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穿着!”
刘班长将马甲塞给季护士,严肃的说道,“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生病,唯独你不行。季春兰同志,大家生病了,还能指望你救回来,前方还有更多已经生病的同志在等着你去救。”
说道这里,刘班长看向卫燃等人,“咱们炊事班的人没了,有的是其他同志去给大家做饭,卫燃同志这挑夫没了,同样有的是人去挑扁担。
小喇嘛还不是咱们红军战士呢,咱们红军战士存在的意识就是不让老百姓受苦受难。
所以同志们,就算咱们所有人走不出去,也要首先保着小喇嘛走出去,其次想办法让季护士走出去,这是命令!”
“是!”
卫燃和李壮以及张二娃,在季护士不知所措的惊慌神色中,异口同声的嘶吼出了有力的回应。
“李壮,张二娃,做担架,抬着小喇嘛。”
刘班长发出了新的命令,同时也将两个摞在一起的空竹筐递给了卫燃,“卫燃同志,帮忙背着这两个吧。”
“你这个炊事班长也得活下去,大家还指望你吃饱肚子呢。”
卫燃说着,将其中一个装着不少杂物的竹筐也不由分说的摞在了属于自己的那俩筐上,随后取出了两条备用绑腿。
“别争了”
卫燃一边用绑腿制作背带,一边赶在刘班长开口之前说道,“你还要负责探路呢,我可不放心这么多家当都由你背着,或者...我来探路?”
“还轮不到你呢”
刘班长摇摇头也不再争,同样取出备用绑腿拴在了留给他的那个竹筐上,将其背在了背上。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壮和张二娃也用两副扁担和他们的破毯子制作出了一副担架,合力将小喇嘛抬到了上面。
“给我两个竹筐”
季护士看着卫燃认真的说道,“让我也做点什么,我也背的动!”
张了张嘴,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取出个空竹筐递给了对方,“一个就行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剩下的两个摞在一起的竹筐的背到了肩上。
“小喇嘛的情况怎么样?”卫燃赶在季护士准备说些什么之前先一步问道。
“他需要尽快暖和起来”
季护士看了眼躺在简易担架上,而且被那条破毯子裹起来的小喇嘛,忧心忡忡的说道,“还需要吃点东西,吃点热的东西,而且要尽快。”
“前面那个小高地”
刘班长弯腰捡起了原本由小喇嘛背着的抗日大刀放在了竹筐里,抬手指了指斜前方,“那里...看着高一些,去...去那里。”
没有犹豫,众人跟紧了刘班长的脚步,踩着柔软却也冰凉刺骨草甸和烂泥,以及烂泥和草甸之上覆盖着的冰疙瘩,一点的朝那小高地走这。
这一次,卫燃走在了第二位,在他身后,是被李壮和张二娃抬着的小喇嘛,那简易担架的边上,便是一直握着小喇嘛的手腕寻找脉搏的季护士。
约么着走了大半个小时,卫燃和刘班长近乎手脚并用的踩着湿滑的野草和烂泥艰难的爬上了这个小高地,接着又把绑腿拆下来连在一起,艰难的将其余人给拽了上来。
或许有饥饿的原因,又或者因为海拔的原因,仅仅这样的活动,就已经让卫燃像一条被丢到岸上的鱼一样只觉得根本就喘不上气来,大脑也一片眩晕。
艰难的让身体平躺下来,卫燃耐心的做着一个又一个深呼吸,直到身体彻底缓过来,这才动作轻缓的重新爬了起来。
“我们...没有木柴...”跪在担架边,全身沾满了泥水的季护士近乎绝望的说道。
“有...我们有...”
