嘛拍了拍他的包袱皮,再次指了指小高地的方向,随后再次迈开了步子。
等对方走远,趴在烂泥里的卫燃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色便也静止不动,耐心的等待着归巢的飞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一点点的暗淡下来,远处的高地上也燃起了跳动的篝火,倒是这阴沉的天空,一直都没有哪怕一滴雨水掉下来,反倒是狂风愈发的凛冽,这风吹走了沼泽的恶臭,也让水面泛起了涟漪,更让那些绿草纷纷弯下了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远处高地上的篝火因为天色越来越暗变的越来越显眼的时候,卫燃也在狂风中听到了煽动翅膀的声音。
缓缓抽出枪盒里的那支盒子炮,卫燃还没来得及压下机头,却发现飞到那草窠里的水鸟除了腿儿长之外,个头却仅仅只有喜鹊大小。
看了眼已经拿在手里的盒子炮,卫燃最终还是将其塞回了枪盒里,转而缓慢的攥住了放在手边的那根木棍继续耐心的等待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越来越暗,气温越来越低,那只不知名的水鸟也放心的将头埋进了翅膀里准备休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卫燃开始了及其缓慢的移动,一点点的耐心拉近着和那草窠之间的距离,同时,他手里紧握着的那根木棍也缓慢的扬了起来。
“啪!”
飞溅的水花中,那只水鸟在遭受了重击之后发出了一声悲鸣,可在这悲鸣中,那木棍却又一次狠狠的抽在了它的身上。
“啪!”
卫燃狠狠的将第三棍敲在了这只水鸟的身上,随后气喘吁吁的趴在了冰凉潮湿的草地上喘着粗气,这几下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眼前也不由的一阵阵发黑。
很是休息了一番,他这才小心的爬到了那草窠的边缘,捡起那只水鸟塞进了怀里,随后又摸索着找到仅剩的那颗鸟蛋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