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的安排,但不是你以为的害怕。”
卫燃说着,将拎在手里的水壶递了过去,“给那些伤员分一下吧,如果你觉得他们可以喝酒的话。”
拉诺疑惑的接过水壶,沉重的手感让她挑了挑秀气的眉毛,紧接着立刻拧开壶盖凑到高挺的鼻子下闻了闻。
“这么多?!你从哪弄来的?”拉诺惊讶的问道,湛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惊喜。
“我不太喜欢喝酒”卫燃摊摊手,“这些都是我攒下来的。”
“但你嘴里的酒气似乎证明你刚刚才喝过”拉诺护士狐疑的提醒道。
“不喜欢喝不代表不喝”卫燃自嘲的摊摊手,“尤其我不久前才被活埋过。”
“好吧,记者同志,你不用这么严肃,我只是开个玩笑。”
拉诺护士重新拧紧水壶的盖子,笑意盎然的将其放进小篮子里说道,
“总之,谢谢你的伏特加,它能让很多绝望的战士活下来。”
“但愿如此吧”卫燃跟着拉诺护士一边往帐篷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护士同志,我还有个问题。”
“拉诺,叫我拉诺就好。”说道这里,这个身材瘦小的姑娘看着卫燃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维克多”卫燃回应了一声之后,立刻问道,“拉诺,能告诉我今天的具体日期吗?”
“26号”拉诺想都不想的答道,“9月26号,你不会以为自己昏迷了很久吧?”
“我甚至以为现在已经是1945年了”卫燃开着玩笑说到。
“如果你能昏迷三年的时间,恐怕早就被送回大后方了。”拉诺说着便钻进了帐篷,开始给包括伊万在内的每个伤员都分了一些吃的,顺便也把卫燃刚刚送给她的伏特加给每个伤员都倒了一小杯。
“所以现在是1942年?”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索性坐在那个叫做伊万的年轻士兵旁边开始了闲聊。
然而,随着从对方嘴里套出来的只言片语越来越多,卫燃的一颗心却已经沉入了谷底。
现在是1942年的9月26号没错,但真正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他从对方的嘴里听到了一个足以吓死人的地名——勒热夫!
勒热夫绞肉机,这次的战场竟然是勒热夫绞肉机!
卫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可还没等他继续问清楚,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便走了进来。
“拉诺护士,请来一下。”这个中年男人说完抽了抽鼻子,“我好像闻到了伏特加的味道?”
“是记者同志送来的礼物”拉诺护士晃动着水壶开心的说道,“满满一水壶的伏特加,要不要来一杯?”
“算了,留给战士们吧。”这中年男人咽了口唾沫,干脆的转身离开了帐篷。
拉诺护士将水壶交给了帐篷里的另一个护士,转身走出了帐篷。
“猜猜看,我们的拉诺等下回来的时候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东西?”一个伤员颇有些激动的说道。
“她已经弄到了伏特加,你该知足了。”那个双腿截肢的士兵接茬说到,“说不定这次是从大后方寄来的信。”
“我猜也是信”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士兵期待的说道,“伏特加有了,家里的信也有了,现在就算把我重新送回前线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们这些人就算回到前线能做什么?”
手里拿着一个水煮土豆的伊万开口说道,“我猜是在统计需要被送回后方的伤员,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那个双腿截肢的士兵叹了口气,“不过我听说现在德国人已经快要占领铁路线了,想从这里回到大后方,恐怕一点儿不比送到前线安全多少。否则我早在两周前就被送走了。”
当初用吃什么补什么哄骗大家的那名士兵硬气的说道,“既然这样,还不如给我们每人发一支步枪。”
“别开玩笑了,那些武器交给我们就是在浪费资源。”
伊万三两口吃完了水煮土豆,紧跟着颇有些炫耀的说道,“与其交给我们,还不如给我姐姐拉诺,她的枪法绝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好。”
“拉诺的枪法很好?我怎么没听说过?”帐篷里另一个正在帮伤员换药的护士好奇的问道。
“我姐姐的未婚夫是我们当地最好的猎人”
伊万的语气越发的骄傲,“他叫达尼拉,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半个月前,那时候他已经射杀了12个德国人了。”
“可是这和拉诺护士有什么关系?”帐篷里的另一个士兵不解的问道,“难道有一个枪法很好的未婚夫,自己的枪法也能变好?”
不大的帐篷里,包括那位护士都因为这说话笑出了声,“如果真想你说的那样,我都想找个枪法好的丈夫了,这样我也可以拿着枪去前线了。”
“伊利莎,其实我的枪法就很好,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在受伤前打死了三个德国人!”
正在被那名护士换药的伤员咧着大嘴调侃道,随后便因为那名叫做伊利莎的护士故意按了按他的伤口引发的疼痛发出了一连串求饶的惨叫。
“我姐姐拉诺,在战争开始之前就经常和达尼拉一起去猎狼了。”
伊万瞅了瞅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听我说,她在护士学校学习的注射和包扎,就是用自己打来的狼或者野猪的尸体练习的,这是我从我妈妈写的信里知道的。”
“伊万,你个混蛋又在说我的坏话?”
