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没有,还没来得及。”
张泰川似乎并没有隐瞒的打算,甚至那温和的笑容都没有太多的变化,“当时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勇敢就好了。”
闻言,平野葵暗暗攥紧了和服宽大的袖口,这车厢里也只剩下了发动机的噪音。
在平野葵煎熬的等待中,张泰川驾驶着轿车赶到了棺材铺,并在熄火的同时说道,“把你们的相机给我吧。”
“哦!好!”
平野葵连忙摘下脖子上挂着的相机递给了对方,卫燃也绕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的盖子,取出相机包里的禄来双反递给了对方。
“伤员就在那里面”
张泰川抬手指了指挂着棉帘子的房门,他自己却转身走出了棺材铺的院子,并且立刻有人关上了这院子的大门。
卫燃和平野葵也没敢耽搁,拎上后备箱里的药箱快步跑进了挂着棉帘子的房间。
这间木头房子里倒是格外的暖和,仅有的几扇窗子挂着厚实的棉帘子,头顶挂着一盏明亮的煤油汽灯,汽灯侧下方,一块棺材板上,便躺着个全身各处都是伤口的男人。
在靠墙位置,除了冒着热气儿的铜盆和崭新的毛巾以及手术服之外,还有三个征柴队的成员已经撸起袖口做好准备了。
“卫先生,用我的!”其中一个见他们进来,立刻掐灭了烟头举着胳膊说道。
“别吵”
卫燃根本不给另外两人开口的机会,拔出别在后腰的手枪放在了旁边另一块棺材板上,随后换上日语说道,“平野小姐,你来做术前准备吧。”
“好”
平野葵干脆的应下来,动作麻利的打开了卫燃放在棺材板上的箱子。
没有急着洗手,卫燃拿起***术剪刀,将昏迷中的伤员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全部剪开,也露出了他全身各处的刑伤。
他嘴里的牙齿已经掉了好几颗,脸上有烙铁带来的烫伤,前胸和后背都有新旧叠加的鞭痕。
尤其他的锁骨,还穿过了一根八号铁丝,并且紧紧的拧着。但这都不是最严重的。
他的两只手的手臂都已经发生了严重的骨折,十根手指头不但被拔掉了指甲,而且都被掰脱臼了,甚至就连掌心都被铁丝穿透了。
除此之外,他的大腿上确实有经过初步处理的枪伤,而且很可能已经打断了骨头。
时间似乎不是太够了...
卫燃说着,已经拿起注射器,给这名伤员打上了麻醉。
“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卫燃朝正在洗手的平野葵问道。
“听你的吧”平野葵回应道,“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伤势。”
“你来处理除了骨折和脱臼之外的刑伤,处理完之后立刻来帮我。”
卫燃说着,换回母语招呼道,“你们仨过来帮忙按住他,别让他动。”
闻言,那仨征柴队员立刻过来按住了这名伤员。
“捂住嘴”
卫燃说着,已经开始帮这名伤员恢复骨折的双臂以及脱臼的手指头。
等他仔细的打好了夹板,平野葵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卫燃见状,立刻拿起一把老虎钳,剪开了穿透伤员锁骨和掌心的铁丝。
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且残忍的,但却又是必须的。
稍稍浪费了一些时间为平野葵的救治铺平了道路,此时的麻醉已经完全起效,平野葵也根本不用提醒便立刻开始建立输血,卫燃则趁着这段时间将手洗干净,开始处理伤员腿上的枪伤。
如果按照卫燃以往的救治标准,想让这个伤员活下来,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救活这个伤员,最理智的做法便是截肢。
但此时理智很难占据上风,卫燃看了眼已经建立好的输血通道,咬着牙做出了决定,他想保住这条腿,哪怕只是个样子,也总比空荡荡的裤管要好看一些。
这也让他不得不加快了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快的速度。
渐渐的,这间服务死人的棺材铺里开始弥漫起越来越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和血腥味,负责输血的,也换成了第二个人。
好在,平野葵加入进来,让卫燃的速度变的更快了一些。
在她的帮助之下,在第三个人的输血量也即将来到极限的时候,卫燃也终于挖出了嵌在骨头上的子弹,并且缝合了所有必须缝合在一起的部分。
“时间”卫燃包扎的同时问道。
“七点零八分”平野葵立刻给出了回答。
“天亮之前别给他喝水,会死。”卫燃换上母语嘱咐道,“什么时候运走?”
“明天一早”
其中一个征柴队员低声说道,“明天一早有人来买棺材,出钱多,咱们用板车送过去。”
“破伤风抗毒素有吗?”
