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原本的历史里,即将升空的伊诺拉・盖伊号轰炸机里根本没有额外配备摄影师。
而此行轰炸任务,他们也有专职的“一架摄影师”——必要之恶号轰炸机。
所以这是对历史小小的改变吗?
卫燃当然清楚,他每次进入一段历史,其实都经过了微调,以便把自己这个不该存在的来客塞进去。
可即便如此,这一次他却还是心动了,他忍不住去想了无数个问题,也忍不住去想在曾经各种时机和场合的闲聊中聊起过的话题。
最终,他想到了在52号矿山营地,想到了和古森医生关于三战的预言。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但他却冒出了一连串让他蠢蠢欲动的冲动。
小男孩儿能轻轻敲醒富士山沉睡的心灵吗?
这不是卫燃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甚至,他在阴差阳错的组建了海拉之后,便让那些网络组的孩子们进行过不止一次推演来寻找“最优解”。
只可惜,历史无法改变。
不过,即便如此,卫燃的脸上却还是出现了无比肆意的笑容。
历史或许确实无法更改,但这里,由那本儿活爹将他拉扯进来的这片时空,却是一个最好的模拟场!
“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并非美国人的原子弹,是斯大林格勒牺牲的军人和百姓,是抱着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聋哑女孩和城市上空的鹰。
是那些在拉多加湖顶风冒雪,在列宁格勒忍饥挨饿的军人的和百姓。
是藤县城墙上死战的川军,是那些永远走不出野人山的战魂。
也是DD-557的舰员和塞班岛失去了好朋友的推土机驾驶员。
更是死守石牌,走过长征,守过长城的那些人,是背着骂名传递情报的歌妓和戏子,是那些轰炸机驾驶员、坦克驾驶员。
也是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国际主义战士,以及那些死在战争里,死在反抗侵略者过程中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结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人。”
在喃喃自语中,卫燃看着左手虎口处愈发滚烫的纹身,“绝非一颗原子弹,它的威力固然很大,但却不该抢走那些无名者用生命兑换的战功。
否则...否则你一次次把我送进狗屎堆一样的战场算什么?
你把我送来这里做什么?
忠诚且客观的记录这场作秀一样窃取战斗成果的轰炸吗?
抱歉,这次我拒绝。”
当这番话说完,虎口处的纹身附着的烧灼感却戛然而止。
“从我遇到雪绒花之后,你发出的那次叹息开始,我就确定,你果然是有思维逻辑的。”
卫燃依旧看着虎口处的纹身,“既然你能让我成为那架轰炸机里的第13个人,不如让我们也赌一把怎么样?
让我告诉你,在没有办法改变历史的前提下。
你把我送来这片时空,我能发挥的最大价值,也是你的意义所在。
当然,由此产生的所有后果,我自己来承担。”
许久的等待之后,卫燃左手虎口处的纹身再次烫了他一下。
“我就当你同意了”
卫燃笑了笑,躺在床上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耐心的等待着好事将近。
没有过多久,又或者过了很久,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淡,夜空中也出现了璀璨的银河。
“维克多,醒醒,该去吃饭了。”
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一名大兵站在门口招呼道。
“来了”
卫燃回应的同时,已经干脆利落的翻身起床,走出板房,跟着对方走进了食堂。
至此,他也看到了这次轰炸任务的全部机组成员。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拍照,他甚至都没有拿出摄影箱子里的相机,仅仅只是按照卡尔普等人帮他训练出的本能,选了个可以一眼掌控全场的位置坐下来,开始享用他的晚餐——双份的火腿三明治,以及一杯没有额外加水,也没有加糖的意式浓缩咖啡。
午夜一点半,或者说0130,包括卫燃在内的所有人都结束了用餐。并在按部就班的准备之后相继登车赶往了停机坪。
在半途接受了宪兵的身份核验之后,众人依次进入了机舱,开始了预启动检查。
与此同时,莫里斯已经携带工具包进入炸弹舱区域,开始了初步的设备调试。
卫燃便一直跟着对方,他虽然对接下来的催产工作帮不上忙,但在与炸弹舱相连的设备舱段,却多出了一个专属于他的折叠金属椅子,这也是这架轰炸机原本不该存在的设备。
片刻的等待之后,莫里斯也来到这里,在紧挨着的另一把折叠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点45分,这架轰炸机开始了移动,莫里斯手里的手电筒打出的光束,也一直在吊挂小男孩的四个液压锁上移动,并且时不时的便会看一眼锁扣指示灯。
“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卫燃问道。
“盯着那4盏绿色的灯!”