拉诺护士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来,紧接着她也再次走进了帐篷,只不过这一次,她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脱掉了,反而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军装。
“拉诺,你这是要去前线?”那名叫做伊利莎的护士惊诧的问道。
“我们要去森林西边支援,那里的野战医院在不久前遭遇了德国人的火炮打击,现在只有一个护士还活着。”
拉诺护士说完,将一个挎包交给了躺在病床上的伊万,“听着伊万,把这个包带回家交给妈妈。”
伊万一把抓住拉诺的手,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拉诺便提前开口说道,“达尼拉就在森林的西边,就在那片阵地附近。”
伊万张张嘴,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转而紧紧的攥住了拉诺给他的帆布包,“我会替你保存好这个包,等你回家的时候,亲自交给妈妈。”
“那就这么说定了”拉诺说完,干脆站起身就要离开陷入安静的帐篷。
“拉诺”
在一边的卫燃开口说道,“要不要帮你们两个拍一张合影?这样至少伊万回家之后,可以把照片洗出来先给你的爸爸妈妈看看。”
“可以吗?”伊万激动的问道。
“当然可以!”卫燃肯定的点点头。
他这边话音未落,伊万已经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就在这里吧,就在这里拍吧!”
见卫燃看向自己,拉诺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随后和伊万并排站在一起,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了伊万的断臂。
等着姐弟俩摆好了姿势,卫燃又帮着伊万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挑了个合适的角度按下了快门。
第320章 被炮击的前线
“谢谢你,记者同志。”
“维克多,我的名字叫维克多。”卫燃一边拧动着相机上的棘轮一边说道。
“那么,谢谢你维克多同志,好了,我要出发了。”拉诺没有再去看身边一脸担忧的弟弟,迈步走出了淌满伤员的帐篷。
将胶卷从相机里取出来交给伊万,卫燃重新给相机装上一个新的胶卷,随后安慰道,“别担心伊万,我正好要去森林西边的森林采访,我会帮你照顾你的姐姐的。”
“谢...谢谢”
伊万呓语般的道了声谢,呆呆的看着他的姐姐拉诺消失在帐篷外浓厚的雾气中,随后又看着卫燃追了上去。
“拉诺”卫燃快走几步追上了前者,“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要去那边采访。”
拉诺护士看了眼卫燃,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马拉爬犁说道,“我可没有权利决定你是否要跟着,不过你可以和帕沙医生说说。”
顺着拉诺护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卫燃发现在不远处,正有几个士兵往一辆由两匹挽马拉着的爬犁上搬运着木头箱子。
这辆爬犁更像是将一辆二轮马车的轮子换成了两个又宽又长的雪橇板,这样小小的改造,可以让它在泥泞的森林里走的更顺畅一些,同时也能装在更多的东西。
至于拉诺口中那位名叫帕沙的中年医生,就是不久前去帐篷里找拉诺的那个男人。
帕沙在听说卫燃也准备跟着他们过去之后倒是并没有拒绝,只是认真的提醒道,“维克多,那片阵地几乎三面都被德国人包围了,我们很可能没办法从那里活着回来。”
“所以更需要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不是吗?”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这就是我的工作。”
“原本我以为你是个懦夫呢,现在我为之前的错误看法向你道歉。”拉诺说话的同时,将一个装满药品的木头箱子搬上了马车。
“那就跟着吧”帕沙医生无奈的摊摊手,“毕竟你并不用听从我的指挥。”
“帕沙,说说那里的情况吧”卫燃一边帮着往车上搬运药品一边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们只有到了那里才知道”
帕沙医生忧心忡忡的解释道,“目前我只知道那里有很多伤员在等着我们,他们距离这里实在太远了,而且人手也不够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尽量靠近一些,哪怕只能节省一分钟的时间,也能挽救很多士兵的生命。”
眼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卫燃索性把精力都放在了搬运药品的工作上。
很快,这辆马拉爬犁便被装满了药品,一个看起来最多也不到20岁的小伙子紧了紧斜挎的邮差包,随后吆喝着那两匹马开始在茂密潮湿的白桦林里前进。
而以帕沙为首的四个医生以及包括拉诺在内的四个护士,则徒步走在马拉爬犁的两侧,时不时的,他们还要帮忙推着爬犁前进。
卫燃保护着怀里的相机往前跑了几步,随后对准这支在浓雾笼罩的白桦林中穿行的医疗队按下了快门。
“记者同志,你最好走在后面。”
手里拽着缰绳的小伙子忍不住低声提醒道,“这片森林里可同样不安全。”
“谢谢”卫燃点点头,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雷夫里,我是战地邮局的邮差。”这小伙子低声说道,“当然,我也负责运输工作,毕竟不是经常有信件被送到这里来。”
“维克多”卫燃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雷夫里笑了笑,“当时还是我把你从前线送到这里来的。”
“额...谢谢”卫燃赶紧再次道谢,随后便在对方的坚持下回到了车尾。
一队人在茂密的白桦林里沉默的前行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原本厚重的雾气渐渐散去,一眼看不到头的森林外面,也传来了零星的枪声和间断响起的爆炸声。
随着众人的前进,周围的枪声和爆炸声越来越小,在安静了没多久之后,又变的越来越大。而头顶的太阳也开始散发让人冒汗的温度,并在驱走了之前的湿冷之后,给这片森林带来了夹杂着腐败味道的闷热。
继续前进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走在最前面的雷夫里指着正前方说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闻言,众人齐齐抬头看了过去,随后便发现不远处有一片经过打理的林间空地。
这片空地上的杂草和灌木已经被清理干净,周围甚至还有一些士兵正在挖掘躲避空袭的掩体。而在掩体附近,则支起了一个个隐藏在白桦树阴影下的帆布帐篷。
“我们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