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歧指了指不远处那口大缸的盖子上放着的相机包,他可不像老张头那么要紧这台相机。
将这个并不算大的相机包拿过来打开,果不其然,小五和六子也下意识的围过来看起了稀奇。
这里面除了禄来双反和手持闪光灯乃至备用的闪光灯泡以及电池之外,还有四个马口铁的胶卷密封筒。
不过,在将相机和闪光灯等物一样样的拿出来之后,卫燃却注意到,这口箱子的重量似乎有些不对。
不着痕迹的捏了捏这口小箱子底部柔软的垫料,卫燃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的东西又装了回去,重新扣好之后放在了一边。
“我二叔说,等这些胶卷用完了他就回来了。”
张正歧说道,“这里面还剩一个胶卷,还能拍12张。等拍完了,说不定二叔真就回来了”。
“他这是去留学的第几年了?”卫燃随口问道,“这日子一天天的,都过糊涂了。”
“四年了,这是第四年了。”张正歧期待的说道,“二叔说好今年会回来过年的。”
“都睡一会儿吧”
卫燃终结了这个话题,一边将刚刚抱来的被子分给他们一边低声说道,“保不齐咱们什么时候就得离开了,昨晚上都没睡好,趁着现在有时间眯一觉。”
“还是我们来守着吧”小五主动说道。
“不用,都睡吧。”卫燃指了指头顶,“有动静狗就先叫了。”
闻言,三人这才不再争,裹紧了棉被,挤着坐在一床褥子上,靠着大缸抱着汤婆子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包括卫燃在内,四人全都沉沉的睡了过去。他们昨晚仅仅只睡了几个小时,眼下确实需要休息休息。
在这阴冷的地窖里,而且还是靠着大缸和其余人挤在一起睡,这一觉自然不会多么舒服。
但相比这些,更加吓人的,却是叫醒他们的犬吠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声枪响。
当意识到不对的卫燃掀开被子,丢掉手里尚且在释放暖意的汤婆子跑向通风口的时候,头顶已经传来了粗暴的呼喊声。
用帽子捂着口鼻快速爬上梯子,卫燃却不由的一愣,借着立起来充当支脚的那些石碾子之间的缝隙,他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这宅子的内院里已经冲进来一队鬼子,他更能看到,那只大狼狗已经被杀了。
与此同时,张正歧也用帽子捂着口鼻爬了上来。
“去拿相机和胶卷”卫燃低声说道。
张正歧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咬着牙爬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取来了那台相机和新的胶卷。
就在卫燃给相机换上胶卷的功夫,那条窄窄的缝隙外面,已经有个手里拿着一把武士刀的鬼子发出了命令,“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把所有人都带过来。”
是平野大翔?
卫燃皱起了眉头,此时外面估摸着也就正午时分,不但雪停了,而且太阳也出来了,如此好的能见度,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那个正朝着磨盘走过来的鬼子,手里拎着的那把胁差,自然也认出了那把刀的刀柄。
很快,那个已经重新落满了积雪的石凳上被重新铺上了狐狸皮的垫子,疑似平野大翔的鬼子也背对着磨盘坐在了上面。
朝着同样站在梯子上的张正歧摇了摇头,卫燃轻轻压下了他手中那把即便捅出去也够不着那个鬼子的攮子,随后朝着梯子下面的小五和六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他和张正歧咬着牙的旁观中,这个宅院的所有人都被带到了内院的院子里,两个鬼子也将那位带着卫燃四人多进来的老妈子的架到了坐着的鬼子旁边。
如此近的距离,卫燃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老妈子胸口处被刺刀捅出来的伤口,也能看到她死不瞑目的双眼里残存的仇恨。
“这位长官,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吴四姨娘已经从内院的正房里走了出来,她竟然说的一口还算正宗的日语。
“你的丈夫因为窝藏昨晚谋杀招核侨民和军人的凶手已经被抓了。”
坐在磨盘边的鬼子说道,“那个戏剧团的大部分成员都在你丈夫的仓库里找到了,现在只差那位戏剧团的团长。
这个女人是在跑回来试图报信的时候被我抓到的,她自己撞到了刺刀上。
吴太太,交出我还没找到的那位戏剧团团长,你的丈夫就能活下来。”
“您说的是本来今天该来给我们唱堂会的那个戏剧团吗?”
吴四姨娘用日语问道,“不瞒您说,我也在找他们,他们本来今天该来家里唱堂会的,前院戏台都已经搭好了。”
“我不是警察”
说完这句话,疑似平野大翔的人已经站起来,随后竟拔出那把胁差猛的挥了出去!
与此同时,卫燃也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身旁张正歧的嘴巴。
“噗!”
这一刀下去,吴四姨娘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恐绝望的尖叫,卫燃和张正歧也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噗通”
吴四姨娘跌坐在了满地的积雪之上,怔怔的看着面前那名鬼子手里的染血的屠刀,也看着屠刀后面,躲在通气孔里的卫燃和张正歧。
第1790章 别让他们白死
通风口之外,那只鬼子用手里的胁差在那位老妈子被划开的肚子里扒拉着,随后又划开了胃袋,从里面挑出了一些白花花的糊糊。
“大米”
那只鬼子蹲下来,将胁差挑着的那一坨糊糊凑到了吴四姨娘的面前,“吴太太家里的佣人都能吃上白米饭了?”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脸色惨白的吴四姨娘喝骂了一番,随后才换上日语解释道,“长官,她...”