几次尝试都没能站起来的刘班长索性一点的坐在了草地上,探手从竹筐里抽出了本属于卫燃的抗日大刀,接着又摸索着取出了那支装在木头枪盒里的盒子炮。
“扁担”
刘班长有气无力的说道,“把扁担烧了,枪盒子也烧了,如果...如果还不够,就...就烧竹筐。”
“我来吧”
卫燃看了眼因为抬担架同样累的爬不起来的李壮和张二娃,探手接过了刘班长手里那把本就属于自己的抗日大刀。
“这些...皮子割下来。”
刘班长将盒子炮递给卫燃的同时说道,“等下...煮...煮了吃。”
“好”
卫燃说着接过了枪盒,抽出里面的盒子炮还给刘班长之后,用抗日大刀将枪盒上的皮革切下来暂时放在一边,随后粗暴的将这木头枪盒劈砍成了细长的木条。
等他把两支扁担也一一劈砍成了适合燃烧的大小时,刘班长和季护士已经用泥巴和草皮垒砌了一个挡风的灶膛,那个仍旧装着不少冰疙瘩的铜瓢也被架在了上面。
就连身体失温的小喇嘛,都被抬到了这等待点燃的篝火边上,此时季护士正从她的挎包里翻出那个小竹筒,倒出里面的牛油蜡烛,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往小喇嘛的嘴里送呢——这是这个年轻的护士唯一能开展的治疗手段了。
几乎就在李壮等人用那条湿透的破毯子搭好了挡风的帐篷时,卫燃也从刘班长的包里取出了火镰和那个装有火绒的玻璃药瓶。
躲到避风处,卫燃先用嘴巴吮干净手上的水渍,然后才小心的捏出一小团火绒按在了那块打火石上。
在火镰的一次次敲击中,终于有一簇火星落在了火绒上。
丢掉火镰小心的吹了几口气儿,卫燃耐心的等到火绒上的火星蔓延开来,这才赶忙把刚刚在枪盒上刮下来的木屑放上去。
在他的细心呵护下,火星渐渐变成火苗,火苗又引燃了细竹片,继而引燃了用枪盒劈砍出来的木棍。终于,潮乎乎的简易灶膛里燃起了足以加热铜瓢的炭火。
卫燃却根本没有停下,在匆忙收起了火镰和打火石之后,连忙又拿起刚刚从枪盒上割下来的皮革看了看,随后朝着刘班长摇了摇头,“这些皮子上面沾满了枪油,吃了要中毒的。”
“那就吃这个吧...”
刘班长说着,从腰间解下了他的皮带递给了卫燃。
接过皮带,卫燃手起刀落,将其剁成了一个个麻将块大小的皮片片,随后按照刘班长的吩咐丢进了锅里。
见刘班长看向自己,季护士立刻翻出她那把小刀,从牛油蜡烛上慷慨的切下来不足一厘米长的一节丢进了锅里。
等她在冰凉的汤水里涮了涮刀上残留的些许油渍,卫燃看了看刚刚紧急劈砍出来的那些燃料,稍作犹豫之后,将一个已经湿透的竹筐给拽了过来。
这竹筐必须趁着其余干燥的燃料还足够丰富时尽早烧,不然等到只剩下竹筐的时候,这些湿透的筐子就算拆成了一根根竹篾,都别想轻易将其点燃了。
至于没有竹筐接下来怎么办...还是先活下来再考虑这些事情吧。
当劈开的竹篾被塞进灶膛压在篝火上,浓白的烟雾也飘散开来,这烟雾里蕴藏的一丝丝暖意,也让篝火周围的众人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第1488章 扒光的树皮
冒着白烟的篝火边上,刘班长取出了一颗火红的辣椒和一小块干瘪的生姜,让季护士仔细的切碎之后,将一半丢进了铜瓢里,另一半则放进了搪瓷缸子里倒上冰凉的、倒上大半杯带着冰疙瘩的水,将其架在了篝火堆边上。
同样被架在篝火堆边上的,还有众人的水壶,以及卫燃拆下来的水壶套杯和其余人的搪瓷缸子,这些容器里同样全都装着水或者从周围捡拾起来的那些尚未融化的冰疙瘩——仅仅只是没有辣椒和姜丝罢了。
与此同时,李壮和张二娃两人明明自己也冷的不行,却仍在忙着帮小喇嘛用力的揉搓着手脚,试图让他尽快暖和下来。
就连卫燃,此时都顾不得别的,以近乎磕头的方式跪在篝火边,附下身,几乎让脸颊贴着草皮,侧着头忙着往篝火底部吹气儿,以便让本就不多的燃料燃烧的更加充分一些。
在众人的忙碌中,那杯辣椒姜丝水最先煮沸。
小心翼翼端起搪瓷缸子,季护士用一把小勺子舀起一勺水,吹了吹之后,小心的灌进了小喇嘛的嘴里。