莫里斯大声说道,“如果它们变红,立刻告诉我!”
“它们变红代表什么?”卫燃也稍稍加大了声音,此时这架轰炸机已经开始滑跑了。
“震动可能导致锁扣松动!”
莫里斯大声解释道,“锁扣松动,灯就会变红!”
“我帮你盯着!”卫燃扯着嗓子答道。
“谢谢!”
莫里斯说着,将其中一个通讯耳机递给了卫燃,但他却仍旧时不时的便会亲自看一眼那四盏绿色的指示灯。
在漫长的3公里跑道蓄力之后,这架轰炸机最终在颠簸中离开地表开始了爬升。
在这个过程中,莫里斯仍旧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卫燃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对方。
终于,通讯耳机里传来了内部通报,他们已经爬升到了巡航高度。
不久之后,武器专家帕森斯上校猫着腰走过来,和莫里斯一起进入了炸弹舱,借助着并不算明亮的手电筒和头灯的灯光,开始为小男孩儿注入灵魂。
在卫燃的探着身子的旁观中,莫里斯用扳手依次卸下了尾板。
紧随其后,帕森斯上校将四袋丝绸包裹的无烟火药推进剂送进了“产床,”并且如卫燃预料的一般,不小心被面板边缘的毛茬划伤了手。
“你还好吧?”莫里斯的语气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
“没事”
帕森斯上校嘬了一下手指头上的伤口,用手指头按住之后朝着莫里斯使了个眼色。
后者见状,立刻拧紧了炮尾塞。
并且和帕森斯上校一起,依次完成了剩余的步骤。
最终,帕森斯上校再次检查了一番三个绿色保险插头是否牢固,并且因为手指用力,不小心挣破了本已经接近凝固的伤口,将一滴血滴在了其中一个插头上。
“小心,你手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莫里斯在将检查确认卡递给对方的同时提醒道,“要不要换一张?”
“谢谢”
帕森斯上校看了一眼卡片上的血迹,随后同意了莫里斯的提议,后者也立刻换了一张卡片,并且将染血的卡片放进了他的工具包里。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帕森斯上校只是和卫燃点头致意便艰难的离开了这里,莫里斯也立刻回到了他的位置。
接下来依旧是略显漫长的航行,但卫燃却已经做好了准备。
渐渐的,舷窗外逐渐被阳光点亮,卫燃也隐约看到了地表的岛屿。
几乎前后脚,通讯耳机里也传来了即将准备投弹的提醒。
在这提醒之下,莫里斯给控制面板换上了红色的解脱保险插头,并且将替换下来的插头丢进了工具包里。
“你现在对那场赌注有答案了吗?”卫燃突兀的加开安全带问道。
“没有”
莫里斯摇摇头,“但是我现在反倒很平静。”
“我也是”
卫燃说着,已经突兀的出手打晕了对方。
“抱歉,我受够了没有办法更改的历史了。
既然历史没有办法改变,那么就让历史变得有用一些吧。
至少在这里,可以验证一些原本历史上没有发生的事情。”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拔掉通讯耳机插头,用耳机线将对方的双手反绑在了座椅靠背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卫燃的全身也开始出现了无法忽略,仿佛正在取出DT30运输车时才会有的刺痛。
但他却只是做了个深呼吸,便摇摇晃晃的走向了机舱前端,在那位帕森斯上校不解的注视下友好和对方打了声招呼,并在对方下意识准备回应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打晕了对方并且同样用通讯线绑住了对方。
“我还是很有劫机天赋的”
卫燃说着,已经继续往前,同时他也脱掉了厚重碍事的飞行服,并且取出1911手枪拉动套筒顶上了一颗子弹。
“现在将由我接管伊诺拉・盖伊号的指挥权”
卫燃说着,已经关闭了这架轰炸机的无线电系统,仅仅只保留了内部通讯。
“你要做什么?”无线电报员理查德·尼尔森错愕的问道。
“我说,我临时接管了这架轰炸机的指挥权。”
眼睛通红,全身都在承受刺痛的卫燃咬着牙说道,“这是杜鲁门总统的命令。”
“我没接...”
“我能拿着枪出现在这里,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够宝贵的卫燃打断了机长蒂贝茨上校的质疑,“目标更改为念慈菴,领航员,你决定听从我的命令还是我把你丢下去,然后我亲自领航?”
“先生,不用这么吓人。”
领航员提奥多尔·范·柯克的语气带着些许的随意和玩世不恭,“对于我来说偏差两百米和偏差两百英里区别不大。对吗?机长先生?”