卫燃换回日语问道,同时也忍不住想到了叙情书寓里的那个孩子,也正因如此,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抱希望。
“有,但是有可能过...”
“打”
卫燃干脆的做出了决定,“总比死在破伤风上面要舒服。”
平野葵怔了怔,取出针剂做好了准备。
等她将破抗推进伤员的身体里,卫燃也完成了腿上伤口的包扎。
“旧衣服立刻烧掉”卫燃低声说道,“送出去之后还需要找大夫继续治。”
“章大夫已经在城外等着了”其中一名队员连忙低声说道。
“那就好”
卫燃稍稍松了口气,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平野葵。
“请把这些都交给章先生吧,他们一定很需要这些。”平野葵说着,已经将那些根本没有来得及消毒的医疗器械重新装回箱子。
“方便的话,这个箱子和里面的东西交给章先生。”
卫燃帮着翻译了一句,随后招呼着平野葵脱掉了手术服和手套,快步走出了这个房间。
此时,张泰川已经坐在车子里等着了,而且这辆轿车里也弥漫着浓郁的二手烟。
“吸烟吗?”卫燃朝平野葵问道。
“车里的烟就够我喝一壶的”
平野葵说着已经钻进了烟雾缭绕的车里,她刚刚那句话的后半句用的还是跑调的汉语。
卫燃笑了笑,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接过张泰川已经帮忙点燃的香烟叼在了嘴里。
“今天我们陪着平野小姐去申城的县城转了转,拍了夕阳,还拍了不少商贩。”
张泰川踩下油门的同时说道,“另外,我们还看到了一个耍猴的老先生,并且给他拍了照片。”
“我记下了”平野葵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打开车窗吧”喷云吐雾的卫燃说道,“我们来得及吗?”
“来得及,金队长会尽量帮忙拖一阵的。”
张泰川稍作迟疑后问道,“那个伤员...”
“看造化吧...”
卫燃叹了口气,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名伤员就算活下来了,他的那条腿大概也会或多或少的留下些后遗症,但只要能活下来,他至少有把握那条腿不至于是个摆设。
“那就看造化吧”张泰川叹了口气,却自始至终都没解释那名伤员的身份。
“扛砸花吧...”
坐在后排的平野葵小声的重复着她根本听不懂的汉语,谁也不知道这个脸色无比苍白的姑娘此时在想什么。
第1831章 妹控该死
傍晚七点26分,张泰川驾驶着车子停在了平野葵的诊所门口。
随着车门开启,被二手烟熏的已经入味的平野葵捂着嘴巴慌里慌张的钻出车厢,并且不等车门关上便开始了干呕。
“平野先生还没来”
张泰川只是看了眼对面,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道,“我扶平野小姐进去,你把车停在戏楼对面吧。”
“好”
卫燃在对方下车的同时,已经抓着方向盘借力平移到了驾驶位,随后伸脚一蹬关上了车门。
他这边操纵着这辆轿车在并不算宽敞的街道上调头的功夫,张泰川也接过钥匙打开了诊所的门锁,将晕车晕的似乎有些严重的平野葵搀扶了进去。
等卫燃将车头调转方向停好重新推开车门的时候,平野葵的诊所二楼也亮起了灯光。
然而,偏偏在张泰川从诊所里走出来的同时,平野大翔和赵景荣也分别坐着一辆黄包车一前一后的赶了过来。
“川口,你怎么从诊所里出来的?”平野大翔还不等黄包车停稳,便格外警惕的问道,“小葵呢?”
“我在楼上呢”
平野葵说着,已经推开了二楼的窗子,热情的朝着楼下的平野大翔挥挥手,“哥哥,我等下就下去!我让川口先生帮我把今天刚刚拍的胶卷拿下去给武藏先生,顺便送新的胶卷上来。”
“原来是这样”
平野大翔暗暗松了口气,他可不允许他的翻译打自己妹妹的主意。
“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二楼窗子里的平野葵大声说道,“你们先上去吧,请川口先生帮我守一下大门,我换一套衣服就过去。”
“既然这样,我们先进去吧。”
赵景荣顺势说道,与此同时,林乔安也快步走出了大门,热情的邀请着平野大翔。
再次看了一眼张泰川,以及从汽车的后备箱拿出相机朝自己热情打招呼的卫燃,平野大翔这才走进了并没有其他食客,而且一楼已经摆上了一张大桌子的戏楼。
片刻之后,赵景荣从里面走了出来,凑到卫燃的身旁低声问道,“救下来了吗?”
“救下来了,明天一早送出去,是死是活明天才能知道。”
说到这里,卫燃借着散烟的动作将自己的衣袖凑到了赵景荣的面前,“闻一下有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