“我不是查经济犯的警察”
这头鬼子将沾满了血污的胁差刀尖轻轻搭在了吴四姨娘的肩膀上,“我只找那个戏剧团的经理”。
“可是我...我真的不知...”
吴四姨娘话音未落,那只鬼子却突然挥了挥手。
顿时,周围的那些鬼子便举着手里的步枪猛的往前一捅,毫无征兆的用刺刀捅死了刚刚从前院后院抓来的几个佣人。
与此同时,卫燃也在外面传来的一连串尖叫声中捂紧了张正歧的嘴巴。
在卫燃和张正歧咬紧了牙关的窥视中,那些穷凶极恶的鬼子用磨利的刺刀挑开了那些佣人的腹腔又挑开胃袋,检查着他们的胃容物里有没有不允许华夏人食用的大米。
“那个戏剧团的经理在哪?”重新坐回石凳上的鬼子慢条斯理的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
瘫坐在雪地上的吴四姨娘脸色惨白的说道,随后再次发出了一声尖叫——又有几个佣人被杀了。
“问问他们,谁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
和卫燃二人只隔着一米远的鬼子说道,顿时,有个穿着貂皮大衣的翻译便趾高气扬的说道,“汰菌说了,谁找出藏在这里的戏班子的人谁就能活,机会给你们了,是死是活就看你们了。”
就在外面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随后磕头求饶的时候,张正歧也试图挣扎开卫燃的禁锢。
“你们出去也是死”
卫燃死死的盯着张正歧的眼睛无声的说道,随后又看向梯子下的小五和六子,认真的朝着他们摇了摇头。
“噗!”
与此同时,通风口的外面,又有一名佣人被刺刀捅穿了胸膛,继而被挑开了衣服和腹腔,而早已吓傻了的吴四姨娘,也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无力的摇了摇头,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报告!”
恰在此时,一只鬼子跑进了宅院,“中村分队长在附近的一座民房里发现了那位戏剧团经理的总计,请求我们派兵增援围堵。”
“清水分队长,带着你的人去把他抓回来。”杵着胁差的鬼子命令道,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嗨!”
旁边的一个鬼子立刻应了,带着一支分队跑出了内院。
“长官,既然人抓到了,是不是...”
“噗!”
吴四姨娘的话都没说完,那把胁差却已经劈砍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噗通!”
吴四姨娘捂着不断喷涌着鲜血的脖颈扑倒在地,接着却被那只鬼子踹倒在地,再次挥舞着手里的胁差划开了她的腹腔。
“果然有白米”
这个鬼子甩掉刀尖挑出来的那些尚未消化的胃容物和混杂其间的血迹,“不放过每一个角落,这座院子里肯定藏了大米,另外,杀掉这些人。”
话音未落,周围的那些士兵便已经果断的用力捅出了刺刀,随后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搜刮。
与此同时,躲在通风口里的卫燃却只能死死的捂住了张正歧的嘴巴,同时也被他的眼泪打湿了虎口。
不能哭
卫燃看着双眼赤红,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的张正歧,无声的开口提醒了一句,随后无奈的放下了另一只手举着的相机,帮他捂住了眼睛,也挡住了汹涌的眼泪。
他根本没有机会拍照,那个杵着胁差的男人仍旧坐在石凳上,此时快门的动静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甚至,他都没办法和张正歧一起离开梯子,他们就像是被定在了这里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外面那些尸体,看着那些侵略者搜刮出来各种并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也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用一条毛巾仔细的擦拭着染血的胁差。
不久之后,一只鬼子拎出来一小口袋大米,紧接着,又有鬼子捧出来一匣子银元。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鬼子带着收获走出了房间,他们甚至抓到了一个藏起来的年轻姑娘!
“娘!”
那姑娘声嘶力竭的呼喊了一声,随后挣脱了身后那个故意放水的鬼子兵扑倒在了吴四姨娘的身旁哭喊着,而周围的那些鬼子,却已经发出了淫邪的笑声。
“娘!娘!”
这个看着最多也就20岁的姑娘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艰难的将被砍断了半个脖子的吴四姨娘抱在了怀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正歧和卫燃却愣了一下,班主张泰渊被两个鬼子给架进来了!
“我和你们拼啦!”
就在那头拿着胁差的鬼子已经起身走到张泰渊的身旁的时候,吴四姨娘的女儿却突兀的从她的妈妈怀里拽出来一颗毛子的柠檬手榴弹,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用力拔掉了拉环,起身朝着那头拿着胁差的鬼子跑的同时,也将手榴弹塞进了自己的领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周围的那些鬼子下意识的或是举着刺刀前刺,或是卧倒开枪,而那头手拿胁差的鬼子,更是下意识的趴在地上,打着滚就往远处逃。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