随着一勺勺的姜丝辣椒水灌进小喇嘛的嘴里,铜瓢里的冰水也渐渐化开冒出了热气儿。与此同时,卫燃也取出了相机又一次按下了快门,拍下了第13张照片。
这照片里不但有正在给小喇嘛喂食热汤的季护士,也能看到旁边的铜瓢,以及铜瓢里飘着的那些皮带块。
当所有的辣椒水全被喝完的时候,小喇嘛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见状,围在周围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奈何语言不通,大家能做的也就只有让他坐的离篝火更近了一些,同时连说代比划的询问着他的身体感受。
而这小喇嘛,也摇头摆手拍胸脯的,似乎在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即便如此,当铜瓢里同样加了辣椒和姜丝的肉汤煮沸之后,季护士还是又给他喂了满满一缸子,直到他已经满头冒汗这才朝着众人点了点头。
“咱们不能停,等下还要继续走”
刘班长说着,将他的搪瓷缸子里已经煮沸的水倒进了铜瓢里,并且等其余人也把煮沸的水倒进去之后,这才一边给大家分肉汤一边说道,“这水鸟肉咱们等下都吃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走到山脚下面!”
这话一说出口,除了听不懂汉语的小喇嘛,其余人全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可是班长,如果吃完了,我们...”
“今晚走不出去,同样会死。”
刘班长说着,已经用手里的搪瓷勺子开始分那只小的可怜,而且早就已经在一次次的熬煮中变的脱骨,甚至骨头都已经软烂的水鸟了。
但众人却看的清楚,刘班长的分配绝对算不上公平,其他人的不说,他自己的搪瓷缸子里分到的,基本上都是没有肉的骨头。
“这可不行”
季护士话音未落,已经不由分说的夺走了刘班长手里的勺子。
“哎!你...”
刘班长话音未落,季护士已经招呼着众人把搪瓷缸子里的碎肉重新倒回了铜瓢里。
根本没给刘班长说话的机会,季护士已经用手里的搪瓷勺子将鸟肉和骨头碾碎来回的搅动着,随后从她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了沿途找到的那少的可怜的几颗野菜撕碎丢了进去又是一番搅动。
无奈的摇摇头,刘班长摸出他的玻璃药瓶,从里面倒出一撮粗盐丢进了锅里。
继续搅动了几下,季护士开始给每个人分锅里飘着油花的滚烫热汤。
相比刘班长,她的更加的公平,不但每个搪瓷缸子里的碎肉碎骨头大体上保持着同等的含量,就连那些跟着一起煮的皮带片,都进行了完全公平的分配——仅仅只把多出来的两片皮带分给了小喇嘛而已。
“吃吧”
刘班长端起他的搪瓷缸子说道,“吃完了,等身体暖和过来,咱就出发。”
闻言,众人默默的端起了属于自己的搪瓷缸子。
或许是因为和汤一起煮的那条皮带的原因,这带着牛油香味和明显盐味以及辣味的滚烫热汤里,还有无法忽视的皮革味道。
小口小口的将这一缸子热汤咽进肚子,他也终于觉得身体暖和过来了,甚至就连额头都冒出了些许汗珠。
咬住一小片皮带,卫燃将其吞进了嘴里咀嚼着。在牙齿的积压下,这一小块皮带溢出的汁水带着明显的,让人无法下咽的苦味。
但理智却又告诉他,嘴里嚼都嚼不烂的皮带块,确实能提供一些身体急需的蛋白质和饱腹感。
就在他咀嚼着第一块皮带的时候,刘班长却拿走了他的抗日大刀,把枪盒上割下来的那些皮料切开,随后摆在刀身上架在了炭火上耐心的炙烤着。
“这几块皮子,是咱们最后救命的东西。”
刘班长说着,将那些烤的开始弥漫着焦糊味的皮料块一一捡拾进了他的挎包里。
闻言,众人默默的咀嚼着嘴里的皮块,同时却也默默的将搪瓷缸子,以及搪瓷缸子里的其余几块煮过的皮块一并仔细的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